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爱上坏小子


  那是我刚刚来到这个工厂的时候,就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他,说他是老板哥哥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他也在这里打散工。有关的议论总是围绕着他的家庭纠纷,好像他们家至今还是一个大家庭,他爸爸经常跟他妈妈吵架,而他奶奶还经常挑逗他爸爸如何对付他妈妈,还经常对他妈妈横挑鼻子竖挑眼,家里经常一团糟。而我在厂里看到的他总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有关他的"笑话"一摞摞,什么他好好的房间不睡,偏偏睡在裁剪床底下,那时还是冬天,他随手拉上衣料布往身上盖,当时,谁都不知他睡在那,等到第二天,裁床师傅要来裁布,一拉布料才看到他躺在那里,还有他作为老板的侄子竟然在工人面前数落他叔叔,这些给本来就已经枯燥乏味的打工生活带来了很多斑斓色彩、他们都在老板不在场时拿来大加渲染,大家都乐此不疲的谈论着他和他家的那些"丑事",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得很快,没人觉得会单调,并且车间里也常有了笑声,大家要骂老板时,便会拿他的话出来再次重复,于是,车间的气氛很融洽,工人跟工人之间没了勾心斗角,谁的脸上都是兴高采烈。
  而那男孩始终挂着一脸的决绝。或许是长期的饮食不当,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很瘦的个子让你联想到那些"白粉仔",我看到他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跟谁都是沉默不语,他的爆发力很大,当他一个人扛着一百来斤的布料爬上3楼时,我看到他可以一口气都不用喘。然而,扛了三次之后,他的脸开始发青,冷汗从额头渗出。跟他那次的接触之后,我便有点担心。他很聪明,挂在他房间里的那些所谓的国画都是他无师自通画出来的,虽然很粗糙,然而,你想不到是他在没有任何的指导下所画的。当我第一次在他的房间看到画时,我的确在那里怔了很久。
  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我站在阳台,晚风徐徐吹来,扰乱了我的长发,在空中舞动。不知什么时候,那小子已悄悄地站在我旁边,轻轻的拉起的我手。我用力一甩:"敢再碰我?你试试!"那小子终于没有再伸手。
  后来的某一天,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肚子很痛,帮我到楼下买药。我犹豫再三,决定下去帮他买。那时候,我看到他的眼光有泪花,惨白的脸上有着罕见的笑,那笑有点诡异。他说我们试试谈谈恋爱吧?我很孤单,你在这里也没有亲戚,不是吗?我们都给对方机会看看吧。我很想到他的世界里走一遭。我让他写下保证书,他乖乖的写了长长的一大篇,我把它好好保留着。那一年,我俩都刚刚二十岁。
  下午的阳光懒懒地躺在麦当劳的台阶。路边的树叶一动不动。各种各样的车辆填满马路,行人步履匆忙,没有谁停下来看一看这个天空。这是个尘土飞扬的城市。我跟他就静静地坐在临窗的小桌子旁,第一次他跟我的约会就在这里,这距我来到这个城市有6个月29天,在这些日子的前一天早上9点半,我踏上往广州的汽车,独自离开父母,在这个老乡开的工厂附属的档口工作。我渴望时尚的都市,热烈向往着。我一直生长在南方的农村,在此之前,我从未离开过家乡,包括我的父母。我讨厌那枯燥乏味且日复一日的读书生活,高考落榜,亲戚介绍到这里。内心总有说不出的激情喷涌。在这里,什么都是陌生的。那些在路上高声谈笑的跟我一样年龄的女孩,她们搽着红嘴唇,冬天穿着只够遮住屁股的短裤,两条白而干瘦的腿在风里抖动着。经常看到头上的天空没有家里的蓝。有时晚上睡不着,我会赤着脚跑到阳台看天空。路边的小花,树上小鸟的叫声,包括他们说话的方言,我都有无尽的好奇心。我很寂寞,没有朋友可以听我倾诉。