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车叹息

　　那次，我去一个小县城出差，进站上了中巴车。不一会儿，我旁边来了一个人，他没有坐，而是躬着身子不停地和窗外打招呼，好像还有人在帮他往车顶上货。因为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被他挤压得有些不舒服，我搡了他一下，他连说几声对不起，一脸的憨厚相。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反正直到开车，他没有再上来。车走了几步之后，后面有人轻轻拍了拍我肩膀。回头，看见一个大个子，他问我：＂你丢了钱没有？＂
　　这时前面售票的小姐也走过来，对我说：＂刚才在你旁边挤的那个家伙是小偷。＂我低头一看，呆了：我的衣服口袋上被划了一条大口子，里面的皮夹子不翼而飞。我忙喊停车，司机刹了一脚，说：＂人早跑了，你下去也没用。＂我气愤地责问他们：＂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
　　司机说：＂谁敢哪？他们有一伙人，都是亡命之徒。＂售票小姐也说：＂是呀，我们每天跑这条线的，谁不怕这些坏人呢？＂我后面的大个子还算有点血气，他说：＂我本来咳了两声的，可惜你没听出来。＂
　　司机要赶路，催了几次，我无可奈何，只好坐下来生闷气。一路上，我在想，以后可别让那家伙再碰上我，否则，哼！
　　还真让我又碰上了。
　　大约是半个月后，我去那个小县城，也是在那个车站。那家伙一上车，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身上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我当然得沉住气，看他如何动作再说。
　　这回，小偷光顾的是一位女士，那女士就坐在我前面，手边有一个好看的包，环套在手腕上。刚才女士买票就是从里面拈了一张钱出来。女士拈钱的动作很好看很优雅。小偷自然收在了眼里。
　　果然旁边窗外有两三个家伙在搞接应。一个黑大个子，手臂上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贼眼睛不怀好意地往里瞄着。
　　小偷下手了。小偷的动作除了女士本人以外，很多人都看见了。我紧张地攥着拳，偷偷睃视了一下车厢里，但那些表情淡漠的脸孔让我失望。大约看出了我的企图，坐在我旁边一个胖子拉了拉我的衣角。
　　窗外人声鼎沸。
　　就在我内心激烈斗争的当儿，小偷得了手，吹着口哨下了车，消失在人流里。这时，我旁边的胖子提醒了女士，女士一声惊叫，车上七嘴八舌地热闹起来。女士的包被划了一条口。女士哭了，一边哭一边连声问：＂你们都看见了，为什么都不吱声呀？＂
　　满车叹息。
　　我一个大男人，被女士问得不好意思起来，嗫嚅着说：＂我、我本来咳了两声，你没听、听出来。＂说完，我自己的脸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