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沉睡

　　有许多人，20岁已死，80岁下葬。
　　他们大抵一生匆忙赶路亦或懒得翻身，接受命运一次次随波逐流的安排，失去了刻意编排人生的信心，却也会走到空旷的地方大口地喘气，世界从曾经伸手即天到因为不争而日益感到自己沧海一粟。而有些人，争了也枉然，抵不过命运作祟。成长，令人感到孤独无助。
　　苏小沫，那觉得真爱至上的女生，突然感觉自己从一场噩梦中苏醒，一场关于爱，关于青春的噩梦。此刻的她躺在一张大床上，她像失忆症患者一样搜索记忆，零星的记忆显示床上这毛绒绒毯子是昨天自个儿铺上的，枕边有男人的香水味，是她18岁所不喜欢的古龙，临近三十岁的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开始可以和自己曾经感到平凡甚至有些庸俗的气味和睦共处。也许是因历史情感经历里数次咆哮、无力、拥抱、决绝过后，我们终究也没从抗衡命运中获得益处，于是平静。
　　两年前，她27岁。
　　要说什么是人生赢家，27岁，部门经理，家境富裕，小有姿色，人见人爱如果算是的话，那苏小沫有。要说什么东西没有，那就是她最想要的——一个家。其实几乎没人透过面具去看她背后的生活，风光背后的她只是一个刚离异不久的抑郁症患者，她所有的强大，只有在工作的8小时内。离开公司，下班后的时间，在偏远陌生小镇合租房里的她显得更加真实。在那个孤独而陌生的小镇里，她吞食的抑郁药片封锁着她的记忆和悲伤的感知。现在的她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小男友，那是个长着小王子般面容的男人，擅长各种甜言蜜语，擅长发誓，但从不兑现，她们在隔壁的城市各自工作。那天，他来见她，穿着黑风衣，像个幽灵般潜伏进苏小沫的房间，房东突然大喊：＂你们在干什么？！神是不会祝福你们的！＂小男生小于马上跑了出去：＂我马上就走，我马上就走好吧？！＂，那场景就像是偷情被逮个正着。他走后，小沫展开手心，露出剩下的8粒药丸，她只骗了他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发信息给他说自己吃掉了一整盒的抗抑郁药。
　　他走后的周末，苏小沫出现在当地的教堂，人人都像是圣洁而美丽的天使，拥有这个世间最为高贵的灵魂，她们激昂地唱着欢颂乐曲，小沫却鼻子一酸，想起那句：＂神明是不会祝福你们的！＂，微微蹙起眉头，转身离开了天主教堂。
　　房东却是个十分虔诚的信徒，这是信仰陪伴她走过了丧夫后的30年，在北辰小区，她每天起早贪黑播种红薯，收成的时候，晾干了切成片，晒成干，撒上芝麻粒，做成香喷喷的红薯片，竟也养活了一家4口人。
　　苏小沫从教堂回来就躺下了。女房东轻轻敲了她的门。现在是周末的下午4点，可是苏小沫的床上，眼泪浸湿了她的被褥、枕头，整个她的青春一直像是一条潮湿的暗河。不管她在事业上如何雷厉风行，她在爱情的世界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小姑娘，你，没什么想不开的吧？＂房东轻声问道，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儿就会把眼前的姑娘吓得魂飞魄散。
　　苏小沫擦了擦眼泪，努力保持镇静，她回过头给了房东一个礼貌式微笑。
　　房东说：＂姑娘，我的信仰不允许婚前恋爱，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去我侄女家住。另外我想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在我20多岁时，认识了你叔叔，我的爱人，也就是孩子们的爸爸，可是，我的第四个孩子精神有些问题，我的爱人又是个情绪很不稳定的人，所以，我生下第四个孩子后不久，他爸就跳河了。尸体在湘江上被打捞上来时，我只有35岁。我一个人带着4个孩子，活了30年，如果不是天主陪伴，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那种会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的男生，你一定要慎重考虑。＂
　　苏小沫感觉，信仰是那些光明的人的信仰，她好像不在被照拂的行列，然后租住的是别人的家，莫大的城市，始终只有自己背着行李独自来往，她再次拨通了男友小于的电话，男生说：＂我们分手吧。＂苏小沫追问：＂为什么啊？＂男生语气极其冰冷：＂因为你长得丑！我现在的女朋友才18岁！你都老了！＂苏小沫求他：＂你别这样，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我可以改，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之后，他拒绝接听她的电话。
　　这个世界好像很大，但是又特别小，小到只需要删除了联系方式，好端端一个人就能从全世界凭空消失，不管曾经你们一起吃过多少冰淇淋，有过多少温暖的片刻，在梦醒时分，都会归零，就像从未发生。
　　苏小沫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利用医学美容变成一个最漂亮的姑娘，漂亮到即使他的女朋友十八岁，她也依然可以令他眼前一亮。
