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九结尾

　　过年的前一天，陈曦在电话旁犹豫。
　　终于，她拿起电话。电话接通了，陈曦用手挠着下巴，＂姑姑，我要去旅游。＂
　　＂旅游？！大过年的，你上哪旅游去？＂姑姑显然很吃惊，心里不同意，但她知道不同意也没用。
　　陈曦的口气突然硬起来，＂过年才旅游，平时我哪有空啊！＂
　　＂……去哪儿？＂
　　＂说了你也不知道什么地方。＂
　　＂你自己？＂
　　＂和同学。＂
　　＂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你别告诉她！＂
　　＂那怎么行？！她找你怎么办？＂
　　＂你就说我在同学家玩呢，三、四天就回来了，没事儿！＂
　　＂不去不行吗？＂
　　＂不行！都说好了。＂
　　＂可可……＂
　　＂姑姑！＂陈曦皱起眉打断她，＂我没事的！＂
　　＂唉……好吧—注意安全啊！＂姑姑了解陈曦的脾气，她要做什么，谁都说服不了，越来越古怪了。
　　陈曦放下电话，长嘘一口气，自我解嘲：哼！旅游，旅游，我还是在家里梦游吧！
　　她把门反锁好，把窗帘拉上，又长嘘一口气，＂谁都别想来打搅我！年我自己过，我的生活我自己决定，我是自由人！我谁都不想见！＂
　　陈曦在床上躺下，顺手拿起床头一本书，但她怎么也看不进去，不久就烦躁起来。她干脆把书放下，躺在床上任思绪飞扬。其实想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大脑乱得像一团扯烂了的蜘蛛网。她不让自己去想高屹，不去想宋子坤，不让自己想妈妈，但这三个人的影子始终在她面前不停交替。陈曦觉得委屈，心里一阵阵地翻滚着痛苦的滋味。她恨他们，恨自己。
　　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陈曦感觉的到一定是高屹，可她决定不给开门。她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十分钟之后门外的人走了。
　　那天吵架之后，已经四天没有见到高屹。
　　晚上有个电话打进来，陈曦想，会不会是妈妈呢？但她只是静静地听，听这些还记得她的声音在寻找她。
　　第二天除夕，下午的时候陈曦给姑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一切很好，并告诉她再过三两天的就回去了，放心。姑姑让她给妈说一声，她没敢，因为妈的手机会显示号码。
　　夜晚慢慢的来临，陈曦在黑暗中默然听着周围喜气洋洋的声音，心中说不出的落寞，她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多余的人。她坐在窗台边望着天，天上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拿着酒杯自言自语：＂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后来，她慢慢的睡着了。
　　黑暗的夜里，陈曦像是坐在了飞机上，飞机在无边的海面上不紧不慢地飞行。望着周围深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她非常害怕，张大眼睛四处张望着。终于，飞机扇着翅膀在一个很小的小岛上降落。岛上只有一座小山，山上长着几棵树。她走下来，看见高屹在面朝海边背对着她站着。
　　＂你在干什么？＂
　　高屹没回头，只回答，＂捕鱼。＂
　　陈曦高兴起来，＂太好了！我饿坏了！＂说着在他的身后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一段时间后，高屹走到她身边，叹口气说：＂这海里没鱼。＂
　　陈曦疑惑地望着高屹，＂……那，我们回家吧？＂
　　高屹低头想了想，＂要不，你先自己回去吧！＂
　　＂不行，我害怕！＂
　　高屹皱起眉头，生气的说：＂有什么可怕的？这么没用！＂说着把她抱起来，走到飞机前把她放进去，然后独自走开。
　　飞机起飞了，又飞在了一眼看不到边的海面上。
　　不知不觉，天空中出现了很多的正在飞行的石头，密密麻麻的。突然，飞机像是被什么撞了，猛烈的震动一下，接着机身开始不停地抖动，并向海面落下去，陈曦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平面，＂啊…！＂
　　从梦中惊醒过来，陈曦听到外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心生悲伤，接而又开始烦躁。她努力克制着，但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下午的时候有一种打开门跑出去的冲动。电话偶尔会响起来，她闭上眼睛，慢慢的流出泪，＂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一定会再来找我，一定会一遍遍的给我打电话—你不爱我，你讨厌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曦决定出去走走。
　　陈曦打开门，却意外的看见站在门外的宋子坤。陈曦动动嘴唇没有笑出来，独自回过头，＂进来吧！＂
　　宋子坤走进客厅里站住。他昨晚在离陈曦家不远的地方无意中看见高屹一个人坐在路边抽烟，感觉不太对劲，就给陈曦打电话，没人接，打到她姑姑家里，她姑姑说陈曦去旅游了。宋子坤越想越不放心，于是今天早上就出现在陈曦的家门外。
　　＂听说你去旅游了？去什么好地方了？＂
