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

　　  第五十六回，崇祯伤子反基督，献忠聚义反谷城
　　 却说崇祯皇帝信奉天主教，自登基之后，就传旨将宫中的所有佛象，佛经等物，全部毁掉，只允许后宫信奉神。对于朝臣们而言，凡是字号中有‘天’字的，必须要改掉，免受天谴。这样一来，朝野上下均以信奉基督为荣耀，而佛教几乎处于被禁绝的地步。
　　 自利玛窦去世后，京城内天主教是由传教士龙华民，汤若望主持的。他们反对利玛窦允许教徒们拜圣祭祖，与儒，释，道和平共处，相互尊重的观点。而是遵从罗马教会的意思；信徒们只可跪拜上帝，与其它邪教誓不两立。有利玛窦打下的基础，每到礼拜天，教会中人山人海，十分昌盛。凡是想要入教的，他们都先问家中有魔鬼否？他们指的魔鬼就是佛象佛经等。如果有，就拿来在池中砸碎销毁，然后方可入教。在神宗年间，佛教是最为盛行的，神宗之母孝定李太后，就虔诚的信佛。闲时经常装扮成九莲菩萨模样，受众人膜拜。受她的影响，后宫的人也大多信佛。自古以来，上行下效，当时天下最为盛行的就是佛教。
　　 虽然皇上信奉天主教，但是宫内私下里信奉佛教的还是不少。熹宗张皇后即敬佛，又敬道，也非常尊重基督。她私下里对宫女们道；‘佛以慈悲为怀，心中有慈悲，就是心中有佛。心中无慈悲，就是无佛，不拘他是否颂经礼佛否？书坊中所讲的[西游记]，取经途中所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实际上指的是人的心魔，是自我修炼的一个过程。唐僧，孙悟空，猪八戒等人物都是人的品性，佛即是天，天即是佛。道以清静为本，道法自然，顺道即是顺天，顺天即是顺道，人自身是与天地一体的。只有修身养性，方能与上天相通，使人的灵性与上天融合在一体，达到永生。老子，庄子，都是修灵不修身的。神就是爱，心中有爱就是心中有神，心中无爱就是心中无神，不管他是否熟背圣经否？假信徒比不信神的善良人更难进入天堂，因为他的灵魂不洁，神不会择选于他，与神灵融为一体。各个宗教应当是相互尊重的而不是相互排斥，因为圣贤们是受到了上天的启示，想拯救人类罪恶的灵魂，引导人类向善，出发点是一致的。’
　　 崇祯二年年初，周皇后生了龙子，这是五代君主第一次由正宫娘娘所生嫡子。崇祯感谢神给他的赐予，但并未如人们所想，大赦天下，赈救灾民，而是照常以严刑酷法对待臣下，加重赋税。当册立太子时，人们均以为皇帝要减免罪囚，平反冤狱，谁知皇帝在大典之前，素袍角带，将狱中重犯，一律处死。崇祯信奉神，但从不肯宽恕人。凡是敢逆龙鳞的，不管你是否有理，均要严惩。朝臣奏对时崇祯好寻根问底，一言不当，严加斥责，甚至罢官撤职，重者下狱。朝官们救过惟恐不及，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话。这样一来，崇祯更加失望，认为有君无臣，下面无人忠心于王事，只好遇事指派太监出宫监督，直接对自己负责，很重视告密与揭发，经常以这些告密为依据处置朝中重臣。
　　 崇祯猜疑，刻薄，吝啬，嫉妒，自负，做作，刚愎自用，性情暴燥，心胸即狭窄又阴暗，对谁也不放心，对谁也不服气，尽管大权独揽，凡事都要亲自过问，但还是怀疑下面有朋党，发现此苗头，绝不饶恕。皇帝之权威是万万不可被任何人所染指的。
　　 钱谦益之败，就败在同党们都在替他说话。周延儒之败，就败在他夸口可左右皇上。袁崇焕之败，就败在他过于专权，文震孟之败，败在好为帝师。直言相谏之臣刘宗周，黄道周，郑三俊等人都是因为皇帝听着不顺耳，随即罢官免职。而温体仁，杨嗣昌等类人物则能品出皇帝的好恶，凡事都顺着皇帝说，所以得到了信任。