　　六万，整容代理算了算隆鼻子，双眼皮，开眼角的费用，对苏小沫而言可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是一想到小于曾经答应她会一辈子爱她，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咬了咬牙，在医院扶持下用身份证办了高利贷整容。
　　医生用剪子剪开了她的耳朵，取走了她的耳骨，磨了磨，又切开她的鼻翼，把耳骨塞进去垫鼻梁，然后剪开她的眼皮子……她感到一阵阵的疼……可是她一想到，我就要变成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就一边落泪一边咬咬牙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从手术室回到家，悄悄拆开纱布那一刻，苏小沫惊呆了，右边眼睛完全无法睁开，脸肿得猪一样，鼻子露出了鼻孔，侧切鼻翼导致法令纹塌垃，整个脸松弛得像是80多岁，眼睛鼻子还在流血。好端端一个清秀的姑娘，突然变成活脱脱一丑八怪。
　　苏小沫给他发信息：＂亲爱的，我去整容了。＂
　　出乎意料的，小于回了她的信息：：＂宝宝，你为我整容了吗？让我看看变好看了吗？＂她拍照给他，是一张鬼脸，再发信息时，系统提示，对方已把她删除。
　　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她越想越难受，一周后她满世界找他，他从一家她亲手送他进入的广告公司出来，开着离开她父母赠的礼物二手豪车，她在副驾驶上取掉脸上的纱布，他挤出了一行泪：＂宝宝，我对不起你。＂然后苏小沫再一回头，就看到了他嘴角流露出不经意的一丝笑，有些轻蔑和得意。苏小沫知道他已经和她提出了分手，而现在自己这么丑陋，他原本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家人肯定会更加不满，所以这次，苏小沫来和他告别。
　　两天后，当苏小沫去他们俩曾经租住的小阁楼打包自己行李的时候，却发现家已经被洗劫一空，就连喝掉了一半的红酒都没给她剩下半点儿，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杂物，泡面和喝过的饮料瓶儿随处可见，楼下的租客说阁楼里的小男生已经二个月没回来过啦，除非女孩儿来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你混蛋！不是说，你不在意我的过去？你不是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不是说，想和我在海边起一座木房子，我们会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会生好多小猴子，我把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你，是我教会你做设计，帮你找工作，教你做个优秀的男生，我把我有的都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我现在一身高利贷，我毁容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苏小沫想到了很多很多，却在拨打电话时候，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泪水。
　　苏小沫啊，她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牺牲一切的人，只要她有。
　　＂嘟嘟嘟……sorry，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挂机。＂
　　……
　　＂小沫儿，你男友的照片我拿到了！＂
　　＂小沫儿，你男友约我今晚见面，你说我见还是不见呢？＂闺蜜打来电话。
　　＂不可能吧，他那个单纯的男生，怎么可能是乱来的人？＂苏小沫有些不敢相信。
　　＂给我500红包，我给你看他的私房照，保你惊喜！＂闺蜜说道。
　　＂好好好。＂苏小沫给对方转去一个红包，闺蜜发过来一堆私房照和聊天记录，私房照上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他，他噘着嘴，一脸索吻却装作无比纯情的样儿，聊天记录是：＂嘻嘻，兔子有没有想宝宝啊，今晚给你下面吃。＂
　　苏小沫皱了皱眉：＂你们互相称呼宝宝？＂
　　闺蜜说：＂妹子，后半句才是经典啊＂。
　　苏小沫好好想了半天，哦了一声：＂真深奥＂。
　　再去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脸，毁得不堪入目，突然有一种想死的心。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本去争想要的爱情呢？失去心爱的人，失去自己的脸，她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可是苏小沫一天都没有请假，照常上班下班。抑制住内心的极度悲伤，鼻子还是流出了很多血，干了一夜的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她轻轻擦拭它们。她忍住万念俱灰的心起来收拾屋子，布置花草，让房间看起来心情大好，一切依然明媚如春。然后戴上墨镜去工作。
