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台风席卷的夜,在昏暗的台灯下翻阅泛黄的旧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一首诗,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故事。那一个个故事写满你和我无法分割的旧时光。岁月从不曾善待,一刀一刀地雕刻着斑驳的年华。 ——《寸寸的诗与日记》 第一章 石楠·初夏 颗粒状的思念, 温暖这个季节的风寒。 半杯牛奶兑上半杯热茶, 倒映黑色大鸟停留的屋檐。 你用微笑, 清澈地照亮街角的蓝天。 织上一米阳光, 让它堆积成沉默的河岸。 淡黄色的餐桌布, 遮掩年轮清晰的风霜。 苍蝇用灵敏的嗅觉, 翻出赤裸裸的真相。 我却装作漫不经心地, 观赏初夏的石楠。 2月22日 雨 "人生那么长,有那么多的坎坷需要去经历,命运怎会让我这么轻巧地离去?" 过完情人节的春天,草坪里开始长出浅绿色的草芽。春天的阑覃是热闹的,游客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或清醒或迷茫,或忧伤或欣喜,或孤单或甜蜜……每个人都有他的路要走,只有在寂静的午夜,摘下面具面对自己内心时,才会哭泣。 夜已经很深了,我一个人背着背包走在阑覃的小巷里。迷路,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雨越下越大,街面上的店大都关掉了。站在屋檐下等雨停,身后是家咖啡店,还亮着昏暗的灯。 雨下了很久,站了很久,小腿隐隐发麻。望着雨潇潇而下,跺跺脚,无可奈何地走进雨里。 "姑娘,进来歇歇脚吧!夜已经深了,旅馆也关门了。" 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了一名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穿着格子棉布衬衫,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在雨中站了一会儿,重新走回那家咖啡馆,我背着湿漉漉的旅行包进去了。 咖啡屋里很温暖,吧台后的咖啡机还在运转,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找了一张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头发湿得都能拧出水来。 与皓茸的初识,因为一场雨,也可以说是因为迷路。我将旅行包放在咖啡桌上,静静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 皓茸走进后室,不久出来了。面带笑容地看着我说:"我给你准备了客房,洗澡水已经放好了,衣服就穿我的好了,大是大了点,你包已经湿透了,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 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他的房间,拿着他准备好的衣服和浴巾走进浴室。他很细心,开了浴霸,里面很温暖。 半个小时后,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房间里门开着,他出去忙了。房间里摆放了一张双人床,蓝色的床单,蓝色的被子。窗口是和写字台,上面放了一台手提电脑,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桌子上有一个咖啡杯,淡黄色的液体,微微冒着热气。我走了过去,喝了一口,甜甜的,三九感冒药。小小的一包,颗粒状,粒粒分明。喝完后明显感觉头部轻了许多。穿着他准备的衣服,上面有淡淡的烟草味,有父亲的味道。 不久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皓茸走了进来。我微笑着看着他,他也笑了:"你怎么不说话,在这里当自己家好了,不用害怕。" 我在桌面上找到一个空烟盒,拆开,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在硬纸壳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了他。 看完后,他惊讶地看着我,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说:"好好休息,你就留下来,在咖啡屋里帮忙,我给你开工资。" 躺在带着一丝阳光味道的床上,耳边是连绵不断的雨声,渐渐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拉上窗帘继续睡觉。我习惯黑暗,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静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晌午的时候,再也睡不着了。打开湿漉漉的旅行包,将衣服一股脑儿地拿出来丢进洗衣机里重新洗。在布满阳光的阳台上,一件件地晾晒,衣服带着柠檬的味道。 不久皓茸走了进来,拿了一杯牛奶进来:"杜蘅,喝杯热牛奶。我加了半杯红茶,怕你感冒吃不了油腻。" 