　　 崇祯本人就是小人的心态，他所能够接受的，也都是与他同类之人。刘宗周道德文章甲天下，他并非不知。所上奏疏，也知其忠。但他需要的是急功近利，而不是治国之道，用人之道。对于刘宗周这类臣子，他嫌其絮烦愚腐，不如将其开出去，好耳根清静。黄道周好揭皇帝短处，说其不该专用谗佞之徒，势利之徒，奸险之人，倖进之人而轻去君子，大反皇帝胃口。让他指实，黄道周将杨嗣昌，陈新甲，张至发，薛国观等人所作所为揭露无遗，崇祯也说不过他。杨嗣昌以己心度之，明白用什么方法能激怒皇帝，于是招募张若麒弹劾黄道周道；‘黄道周功归自己，过归皇上，外界哄传黄道周犯颜批鳞，皇上为之理屈。黄道周坚求一死，皇上顾左右而言它。此事若宣诸史册则黄道周为忠梗之臣而皇帝成了昏庸之君，天下哪有无父无君之臣下？’此话正中崇祯之心病，所以黄道周差点掉了脑袋。郑三俊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崇祯就认为他是党护，将他罢了官。文震孟只用了三个月，因一句话令皇帝反感，这位帝师就当到了头。徐光启等不过是一种陪衬，显得群贤满朝罢了。这些三朝旧臣都是天下闻名的正人君子，在崇祯眼里都是一些愚腐无用的书呆子。
　　 陈新甲原本是下级官吏，只因为跪于殿外三天，上书直谏皇帝不该只是科举取人，资格用人，选拔看重出身。便被皇帝所赏识，一步登天，视做人才。凡是善于明察的，善于算计的，善于举报他人隐私的，善于迎合皇帝心理的，只要一言得当，便会得到重用。那些忠耿之臣，一言不当，就会罢免。所以举朝上下说话办事都得揣度皇上的心思，才能够在朝中站住脚。有崇祯这样的皇帝在上，小人在朝，君子在野，是毫不奇怪的。
　　 崇祯最为喜欢的就是皇五子慈焕，年方五岁，乖巧伶俐。不知何因？突然得了重病，头热头痛，御医束手无策。崇祯闻讯慌忙前来探视，那皇五子睁开眼睛对皇帝道；‘九莲菩萨有言，皇帝薄待外家，将尽杀皇子。’原来李太后之父武清侯李伟的后人李国瑞在崇祯做信王时，曾对崇祯不太恭敬。崇祯登基后，不能释怀。李国瑞庶兄国臣因争遗产，弟兄反目。薛国观动员外戚们捐银助饷，国臣上奏道；‘臣父留银四十万，我应分得二十万，这二十万均在国臣之手，我愿意全部献于皇帝助饷。’崇祯见奏便勒令李国瑞出这二十万两银子，李国瑞拿不出来便被下了大狱，夺了爵位，并拿下了全家，李国瑞惊吓而死。家人拿不出银子就关住不放，家里剩下的人将府第，家产全都标出价格，在京城里叫卖，外戚人人自危，不知什么时候灾祸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皇五子说完了那番话不大会儿就死了，崇祯吓得要命，连忙烧香拜佛，将圣经，耶苏牧羊图，圣母玛利亚雕像等器物全都毁掉，诚心礼佛，传旨后宫只准礼佛，不准信奉邪教。天下风气又为之一变。京城内天主教，基督教会被查封，传教士们被逐出，勒令回国。龙华民等潜藏于天津教徒家内，不敢随意在街上露面。
　　 崇祯下旨将库内的铜制古物都毁了铸钱，有上至夏，商，周，下至宣德朝，精妙绝伦的古物上万件，均要入炉化铜。古董商人们大为心痛，与太监们商量愿意用双倍乃是十倍的铜来交换，因为三代以上的古物已成铜锈，进炉只是一股烟。太监们哪里有这个胆量？拒绝道；‘皇帝明察秋毫，此事万万不可。我等也知可惜，但遵旨而办，有人监督，出多少铜与我等无关。’于是宫内古物销毁殆尽。
　　 原来边关总计年度军费为二百七十万两白银，现在增加到年度一千余万两，还是饷银不足，要官员们捐献，查封富户进行搜刮。但是皇帝大内却每年照样存进一百二十万两金花银。哪个大臣要是请求动用内库则犯了龙颜，很少有能逃罪的。按规矩，新君即位要做百张新琴，全用真金美玉而成，每张五百金。崇祯嫌那百张琴没有新曲新词，选拔了才子制做作了新的琴曲，方才心满意足。崇祯并不好色，对于后宫里的嫔妃们最喜欢的就是田贵妃，外戚周奎，田弘遇仗着皇亲国戚身份奢侈无度，多行不法，聚敛钱财无数，崇祯也只是偶尔劝告一下，并不加以惩处。