　　苏小沫想起1年前，她和他出双入对，她手把手教会他设计、给他找工作，把他从一个被父母打骂，被众人排斥的小男孩变成有模有样、甚至偷偷帮他做了面试的考题，扶持他到可以独自工作，他们一起生活，是苏小沫每个月用赚的1万多元供2个人的吃住和生活开支，是她养着他啊，她把一个不起眼的，甚至被人瞧不起的男生栽培成一个有独立生活能力，有点小优秀的男生。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竟然都抵不过父母给一套房，一辆车就左右了他的决定，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何其脆弱。
　　她为他贷款学习，贷款整容，他吃穿住用都花她的，最后他竟然答应了家里的相亲，理由对方18岁，年轻漂亮，另外，家里决定给他房、车，说不要用苏小沫给的东西，那个老女人。苏小沫没想到小男生小小年纪所有的接近竟然都是带有目的性的，甚至离别的时候不忘了连她全部家当打包带走，听说还是他父母帮忙搬的。
　　苏小沫想到这些，又闭上了双眼。
　　三年前，26岁
　　婚姻调解所，大叔问提着爱马仕包包的男方:＂你的妻子月薪多少，做什么工作的？＂男方回答：＂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工作？＂
　　＂你们分开多少年了？＂大叔问道。
　　＂7年。＂女生回答。
　　拍离婚证照片，女生穿着一身红裙子，这是7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解脱，她过着守活寡的生活足足等了他7年，前期为他辞去知名出版社工作去为他洗衣做饭，在他的五金厂帮忙打铁，卑微到尘埃里，他却从不归家，宁愿在网吧通宵达旦。后来，苏小沫走了，她说当你想好娶我，你就来找我吧。发现一切无非自唱自演，他从不联系她，足足7年。可随之发现这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七年，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她。他从和她拿结婚证开始，一直是个十足的冷暴力，唯有家里缺钱的时候主动和苏小沫说借钱。而苏小沫为了这样一个人，几乎一个女生最为美妙的青春都在此葬送，而他的双眼里对人民币的兴趣永远比对她浓厚，离婚前夜，他炫耀自己19岁创立的公司在27岁时候终于上市了，最近的一个项目让他一下子赚了50多万，他现在有大把时间去谈恋爱，要么离婚后，我来追求你？或者你来做我的情人，可好？
　　苏小沫横着眼，瞪了他一眼：＂滚开！＂
　　离婚那天，大胖拉着她的手，在的士车上对她说：＂亲爱的你好，我叫孙大胖，请问姑娘芳名？＂那天是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主动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头，然后她推开了他：＂7年前就应该认识了，7年后也不必认识了。＂
　　那是她第一次说＂不＂，学会拒绝让她感到无比解脱。
　　那天，他们两个一起在餐桌前，共进了最后的晚餐，她依然习惯了照顾他，给他夹菜，然后分离，他拉她留下过夜，她拒绝了。
　　回到她Z城的小房间，小于在等她。
　　那天，小于给她端了一份洗脚水，说了句：＂宝宝今天辛苦了，老公可心疼了。＂然后趁她睡着，把她的离婚证四处群发，骂她是个婊子。然后掐住她脖子，狠狠揍了她。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温柔的时候给她希望、温暖，背过身的时候却像一只咆哮的狮子猛兽，能把她撕成碎片，能拿着刀一遍遍砸门。
　　这次，他又打了她，然后从房间里逃出去。
　　他掐她的脖子：＂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你？你到底哪里好？＂
　　＂你这么多年一直爱他是不是？那么我如果变成你的回忆，你就会记得我了！＂小于说道。
　　＂你不是说，我爱谁没关系，你会爱我，让我忘记过去吗？＂苏小沫哭得泣不成声。
　　第二天，在公司，苏小沫说：＂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对不起，就一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你。＂没想到，小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了自己的脖子，对着公众说：＂对，我是打了她，但是你们看，是她先动的手！＂
　　＂哼!＂苏小沫心想：＂难怪没人喜欢你，难怪老板对我说辛苦栽种一颗果树，期待它开花结果，但是果树不会报恩，果子会有别人采摘。＂
　　一下子，苏小沫成了众矢之的，不仅如此，离婚证，婚内出轨，包括是苏小沫和其它人的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被他公开，说她是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他是个低自尊的男生，一面是温和的天使，一面就是恶魔，时不时拿着刀子出现在她面前，不容许她说她半句不行，所以她在过去的生活里一直是百般迁就和鼓励他成长。