走进房间,将满目的阳光隔绝在阳台上。端过他手中的牛奶。我看到了一双干净而细腻的手,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弹钢琴的手。我拿起笔在那张烟壳纸上写着:"你会弹钢琴?" "不会。我会弹吉他,木吉他。" "牛奶很好喝,谢谢你!" "你的字很漂亮,还有,以后不要老低着头,你本来就很美。" 我笑了笑,放下笔,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牛奶里放了蜂蜜,带着淡淡的甜味,很好喝。 "待会儿我带你去吃午餐,你看你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吃饭的小孩,瘦得嘞,跟只猴似的。" 走过几条小巷,来到"与食俱进",跟着皓茸爬上二楼。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三张桌子,找了一张临街的餐桌。餐桌上铺着淡黄色的餐桌布,桌布是新换上的,还带着折痕,散发着淡淡的甜橙味道。 吃食很精致,韩式餐点,餐具精致漂亮。那是我第一次吃韩国菜,泡菜甜而不辣,豆芽汤清淡,米饭松软清香。他停下来点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我一口米饭一口豆芽汤地进餐。 "你很喜欢吃豆芽汤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拿出笔和纸说:"我喜欢吃豆芽,特别是黄豆芽。" "那以后常来。" 那是我第一次与男人单独吃饭,很不习惯。下楼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我有些挣扎,他力道很大,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走回咖啡屋。松开手后,手心里全是汗。 天气非常好,站在咖啡屋门口抬头仰望天空,白色的云朵揉进蓝色的天空中,蓬蓬松松的像一个刚发好的白面团。路边稀稀拉拉地站着几棵泡桐树,这个季节,泡桐花开得异常汹涌,可只需要一个晚上,所有的花瓣全部落地。看着簌簌下落的泡桐花,眼睛有些酸涩。 皓茸站在身后远远地看着我,眯着眼睛,习惯性地点烟。我回过头,看到了他脸上淡淡的忧伤和淡淡的微笑,就如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初夏的午后变得漫长,我端着托盘游走在客人间,将皓茸做好的咖啡轻轻地放在客人面前。客人少的时候,他会教我怎么洗被弄脏的桌布,一个污点都不能放过,洗过后洁白如新。怎么端托盘,如何站立,如何微笑,如何应对刁钻的顾客,他一有空就在旁边指点。不出一个礼拜,我就能踏着轻快的步伐将满满地一杯咖啡一滴不漏地放在桌子上。 阑覃的黄昏是美好的,两个人站在古树边,斜阳的余晖落在河面上,像一卷卷美丽的画卷。鱼儿跳出水面,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很寂寞的样子。当夕阳西沉的时候,皓茸会拉着我的手往回走,走过一条条长街巷,天渐渐黑了,华灯初上,夜开始狂欢。 后来我搬到他的公寓里住,公寓附近有一条铁路。每天清晨我都会在一阵悠扬的火车汽笛声中醒来,阁楼的天窗开始变成蓝色,再睡上一觉,阳光便照在淡蓝色的被单上。 我经常一个人扯着狗尾巴草去铁路上玩,清晨有很多晨练者在铁轨上走路跑步。火车清晨来,黄昏归,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平原里种满了绿油油的水稻,一望无际。平原的尽头是轮廓模糊的青山,一条小河在平原上蜿蜒。铁路两边长满了瘦竹与蒺藜,也有野菊花,在夏季长得葱葱郁郁,秋天才开出一朵朵黄色而温暖的花朵。 六月初,那天下着微微雨。皓茸撑着伞走在我身边,沿着公路一直走,视野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荷塘,这个季节,小荷才露尖尖角,像一个个顽皮的孩童。雨滴落在荷盘上,调皮地滚来滚去,晶莹剔透,轻轻地滴落。 远远地看到了一片树林,每棵树都白茫茫一片。走近后才发现是石楠,开着细细碎碎的小白花,闻起来清新刺鼻。站在石楠边,花朵上沁满细碎的雨滴,像一颗颗碎钻。 穿过石楠树林,来到一户农家。大而空旷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木桶供打水用,旁边有个洗衣台。炊烟弥漫,锅里冒着热气正在煮饭。院子里栽着两棵石榴树,开出火红色的花朵。院子的门是开着的,走进去才发现井台边有一棵枇杷树,这个季节,黄色的枇杷果挂满枝头。经得主人同意后,我们摘了一小篮子。用木桶打水洗干净,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还算可口。 回来时依旧需要穿过石楠林,皓茸突然拉着我的手说:"真希望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抬起头,脑海里闪现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那张让我纠结心痛的脸。我含着眼泪抬起头假装欣赏石楠花,皓茸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