　　 光禄寺，各部院，朝官俸禄，京营军需，每年催征运抵京城的约六百万石精粮，加上耗损，百姓得上供一千万石。而这些大部分是被贪占冒领了，百姓遇到灾害无人去管，人吃人已是遍地皆是，但官员们家中有几十万两银子并不算稀罕。朝廷每年下发的修堤筑坝，疏浚河道的银两都被贪官们给瓜分了，黄河，长江，淮河等处年年泛滥，灾民流离失所，无处觅食，崇祯万不得已才拿出个三五万两银子派员赈救，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将士饷银欠发七八个月已是常事，流贼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官兵被饿闹事而变成贼寇的。天下各处的官银都聚到皇宫大内，就是有了灾害地方官也是无银到外地买粮，只能上报。等李自成进了北京后发现皇库内竟然存有积年不用的镇库银三千七百万锭，每锭五百两。在这期间，崇祯一直是让太监主管户部与内库，大臣们有职无权，大臣们的责任就是向百姓要银要税，不管百姓们的死活。
　　 每当遇到大变故崇祯总爱下减膳，撤乐，下[罪己诏]，但他的勤政从来不是为了爱民，而是为了剿贼与维护皇权。他励精图治，总恨大臣们办事不力。他提拔重用的又都是与他相类的一群人，大明国运日薄西山已成定数了。
　　 崇祯任免大臣全凭自己的好恶，仅兵部中枢就换了十四位，其中张凤翼有温体仁维护混了五年。其他的上任不久，便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大臣们都不敢言兵，谁要是被派到兵部，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杨嗣昌所思所想很对崇祯的脾气，所以圣宠不衰，别人说什么皇帝也听不进去。
　　 自从熊文灿招抚见了效果后，杨嗣昌的十面罗网再也不提起了。熊文灿使用大量的银子求贼受抚，送给他们酒食衣物，收买其心。皇上得知心中疑惑，杨嗣昌总是为其开脱。杨嗣昌做事干练，军务随时到随时处理妥当，与前任大为不同。崇祯欣赏这一点，始终将杨嗣昌看做一个难得的人才。
　　 左良玉进京勤王，将多年来搜刮来的财物都存放在许州，部下也随着将许州视为大军老营，将妻女家属以及财物都寄放在许州，然后才随大军出发。降贼马士秀，杜应金两营驻在许州附近。得知左良玉大军远行，二人商量道；‘许州遍地财宝，均是不义之财。当取不取，悔之晚矣。’于是突然出兵袭了许州，将左良玉部的金银财物抢掠一空，满载而归。二人商量着，当今天下，唯有李万庆兵力最强，于是便带着财宝，投奔了李万庆
　　左良玉回来见许州被掠，怒发冲冠，非要报此大仇不可。打听到李万庆驻军信阳，便挥动大军，全力向李万庆扑了过去。李万庆得着财宝正在高兴，左良玉一到，如同发了狂的狮子，无人可敌。流贼四下逃窜，左良玉紧追不舍。李万庆埋怨二人道；‘尔等贪财惹祸，连累于我，如今却是如何是好？’马士秀道；‘左良玉之财，皆是从我等手中劫掠的，不过是黑吃黑罢了。待我等派个人去说服于他，交还其财宝就是。’
　　二人派手下巧嘴张三来见左良玉道；‘那二位劫了许州多有得罪，现已后悔，愿意原物奉还，再加上谢罪银一万两，两下罢兵。’左良玉道；‘尔等无路可逃，那些银子还能飞上天去？’张三道；‘那可不一定，若将他们逼急了，把那全部财宝都献与熊文灿，要求投降，皇帝没有不答应的。到那个时候大帅鸡飞蛋打，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左良玉沉思半天道；‘说的也是。但官军已围了过来，马进忠已降，顺天王已死，贺一龙，藺养成已败逃深山。尔等不降，熊文灿定然不依。’张三道；‘熊文灿处，我等自去料理，只要大帅不再相逼，两下就好商量。’于是左良玉止兵不进，李万庆等派人到熊文灿处，联系投降事宜。