　　苏小沫没有辩解，她知道即使她辩解，也只是被当做是一个靠吃富马酸喹硫平度日的疯子处理罢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或者一个灵魂有碎片的人，只会被正常人类攻击，谁人会理解她从离婚后一直焦虑抑郁重度，彻夜不眠，已经接近7年的苦楚，如果一旦被人曝光自己吃药，那么，所有人貌似都不会同情只会在：离婚、出轨，各种基础上增加上：＂神经病＂的骂名，可她明明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有温度的家，简单而美好，她只是想救赎，用她全部的光去点亮身边的人，所以她在小于孤单可怜和被人排挤的日子里，拉着他离开了熙攘的人群，告诉他，要做个优秀的男孩。然后他的外套，留在她的房间，陪她过了数个噩梦惊醒的夜。是他，让她在绝望中再次相信了爱情。
　　然而，他背叛了她，并且把矛头指向她。
　　苏小沫觉得非常失望，一次又一次为了爱情粉身碎骨的将就，随时准备好牺牲奉献自己的一切，可是什么也没捞着，人们好像永远最爱的人仅仅只有自己。于是，她选择了小于，离开了过去，去了一个僻静的城市，这里的人们信仰天主，生活过得十分简约，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衣服一日，他们好像不是那么的孤单，至少有事可以做，有人可奉献，有信仰可追随。
　　遇到小于前的七年，她一直在原地等那个从不回家的大胖，那个人许诺给她一场婚礼，让她穿上世界上最美婚纱，成为天下最漂亮新娘的男人，和他结婚的条件是：＂希望以后你家可以在经济上支持我家。＂而她为了那个叫苏小胖的男人，牺牲了一线出版社的工作，从高高在上的人生跌入人生至低的谷底，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学会了帮他的五金厂打铁，收拾干净优雅的房间等他回家，那是她的初恋，她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他，包括她一整个青春。可是他一直在撒谎：＂如果你家可以在经济上支持我家，我就和你结婚。＂＂结婚证已经拿了，我哪天都没空，你自己睡吧。＂＂我在网吧加班呀＂前一分钟：＂我今天只带你一个人去泡温泉。＂后一分钟：＂走咯，全公司一起去罗浮山了!＂前一分钟：＂情人节，你下楼吧。＂＂后一分钟：＂下楼干什么？我说过我要来吗?＂＂我爷爷动手术最近需要钱，你找家里借一点给我呗。＂
　　这样的生活，足足七年，前面2年，苏小沫为了她陪他在五金厂做小工，后面，苏小沫直接去了外地，她说当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要结婚，就来找我吧。这一等就是7年，第7年他突然来了，告知苏小沫他得了肺结核，现在可以办婚礼了。
　　苏小沫打电话给父母说：＂妈，我等了他7年，现在他生病了，我不能离开他!＂
　　没想到，背后父母给了男生一笔钱，男生答应了离婚，然后给苏小沫电话:＂如果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男生数了数手上的钞票，不多不少，整整10万，然后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可能是苏小沫妈妈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在这之前，苏小沫的妈妈一直告诉她：＂孩子，女生一辈子不用太拼搏，成全和成就一个男人比事业有成更重要，更有利于家庭，不用那么累去工作，男人赚钱，女人养家，天经地义，女人这辈子啊，伺候好男人就行…＂
　　10年内，苏小沫便一直把找一个好对象当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结果发现爱情这东西不比事业，努力付出有时候被当做并不值钱，良好的家庭条件和身材长相，有时候会变成花花公子的玩伴。如何识别＂真爱情＂和＂假爱情＂，需要更加清醒的头脑和智慧。有时候男人，你不求索，他们对你前仆后仰，苏小沫没结婚前，给她写情书的，送鲜花的，到20岁的时候已经有不下百个了吧，毕竟苏小沫家境不错，知名大学毕业，性格文静温和，写写画画样样精通，大学时候做家教就已经可以拿到5000多一个月，毕业后更是在一线出版社工作。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对爱的缺失，对一个完美幸福家庭的渴望，越是年长越是占据了她全部的心脏，像是毒药一样腐蚀着她的灵魂，和所有肮脏的欲望统统无关，仅仅是她的人生一直在重复着分离，从小时候出生不是男生，被父母扔掉，被姐姐捡回来开始，从她独自长大，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勤勉而努力，在学习、艺术上样样拔尖，她希望有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懂她，终止她流浪的生涯，而不是大学因为不会叠被子被同寝室的朋友笑话是没妈的孩子。