　　陈曦坐在沙发里，无神的张着眼不搭腔。
　　＂你们吵架了？＂
　　＂别伤心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
　　＂要不，我带你出去玩？＂
　　＂你看，你都工作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个白领呢，而且工作又那么出色，对吧？哪能这样没精神？＂
　　＂要不，你把不开心的事跟我说说？让我帮你分担一下！＂
　　＂好了，挺漂亮一个小姑娘都弄得不好看了，这样吧，你一定还没吃早饭，我带你去填填肚子，然后，然后想干什么你说了算！＂
　　陈曦擦去眼泪，勉强的笑笑，终于开口，＂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跟你出去。＂
　　宋子坤感到有些尴尬，笑笑，＂对，对啊，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陈曦站起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们，闹别扭了对吧？＂
　　陈曦苦笑一下，＂让你看笑话了。＂
　　＂你说什么呢？他人不错，只是和你一样，脾气稍微，稍微犟了一点。但那并不是什么缺点，对吧？你一个女孩子应该温顺一些才对—他很爱你，我感觉得出来。＂
　　陈曦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宋子坤站在旁边看着她，他看出陈曦的情绪坏透了，可他能怎么样呢？担心，也只能是徒自担心而已。
　　宋子坤不禁叹口气，＂那，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好好的，啊？＂宋子坤真诚的笑笑，陈曦也没看他。宋子坤心疼地看看她后走去开门。打开门却看见高屹站在门外，宋子坤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宋子坤离开。
　　高屹在陈曦对面坐下来，一脸的疲惫，声音很轻，＂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陈曦把头仰在靠背上张着眼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
　　＂在家里。＂
　　＂在家里？我敲门你为什么不开？＂
　　＂没听见。＂
　　＂……电话你也听不见吗？＂
　　＂听不见。＂
　　高屹的脸色很难看，盯着懒洋洋、爱搭不理的陈曦，＂说吧，你想做什么？＂
　　陈曦慢慢地说：＂这话好像应该我问才对。＂
　　高屹在她脸上盯一会儿，＂好，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陈曦站起来走到高屹对面，坐在茶几上，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你觉得我爱你吗？＂
　　高屹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很爱我。＂
　　＂那你爱我吗？＂
　　高屹意识到这样下去结果只能是再争吵，他实在是累了，＂可可，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你知道吗？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你我有多担心，你不会去你妈那儿，我又不知道你姑姑家的电话，而且你也不会总呆在那儿，那你能去哪儿呢？我敲门你也不开……＂
　　陈曦冷漠而生硬地打断他，＂那你就不会多敲几次！＂
　　高屹无奈地看着蛮横不讲理的陈曦，＂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家里？天天晚上黑着灯，电话也不接！＂
　　陈曦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对！都是我的错！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不在家里能去哪儿？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等你来找我，可你没有！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们都讨厌我，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高屹本就不好的情绪被陈曦感染地更厉害，皱着眉头看着她，＂如果你想见我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去找我。＂
　　＂找你？上哪儿找你去？就算找到你了，我怎么知道你又会怎么对我？不高兴了扭头就走，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你！—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行吗？＂
　　陈曦擦掉眼泪，一脸的悲伤无神地注视着面前。许久，声音压低了些继续说：＂好，我不生气，但今天有些话要说明白—这样的生活我实在受不了了！＂
　　＂什么话？＂
　　陈曦把目光收回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屹的脸，停顿片刻一字一字的说：＂你嫌弃我吗？＂