　　 刘国能与李万庆原是结拜兄弟，对李万庆道；‘如今江湖解体，徒死无疑。莫如降了朝廷，日后博个封妻荫子，也不枉做人一场。’李万庆道；‘我等作贼十余年，杀人无数，日后皇帝岂能轻饶于我等？’刘国能道；‘兄弟应立大功一件，就可将功抵罪，稳如泰山了。’李万庆问道；‘有何大功可立？’刘国能道；‘如今顺义王尚不肯降，可将他骗到营中，取他首级以示投降诚意。’李万庆有些不忍，刘国能道；‘既然反正，就是官军了，日后与李自成对阵，尚得以命相搏，更何况顺义王等鼠辈？’李万庆被他说动了心，就派人去请顺义王，商量如何对敌？
　　 顺义王刘本善本是个直性子人，并无疑惑，于是便约了于汝虎一起来到了李万庆大营。李万庆假意设酒招待，对二人道；‘兄弟万般无奈，只好借二位哥哥一个物件。’二人问道；‘所借何物？’李万庆道；‘却是借二位的项上人头？’说罢将酒杯一摔，伏在帐后的刀斧手一拥上前，将顺义王，于汝虎乱刀砍死，帐外的亲随也都被捉住。李万庆带着全营人马来到辕门投降。熊文灿大喜，授刘国能，李万庆，马进忠为副总兵之职，将其属下均打乱整编，以杜绝其二心。官军将士血战十几年，尚未能当上参将，都感叹当兵不如做贼。
　　 却说张献忠在谷城休养生息，原先的旧部纷纷聚到古城，势力越来越大。张献忠打着行猎的名义，经常带着人马出城练兵。潘应鏊有时也随着他们一起出城，进行操练。这一日，张献忠，潘应鏊正在原野行猎，只见到大路上不知何方宗族正在大出殡，众人止住了坐骑远远的看热闹。潘应鏊相看半天失口叫道；‘好一个行军阵势，总管布置之人必定熟知兵法，否则何以有此？’张献忠一听也来了兴趣，便令人打听一下是何等人物主持操办这个大出殡？去人问得明白回来报道；‘是一位六旬的老生员，姓徐名以显，据说是徐茂公的后人。’张献忠，潘应鏊当下就前往拜访徐以显，徐以显见了二人并无惊异，对二人道；‘二位莫非是八大王，潘应鏊乎？老夫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此地非说话处，请到寒舍一叙。’众人随着徐以显走了三五里路，来到了一个茅草棚，徐以显打开了棚门，将二人让到了屋里。
　　 潘应鏊进屋一看，除了破旧的铺盖与十几本旧书，几个破碗，一个残破的铁锅，别无长物。墙上贴着一副对联，上面写道；
　　‘跨三山五岳，擎日月星辰，天地藏胸犹觉小。涉五湖四海，访神仙罗汉，无边宇宙在梦中。’
　　潘应鏊不禁叹道；‘老先生志向高远，但却如此清贫？’徐以显道；‘老夫原有两个儿子，为避重税，一个当了兵，一个做了贼，都音讯全无，生死不明。村里丁壮没有在家种地的，只剩下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在家等死。真是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呀。’
　　 潘应鏊道；‘学生相看大出殡阵势甚合兵法，先生可否赐教一二？’徐以显道；‘汝等酣歌于漏船之中，不思逃命，还有此等闲心么？’张献忠大惊，连忙下拜道；‘先生何出此言？张某愿闻其详。’徐以显道；‘当今皇帝连前朝外戚都不放过，朝中大臣稍有忤逆，迟早要其好看。汝等作乱十几年，杀人如麻，残害官吏无数。更有甚者，烧毁皇陵，大逆不道，犯下祸灭九族之罪。如今纷纷受抚，授以显官，皇帝心中岂能饶过尔等？只是时机未到尔。’
　　张献忠答道；‘这个张某也是清楚，只是现在江湖上的弟兄们，降的降，逃的逃，我老张是有些孤掌难鸣呀？’徐以显道；‘曹操九营，近在咫尺，只要曹操奋臂一挥，十万大军，唾手可得。曹操为人老谋深算，必定不肯先发，可将其劫来，假借其号令，策动九营，加上谷城精兵两万，只要义旗一举，十三家弟兄皆可响应，到那时候争雄于天下，不知将来鹿死谁手了？’张献忠大喜，当下命人备了轿子，将徐以显请至谷城，日夜讨教，筹划举兵大计。谷城军民官吏，都知道张献忠必反无疑。