　　只是她太容易陷入爱情，她也许从来没有在爱情里睁开过眼睛。而父母也并不了解她，在她成功写作第3本小说的时候，妈妈撕掉了她的书，跪在她面前磕头，求她此生不写作，许多年后她才明白妈妈的心理阴影是舅舅写作后没有成为杰出的作家而是住进了疯人院，妈妈说，人达不成的欲望会断送一个人的神志，只是妈妈万万没想到，一个只有在文字里能够找到自我，找到慰藉的人，抛开文字，此后为了追逐爱情的最美10年，仅仅会换来男人的不尊重，对方一句：＂你长得丑＂、＂你就是个送上门的便宜货。＂就能轻易毁掉一切，而那时候的她没有梦想，没有自己，甚至没有一份真心的爱情，那才真正会疯。
　　依靠他人，而人才是世间最靠不住的，年轻时候，人们贪慕她的美色和财力，年长一些，他为了利益靠近她，又会为了更大的利益抛弃她，人是那样的自私。
　　甚至此刻，她躺在这张陌生城市的大床上，这个房间的男主人，曾经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拉了她一把，又在她辛苦独自将一家公司做起来的时候，在她在生日时送了她一大束的鲜花，给她买了金项链，然后又对她说：＂其实，我在二选一，不知道你会不会成为被我选择的那个，另一个女生，除了家里离我老家近之外和你比，她毫无优势。＂这个男友曾经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告诉她要信他，像是前任小于那样，曾经在他为了大胖得抑郁症，每天睡觉能看见鬼躺在自己床头，或者有小孩儿盯着她看的日子里，她彻夜不能入睡，精神几乎分裂竟然不是因为写作而是因为爱情里的求不得，分离苦。她的出轨，仅仅是为了活下去，那时候，小于曾轻轻拥她入怀，对她说：＂亲爱的别怕，我会在海边给你盖一座木房子，那里鸟语花香，我们一起造很多猴子，我会爱你，天荒地老，你要相信我，我会娶你，给你一个家。＂她在抑郁绝望的深渊之中，收留了小于，他给她唱歌，哄她入眠。
　　只是有一天，当他变得强大，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不忘了嘲讽她是婊子贱人，然后顺理成章地左拥右抱着其它女生。
　　而面对此刻载着光明而来的第三个男生，他说要她相信她的时候，她微微一笑。今年她三十岁，教堂的钟声唤醒过许多虔诚的人，人们的支持和鼓励宽慰过许多人，法律曾经支持过许多人，而她，仅仅是一条落网之鱼，无论怎样优秀，都敌不过屋外的风声。当年，苏小胖拒不见面，拒绝和她组建家庭，却又拒绝离婚，足足害了她7年，没有钱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可怕，甚至打官司，你都没有资本。我们也许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苏小沫更愿意相信，有爱是对，没爱是错，专情是对，无情是错。可是我们终究也没有办法温暖一颗石头，于是我们最终还是要放下红尘往事，往前走，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苏小沫是那样一个为了爱情低到尘埃里的人，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份真正的爱情，哪怕就简简单单有人陪自己三餐四季，对对方毫无要求，便已是足够，可是世俗的风声一次次又一次的刮啊，甚至过身边的人的耳朵，他们的声音在对第三个男生说：＂你看，她曾经7年的婚姻她都能放弃，都能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她背叛了爱情，以后也会同样的背叛你。＂苏小沫才明白什么是人言可畏，人可能会在特定条件下，不得已而犯错，可是如果人人都只看结果不论过程，那么这个世界该是怎样的凉薄。
　　苏小沫以为第三个男生也会动摇，就像父母一句话，苏小沫就10年不写书一样，她觉得她和他都是这样缺乏主见又懦弱的生命。
　　她看到他和朋友所有的聊天记录，落下泪来，这次公司宣布停业，10来万一下子全部没了，心爱的狗狗跨城市太远带不走，一直供奉的瓷菩萨在快递中碎了一地。
　　她第一次思考，信仰、陪伴、爱情，是否就是女人一生的追逐呢？有些幸运的人靠着信仰找到了慰藉，有些人陪着自己心爱的朋友、宠物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有些人比较幸运找到了一个一直深爱自己的人，但是，如果，这些都不应该是苏小沫的方向呢？
　　也许那一天，当妈妈磕头劝她永远不写作的时候，她没有因为心疼和懦弱而退缩，她避开冲突继续换个笔名写，她没有坐上前往小胖家的列车，没有收下他妹妹送给她的那朵玫瑰花，是不是现在的她，依然踏着高跟鞋，有骄傲迷人的笑脸，收到了第101封情书？
　　苏小沫，其实从来都不勇敢，再大的能力和天赋，在不会拒绝面前，都会被糟蹋了原本美好的人生。可是她是这样的一个孤独而懦弱的灵魂，她怕死，更害怕失去爱情。她以为轰轰烈烈付出所有，就会被珍惜。只是有些人，分别后，才开始感动。
　　但苏小沫，再也不想为爱情倾其所有了。30岁生日那天，她回复他说：＂那你二选一，选好了再告诉我吧，我先走了。＂
　　第二天，公司重新开业，她笑靥如花，手术修复过后的脸也越发美丽。
　　第三天，第三个男生回复她：＂我想好了，我就和你在一起。她和你比，毫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