　　高屹皱着眉头，没懂这话的原由，＂你怎么这样问我？＂
　　＂不明白？我是说是不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
　　不等说完，高屹怒气冲冲的打断她，＂住口！你胡说什么？！＂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用力的忍住怒气。
　　高屹的脾气不好，这从多年前丛晓丹的嘴里就知道了。而多年的交往陈曦也时常会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但陈曦此时不再顾忌，她的心都快崩溃了。
　　＂那就是因为你老怀疑我心里想别人，对吗？＂
　　高屹扭头看着她，竭力忍着满肚子里的郁闷，尽量温和的说：＂别再闹了，好吗？＂
　　陈曦站起来，站到他面前，＂你不敢承认，却说我在闹？又想走了是吧？高屹，你明不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不能再挽回的了，你让我怎么办？当初你那样绝然的抛下我的时候，并没有跟我说，有一天你还会再来找我，说还爱着我，还要再跟我重新开始。那时我已经绝望了你知道吗？已经绝望了！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承认，如果说对宋子坤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那是假的，可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吧？—我心里爱的人真的是你，你明白吗？你有没有感觉的到！＂她感到心灰意冷，一直以来，她从未问过以前他为什么那样绝情，她没有勇气问，可是现在她觉得，与此时的心情比起来，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高屹看着歇斯底里的陈曦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如刀在绞。不久，他慢慢地说：＂其实你也爱他，也许以前你没在意，是在他离开你之后，你才明白—这些你的眼神就都告诉我了—不管怎样，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希望能带给你快乐，可我不知该怎样做才会不伤你的心，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和你在一起我总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压抑和自责，摆脱不了，挥之不去—后来我才明白，我和你已是过去了，而现在，是我插在了你俩之间。如果那天不是逼着让你做出选择的话，你放弃的一定是我。虽然你觉得爱我更深，我也明白，但感情和现实是两码事，你爱我，也爱他，而且更需要他。还有，我带给你的是痛苦，他给你的是安慰和幸福。＂高屹拿出一支烟，抬头看见陈曦难已形容的眼神，吸一口气，把烟扔在茶几上，痛苦的闭上眼睛。
　　陈曦摇摇头，＂不是的，你知道吗？想起你的那种感觉，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过！伤害他我很自责，但没有你，我会很痛苦！＂
　　高屹苦笑着，＂其实有些事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你的心已不属于我一个人了，而且是永远。＂
　　＂如果真的是那样，你接受不了是吗？你希望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是吗？＂
　　＂是—我做不到他那样。＂
　　陈曦痛苦的盯着高屹，好久。好久后绝望的轻飘飘地说：＂高屹，你不能再那样对我……＂
　　高屹不敢再说下去，他突然想：天，我都说了些什么？！
　　新年后上班，都感觉到了平时少有的清闲，几天不见同事们都亲热的打着招呼相互问好。陈曦强打精神，但仍掩饰不住疲惫。
　　＂陈曦，你过来一下。＂
　　陈曦跟着李总到他的办公室里。李总从桌子上拿起大约十几页的数据单递给她，＂这是明天发货的明细表，你今天把出关合同打出来，明天让老张去报关。＂
　　陈曦接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字母，眼前一阵晕旋，突然感觉有些头疼，＂我知道了。＂
　　＂没问题吧？任务重了点，我们的小陈又要加班了！＂李总对陈曦笑着和蔼的说。李总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不苟言笑，但对陈曦的态度却是不一样。陈曦不多事的性格让人觉得放松，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多做事少说话的下属。
　　＂没问题，您放心吧李总。＂
　　＂好，那你去忙吧。＂
　　陈曦点头答应，走出去带上门。
　　半年多以来，陈曦工作一直很认真，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从未在工作中犯过错，在待人接物上也总是恰到好处，这些让李强生很满意。陈曦在总公司的办公楼上年龄最小，文静中带着活泼讨人喜欢，她长得漂亮且外表随和，这让每个人都愿和她交往。而李强生最满意的还是她的工作状态，认真而不浮躁。