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吸吮着手里的可乐加冰,他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傲慢的神态,举止慢条斯理,神情孤傲淡漠。回去的公交车很拥挤,中途有人下车,他帮我占到一个位置。他一步不离地站在旁边。伸手牵住我的手,我没有甩开。他的手冰冷而柔软,手指纤瘦,像女孩的手。我清楚的看到他的手掌中间一条横纹。冥冥之中我似乎有预感,就要跟他走进一条黑暗冗长的隧道,看不到出口,我在努力摸索寻找出口。没有出口。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我们有了第一次吵架,他把头发剃光。我们很长时间谁也不理谁。
  晚上,我开始做梦,黑暗的天空绽放着一支灿烂的烟花,寂寞且诡异,发着孤独灼眼的光,我听到嗤嗤笑声,接着,越来越多的笑声充斥周围,一群群苍蝇围绕在身边,我努力摇晃、用尽力气驱赶,然而,苍蝇越聚越多,我头痛欲裂。醒来已经泪流满面。
  日子如流水般无声流淌。意料之中有关我的流言开始席卷。一个下班后的晚上,我在二楼跟一个同事闲聊,风把门吹关了,刚好另一个同事要进到里面的厕所。事情在别人的嘴里演变成我跟那个同事故意关起门来私聊。并且沸沸扬扬,尘嚣甚上。他妈妈发话让他跟我断绝来往,并说她回老家卜了一卦,说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迟早会散,晚散不如早散。母子在家大吵一架。他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叹着气。我知道只要跟他在一起,这些早晚都会来的。我有所不甘,不想屈服,不想任人摆布。但我无能为力。眼泪滴在他的脸上。这已是他的第二次流泪。他跟我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他说他的童年很美好,妈妈经常带他到公园玩,还照了很多的相片,他特意回家拿来给我看,里面还有一张他几个月时露出小鸡鸡的相片,相里的他笑得特别可爱。另一张是他惊慌失措的跑着,一边还回头张望。他说他爸爸那时也经常带他去朋友家,他是他们家的第一个男孙,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爷爷奶奶把他捧在手里呵着。然而由于奶奶长期的无事生非,他妈妈因此三天两头跟他爸爸吵架。他的眼眶浸满泪水。第一次他那张苍白无助的脸上流下眼泪。一张白天坚硬不屑、而在黑夜竟是布满蚯蚓般泪痕的脸,在我看来匪夷所思,心慌意乱且痛苦不堪。我再一次感到软弱无助,我们相拥着,彼此需要、安慰。月色迷离诱惑。月光冰凉如刀。
  在一次次的剖白之后,我知道他之所以被流放到厂,源自于他踢坏他妈妈的铺子的门,把他爸爸的汽车砸出一个窟窿来。我长久不能言语,一阵凛然。他转头望着窗外的夜空,黑夜犹如深不见底的洞穴,我们深陷里面,跳跃挣扎,似乎无济于事。
  一年后,他爸爸开了一个小档口,给他去自主经营。我内心欢呼雀跃,又暗暗担心,害怕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某一天他会离我而去。我希望他能够藉此把我引渡出去,逃离这唾沫横飞之地。接踵而来的是不幸消息。他妈妈希望他跟他店里的那个女孩在一起。他在电话里什么都告诉了我。我趁他妈妈没在店时,跑到那里昭示我正牌的身份。我看那女孩就长着一张普通不过的脸,略胖的身材毫无竞争力,她不是他的那道菜。心里稍微有点宽慰。我不愿向命运妥协,我一定要想办法改变他家人对我的看法。明白不能只在内心深处呐喊,必须有所行动。
  在这别后的一个月零八天,他的脸上多了不曾有过的深邃。整天阴郁的脸,他的店生意很差,每月的租金都是他爸爸垫付。我不知他并不健壮的肩膀还能承受什么、多久。但他总在说他不会一直依靠他爸爸,也不用依靠他爸爸,有一天,他会实现他的人生价值。我沉思。没有附丽他爸爸的光芒,真不知赤手空拳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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