　　 谷城知县阮之钿再三上报张献忠谋反情由，熊文灿总能得到张献忠的孝敬，心里偏袒张献忠，认为是朝廷官员不肯容纳，想要斩草除根。但是大部分流贼均是靠着招抚方才平定下来的，熊文灿也想找机会功成身退，将这个大火炉让给别人去坐。所以尽力维护着，不令属下激怒了这些降贼，好给自己留下退步的时间。他接到报告后派员去调查，张献忠总是以金银相赠，破财免灾。曹操那一处也是如此。
　　 张献忠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就悄悄的将军粮器械军马以及老营都运进了房山深处，同时与十三家广为联系。这些降贼也是担心一旦人马散去，皇帝算后帐，两个县吏就可以置这些贼首于死地。招安后各级官吏经常前来敲诈勒索，让弟兄们也是忍无可忍，皆有反意。就连那些官军们，没有了流贼可剿，断了财路，又总不发饷，也希望流贼们再反了起来，好能打活仗，分一杯羹。看看时机已到，张献忠决心动手了。
　　 张献忠知道说服不了罗汝才，便带了一百名亲随，以请客的方式，将曹操强行带到了谷城，然后用他的名义，传令九营弟兄一同举义。罗汝才此时也是骑到了虎背上，不得不与张献忠联手。他们二人一出面，十三家一同造反，河南，陕西一片大乱。
　　 在张献忠反形已露时，知县阮之鈿就将张献忠的部署派亲信密告了熊文灿，左良玉。左良玉想要发兵先发制人，熊文灿执意不准，留住左良玉饮酒半个月，直到张献忠一切准备妥当，杀了阮知县，反上了罗猴山，熊文灿方才下令让左良玉带军进山讨伐。左良玉大怒道；‘总督纵虎归山，贼寇已羽翼丰满，我若不去，必将罪名推我头上。’于是带领全军，向罗猴山进发。
　　 却说张献忠反出谷城前，将阮知县杀了后，把再度造反的理由写满了县衙墙上，乃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之意。张献忠将自己行贿以及向他索贿的官员名字，受贿金额一一写明，几乎是无官不贪，按品分肥，令部下看了也忍俊不住。张献忠按着潘应鏊，徐以显的安排，将曹操的九营与自家的三营在罗猴山中设下层层埋伏，只等着左良玉来自投罗网。
　　 却说左良玉手下都是些骄兵悍将，直等到熊文灿将欠饷发足了方才进山。三万大军乃是诸军之首，兵力最强。左良玉几次打败张献忠，张献忠见了他总是逃跑不及，左良玉根本就没把张献忠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些毛贼，乌合之众而已。有三万大军在手，他根本就不怕张献忠设什么埋伏，只是想尽快找到反贼，打一场胜仗好去报功。来到罗猴山脚下，只见张献忠正领着三五百流贼推着粮车，在往山里面走。左良玉一见心中大喜道；‘擒贼先擒王，今日必得活擒张献忠，献俘阙下，方显我左良玉手段。’于是挥动大军，全力追击。
　　张献忠一伙推着粮车，飞快的逃进了山沟里，左良玉大军也随着追进了山沟。那些贼人见官军赶来，扔下粮车撒腿就跑。左良玉下令尽力追赶，搜索群山。正在混乱之时，只听得几声巨响，那几十辆粮车变成了几十车炸药。将官军炸死数千，带伤的无可计算。此时徐以显下令施放火箭，草地上原已洒上了油类等燃火物，流贼们再将木头草把远远的投了过来，左良玉大军陷在火海之中。左良玉见势不妙，连忙带着残兵败将就往外面冲，迎面孙可望提刀大喝一声道；‘左良玉老贼，还认得我么？’左良玉也不答话，冲上前去就与孙可望打在了一处。此时曹操带着九营人马也围了上来，官军死的死，降的降，只剩左良玉带着三五百亲兵尚在苦斗。不知此番左良玉能否逃出命去？且容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左良玉玩寇自重，秦良玉百战无功