　　可这次陈曦却犯了错，而且很严重。她不知为什么把各分公司以总集团名义共同出口的合同给分开打了出来：下设公司如果单独出货时，合同是以集团分公司名义签合同，如果是集体出货，便是以集团名义出货签合同，在签章时是有区别的。这次签的是集团的章，而陈曦则是以集团分公司的形式分别给出的合同。
　　第二天一早，老张急匆匆的拿着合同走了。中午的时候他给李总打电话，结果李总开会去了，手机也没开。陈曦接的电话，老张着急又生气的说：＂小陈，你怎么把合同给分开了，李总没对你说是集团出货吗？＂
　　陈曦听着心里一惊，＂那，怎么办？＂
　　＂怎么办？给打回来了！这次合同他们（客户）把日期卡得那么紧，这可麻烦大了！＂老张很着急，本来这类工作他一直没接触过，刘翔远走之后临时找不出人来，陈曦限于公司的事走不开，就决定先让他来负责了。他知道，拿合同时自己应先看看的，因早上起得太早，平时陈曦又从未在这上面出过什么错，也就没想那么多，在车上一直睡到海关门口。但是这种事情他不敢往自己身上揽，＂我现在正往回走—李总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3点以后。＂
　　陈曦放下电话，愣怔着站在那里—100多万的合同，超期就是违约，违约就得赔偿。那些国外客户是绝对论章办事的，不管打过多久的交道，从不讲情面。她坐下，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着，不时的看看表，她真的是恨透了自己！而李总又将会如何的生气呢？陈曦不敢去想……
　　果然，李总暴跳如雷，他推开陈曦办公室的门，把合同摔在桌子上，＂陈曦！你怎么搞的！啊？！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滚蛋！＂说完怒冲冲的摔门而去，接着门外又传来他对老张声色俱厉的怒斥声。
　　陈曦咬着嘴唇忍着眼中的泪，这是上班以来第一次挨训，而且是因为犯了一个这么低级的错误。她用力的摇摇头定下心，拿起合同重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还好，改合同快。当天下午，老张认真把新的合同看一遍之后，连夜赶去了。总算赶上了时间，第二天顺利出关。
　　陈曦推开李总办公室的门，李强生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他余怒未消，脸色仍不太好。
　　＂李总，对不起，您处罚我吧！＂陈曦心怀愧疚，认真地说。
　　李总放下手中的文件，沉默片刻叹口气说：＂陈曦，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我真是想不通，你又不是第一次打合同！＂眼看着火气就要压不住了，陈曦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李强生看她一眼，有些不忍，＂你平时一直工作的很出色，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有错就罚，这点我不能偏心，大家都看着呢—这月你的奖金没了，你心服吗？＂
　　陈曦没想到对她的惩罚会这么轻，更加愧疚，＂您的处罚太轻了……＂
　　＂就这样吧，必竟没出什么大事。＂
　　＂那，我出去了。＂
　　看到陈曦要转身，他又说：＂小陈，有句话我想跟你说说。＂
　　＂您说吧。＂
　　李总轻轻叹口气背往后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陈曦，＂我感觉你这些天情绪有些问题。但是工作是不能马虎的，你看，现实例子就摆在面前—我希望你生活上不管有多么不顺心的事情，都别掺和到工作中来，可以吗？当然，这些我本不应该说，但是我对你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我眼前正缺一个能帮我分担一些事情的人，你懂吗？＂
　　陈曦点点头，＂李总，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好，记着你自己的话。你去吧。＂李总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又继续低下头看他的文件。
　　陈曦从李强生的办公室出来，心里轻松了些。
　　下午上班，开了一下午的会。会上强调了年前订下的今年需完成的销售任务，以及第一季度的产值计划，再有就是讨论永远发现不完的各种问题。会议结束后已经下班了，陈曦想在晚上把草稿打出来，第二天就印好发下去。她也没有吃饭，继续自己的工作。
　　有内线电话进来，＂喂？＂
　　＂小陈？你有位同学找你。＂
　　陈曦意外，起身打开窗子，看到警卫室门口有个女孩子站在那儿。可她并不认识，＂让她上来吧。＂
　　不久，那个女孩站在门外，＂陈曦，你好。＂
　　＂请进吧！＂陈曦打量着她，客气地笑笑说：＂我们是同学？不好意思，我记不太起来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在一个班，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陈曦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是高屹的女朋友，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陈曦看着她，突然感觉到来着不善，脸色不由变了，＂你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告诉你，对高屹好一点，他那么爱你，你忍心那么伤他吗？＂
　　＂这与你有关系吗？＂
　　＂有，我很爱他。＂
　　陈曦盯着眼前这个长相文静，骨子里却泼辣的人，开始厌恶，接而轻蔑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雨虹。＂
　　＂谢雨虹，如果你爱他，找他说去！＂
　　谢雨虹扬起脸，＂他知道！＂
　　陈曦冷笑一声，＂是么？那他爱你吗？＂
　　＂他不讨厌我！＂
　　＂哼—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曦笑起来，笑的有些苦涩，＂有话快说，我很忙。＂
　　她坐下，挑衅的眼神慢慢变得伤感，＂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他，可他并不在意我。有一次，我看见他趴在窗台上盯着外边出神的自笑，就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你在外面一蹦一跳地走，之后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毕业后他当兵去了，我只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没想到那天我又碰见了他！我约他吃饭，他去了，我对他说了埋在心里多年的话，可他只是笑。后来，他喝醉了，他说他很痛苦，他说你就像他心里的魔，他说你虽然爱他却瞧不起他……＂
　　＂别说了！＂
　　谢雨虹注视着陈曦，目光难以捉摸，＂他还说，你要是能像我这样就好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陈曦，如果你心里有更好的人，就把他让给我吧！行吗？＂她眼中有泪，却是强势而狡猾的，没有任何让人怜悯的感觉。陈曦越发的厌恶而毫不掩饰，＂你是个让人讨厌的人，我想他是不会喜欢你的！现在请你出去，我还要工作—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他如果也能看的上的话，我恭手让之！＂
　　＂你觉得我没你长得好看，是吗？＂
　　陈曦听着这种可笑的问题，不禁冷笑，＂你长得是说的过去，不过，就像一碗白开水，没有内容，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谈话，我真觉得羞得慌！＂
　　看着陈曦蔑视的眼神，她感受到了侮辱，动动嘴唇脸上用力堆起笑容，＂好，他会到我身边的！＂
　　谢雨虹走了。陈曦的心像是被什么掏空了，内心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让人很郁闷。
　　陈曦转过头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高屹，你是个混蛋！
　　她无心再干活，眼睛在电脑上盯了片刻后胡乱关上电脑，穿上外套离开办公室。她在集团门口站一会儿后不再犹豫，坐上出租车去找高屹。高屹没有手机，也不愿用传呼，陈曦想，不管你在哪儿，今晚直到找到你为止！
　　陈曦决定先去李江那儿看看，结果高屹正在那里，而且谢雨虹也在，坐在离高屹不远的地方。看到陈曦进来，她静静微笑默然看着陈曦。陈曦瞬间里由悲伤生气转而愤怒。
　　高屹看到陈曦有些意外，站起身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有事啊？＂
　　＂我要跟你谈谈！＂
　　＂好，那我们回家谈吧。＂
　　＂回家？回哪个家？那是我的家！＂
　　高屹还不等说什么，谢雨虹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飞扬跋扈。＂
　　陈曦没有看她，眼盯着高屹手指着谢雨虹，＂让这个人滚出去！＂
　　房间内的人惊异。
　　陈曦继续提高嗓门，＂听到没有？！＂
　　＂可可……＂
　　＂高屹，让这个烂女人滚！！＂
　　＂你胡说些什么？！走！＂高屹拉起陈曦的胳膊就往外走。陈曦甩开他，往日的委屈一并袭来，她已不能控制自己，＂凭什么让我走？你让我走了好在这儿陪她吗？！＂
　　＂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吗？！＂
　　李江感觉到事情严重，赶紧说：＂都别生气，别生气，高屹，你怎么回事儿？！陈曦，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上不会说好听的话，可心里不是这样的—这样吧，我今天晚上不营业了，你俩在这儿好好聚聚。＂说着拉他女朋友出去搬广告牌。
　　谢雨虹没动，站在哪儿瞥一眼陈曦，咬咬嘴唇把目光投向高屹，＂高屹，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我是属于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跟定你了！＂说完走到高屹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抬起脚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陈曦目瞪口呆。谢雨虹温柔的看一眼高屹，带着一丝怪异与胜利的微笑走出去。李江和他的女朋友站在门外，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不禁对望一眼。李江着实为自己的朋友担心。
　　陈曦颤动着嘴唇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她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的惨白。
　　终于，她慢慢的流出泪，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可可……＂
　　＂你跟她上床了对吗？＂她的声音在空中轻轻地飘着，显得那样无力。
　　高屹低下头。
　　＂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可可……＂
　　＂别叫我！＂陈曦突然尖厉的喊，抬起手用尽力气狠狠的朝高屹脸上打去。
　　许久。
　　她咀嚼着流进嘴中的泪水，开启嘴唇传出幽灵般若有若无的声音，＂你在报复我……＂
　　＂不是，不是的！＂高屹痛苦地摇着头，却无力辩白。
　　＂那是为什么？你喜欢她？＂
　　＂不。＂
　　＂总有个理由吧？＂
　　高屹的思维已经乱了，他知道自己完了，但是他已没有力量挽回什么。
　　＂我不知道……＂
　　慢慢地，陈曦哭着，又开始笑着，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她慢慢的向门口走去。
　　＂可可……＂高屹想拉住她。
　　＂别碰我！！＂陈曦突然歇斯底里的喊，＂我恨你！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打开门冲了出去。
　　在街上疯狂地跑，跑到没有一丝力气。
　　停下来，站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绝望地用力摇着头。
　　想哭，可已没有眼泪，眼泪已变成痛苦撕裂着自己的身体。
　　晃晃荡荡地走回家，呼出最后一口气，倚着门，慢慢坐在地上。
　　电话一直在响。
　　麻木地听着，铃声在死寂的黑夜里如鬼影般来回跳跃。
　　电话一直在响。
　　终于支撑着站起来，走向它，跳跃的鬼影。
　　＂可可，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天天回家这么晚？又加班了？办公室怎么一直没人接？＂
　　慢慢地坐下。
　　＂可可，你在听我说话吗？＂
　　＂……妈，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电话里沉默。问：＂你怎么这样问我啊？＂
　　＂那我该怎么问？妈妈，您告诉我，多少年了，您陪我过过一次生日没有？陪我过过年没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共有几天？您总是给我打电话，总是给我钱给我买东西，那样就证明您是我的亲妈，对吗？可我觉得不像，知道吗，今年过年我没有去姑姑家，我跟她说我去旅游了，我把自己锁在屋里呆了三天，这个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难忘的一次……＂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看来您真的是不爱我—我没有家，没有属于我的地方。文轩他讨厌我，他恨我—我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把我寄存在别人的家里？＂
　　＂……＂
　　＂你无话可说是吧？我是你和爸爸的亲生女儿，你不觉得愧对他吗？你爱他吗？你还记得他吗？＂
　　＂可可，对不起……＂
　　＂对不起？妈，就一句对不起那么简单吗？我怎么想，怎么想自己都是一个多余的人。你当初就不该生我，从小到大，现在回头想想，在我脑子里没有快乐的影子。我常想，那次我为什么没有和爸爸一起去出差呢？＂
　　听着这绝望而又怪异的声音和言语，母亲感到头皮发麻，陈曦到底是怎么了？她失声哭了起来，用哀求的语调说：＂别说了可可，别说了！我现在就回去陪你好吗？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用一辈子来补偿你好吗？＂
　　陈曦不再听下去，她扣上电话。
　　她爬在床上大声的哭喊，所有的委屈在脑中一一展现。
　　电话一直在响。
　　慢慢停止哭声，静静地听着电话铃声越来越烦躁。
　　她拿起话筒，＂妈，你真的爱我吗？＂
　　＂可可，你是我的心头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愧疚啊！＂
　　＂真的吗？＂
　　＂真的，你每年的生日我都想给你过，可你总说不用—是我心太粗了……＂她恨自己不能马上飞到女儿身边去，＂你到底怎么了？！＂
　　＂妈，你觉得我有必要好好的生活吗？＂
　　＂可可，你要干什么？！--如果失去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陈曦止住哭声，漠然听着母亲电话里哀求的哭泣。
　　后来，她说：＂妈，你带我离开这儿吧？＂
　　母亲像抓住了生命的希望，感紧说：＂行—你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回来接我吧，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妈……＂
　　＂可可，我现在就回去好吗？现在就走！别哭了，好孩子，啊？等着妈妈！一定在家等着妈妈！＂母亲哽咽着把电话放下。
　　一早，陈曦在办公室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她用眼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拿起一封辞职信向李总办公室走去。
　　＂你要辞职？！＂李总吃惊的抬起头，看着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陈曦。他深思一会儿站起来，＂这样吧，我现在要出去，你再考虑考虑，我给你三天时间。＂
　　＂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我们是签合同了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请您原谅！事出突然，我，我妈现在可能已经在家等我了。＂
　　李总叹口气，＂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心哪？你可以说说嘛！＂
　　＂没有，在这里工作我很开心，大家对我都很好。只是，我妈妈要来接我，她自己的事情忙不过来。＂陈曦不得不忍着头痛找一些理由，＂我走得这样急给工作上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很报歉！＂
　　＂那倒没什么，只是，你知道吗，我昨晚刚写了一份文件，是关于你提升的事情。＂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李总叹口气，无奈的笑笑，＂没什么，既然你想走，谁都留不住你。＂说着拿起电话，＂喂？老王，你拿上来陈曦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对，你先拿上来！＂
　　＂李总，这月我才干了没几天……＂
　　李总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这样吧，今天中午给你送个行，我们的小陈要远走高飞了，得好好表示一下！＂
　　＂不用了，我上午就走—谢谢您！＂
　　姑妈对陈曦的决定更加的惊讶和十二分的不愿意，她把陈曦揽在怀里伤心的哭着。可伤心也没用，陈曦心意已决，而且是跟她的亲妈走。陈曦叮嘱姑姑：＂不管有谁来找我，你都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你要保证！＂
　　＂好，我保证就是。＂
　　姑姑要去送她们，妈妈不同意，前两天姑夫突然病得很重，走路都已很困难。
　　＂你别送了，她姑夫病了，家里得有人呐！＂
　　姑姑站在家门外，目送陈曦和母亲越走越远。很久后陈曦回过头，看见姑姑还站在那儿，心里十分难过，自己对不起她。
　　在火车站的大厅外，陈曦慢下了脚步，然后干脆停下来。
　　＂妈，我想去打个电话。＂
　　母亲赶紧掏出手机，陈曦说：＂不，我用公用电话打。＂
　　妈妈意外地看看她却没有多问，＂那—你去吧，不过快点，就要到点了。＂说着提着包自己走进候车室。
　　陈曦站在电话亭边，犹豫一会儿拿起电话。
　　＂喂？＂
　　＂……＂
　　＂我是宋子坤，哪位？＂
　　＂……子坤，是我。＂
　　＂陈曦？！＂
　　＂……我喜欢你叫我可可。＂
　　＂可可，你还好吗？＂
　　陈曦哽咽，＂……不好……＂
　　＂怎么了？！你这是在哪儿啊？＂
　　＂我要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陈曦痛苦的摇着头，＂你别问了—我对不起你，你别恨我！＂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啊！你别那么想。＂
　　＂你原谅我了吗？＂
　　＂可可，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好吗？＂
　　＂不，我谁都不想见！＂
　　＂好，不见，不见—你别哭，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你告诉我，是不是和高屹闹别扭了？＂
　　陈曦失声痛哭，＂我们，我们分手了！＂
　　＂分手，为什么？＂
　　她泣不成声地哭着，不回答。
　　宋子坤沉默一会儿，＂可可，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不，不能了！＂
　　＂我发誓，我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请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失去你都是我的错，我很后悔，你知道没有你我活得多没意思！是我对不起你—可可，我们从新来过吧，好吗？＂
　　＂不，不能了！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子坤，其实，我真的是也很喜欢你的，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必竟，我们在一起过了那一段很幸福的日子，是吗？我永远都不会……＂
　　不等宋子坤说完，陈曦把电话挂了，她不敢再听下去。
　　回过头，母亲愣在身后。陈曦没有理她，擦着眼泪径自跑了，母亲急忙掏出钱放在电话亭边，转身追去……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
　　对。
　　我送你？
　　不用。
　　……陈曦，还会再回来吗？
　　也许吧，但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希望你幸福……
　　悠尔 20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