　　 却说左良玉陷在阵中，冲不出去，四下贼兵紧紧的围了上来，活捉左良玉的喊声，震天动地。左良玉拼死迎战，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张献忠下令燃起火把，罗猴山如同白昼一般。这时天上阴云密布，几声炸雷，下起了倾盆大雨，将火把全都浇灭。四下一片黑暗。左良玉身穿淋过雨的盔甲身上沉重，副将罗带道；‘大帅快将盔甲脱下来，待末将保护大帅杀出重围。’左良玉将盔甲脱掉，罗带穿上反身向山谷中杀了进去。贼人们见这黄金锁子甲，都认为是左良玉。争先恐后的包围了上去。左良玉乘机杀出了重围，只带出了二三百将士，将印信兵符以及数千万军械，全部丢给了张献忠，几乎是全军覆没。
　　 左良玉又羞又恼，越级上报皇帝弹劾熊文灿纵寇资敌，贪赃不法之事。张献忠以及十三家一反，熊文灿招抚失策罪责难逃，杨嗣昌也无法为他说话。于是便被革职下狱，开刀问斩。皇帝知道左良玉一向拔扈，想借机一起治罪。杨嗣昌请求亲自前往剿贼，不灭贼寇绝不还朝。同时保举左良玉道；‘左良玉虽然兵败，但有大将才。他与贼寇不共戴天，如果令其戴罪立功，必然得其死力。’崇祯也犯愁缺少将才，于是准奏，封左良玉为平贼将军，收拾旧部，参与剿贼。
　　 罗猴山大胜后，流贼们蜂拥而起，纷纷出山，攻城掠地，如同烈火燎原。张献忠军威最盛，纵横驰骋于楚，蜀交界地区。东面有革里眼，左金王等四营，在随，应，麻，黄一带逞威。南面是曹操，过天星等十营，人马最多，在漳，房，兴远之间占地为王。李自成见时机已到，带领在山中聚起的旧部出了商，洛山中，招集人马，很快的聚起了上万人，杨嗣昌大惊，连忙调集大军将李自成团团围在函谷。李自成的兵马都是新聚起的乌合之众，未经阵战，自己先乱，李自成吆喝不住，全军潰败，李自成带着残部奔往汉南。
　　 杨嗣昌下令；‘先剿灭李自成，可震慑其它贼寇。’于是命大将李国奇带军从北堵截，左良玉扼武关以南，将李自成困于崤函山中。杨嗣昌对左良玉道；‘兵法云；围师必缺。可留武关一路，待其走而击之，可以将这股流贼全部歼灭。’李自成令李双喜带五百将士前面开路，刘宗敏与自己断后，趁着黑夜，向武关杀了出去。
　　左良玉早已准备好了人马，见流贼杀了出来，驱赶着大军追杀过去。刘宗敏带着人马在后面苦斗，李自成沿路丢弃金银财物，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左良玉的部下只顾着争夺财宝，谁还有心思追赶流贼？左良玉战刘宗敏不下，李自成又推出十车财物高声对左良玉道；‘左帅听好，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左帅部下多犯朝廷法度，皇帝岂能不咎即往？这十车财物是送与左帅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若放我一马，自成当有后报。’左良玉见刘宗敏骁勇，流贼大队又已远去，部下没有战心，手下便缓和了下来。刘宗敏趁机拨转马头，追李自成而去。左良玉将贼人首级与附近百姓的首级割了几百个，回去向杨嗣昌请功。
　　 李自成兵微将寡，就带队前去投奔张献忠。张献忠大喜，设宴款待，当夜留李自成住在营中。潘应鏊在帐后端祥李自成，悄悄的对张献忠道；‘李自成虎额鹰目，声如豺狼，双耳垂肩，有乱世帝王之相。自古以来，两强不并立，可及早除之，以绝后患。’张献忠道；‘彼穷困来投，杀之恐令天下英雄耻笑。’潘应鏊道；‘项羽不杀刘邦，最后死于刘邦之手。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望八大王速做决断。’张献忠犹豫不决，便与徐以显商量。徐以显道；‘同类相残，人神共愤。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眼下官军势大，义军相互救助尚且不及，若是自相残杀，何须朝廷费事？自行了断罢了。’张献忠点头称是。
　　 潘应鏊见说不动张献忠，将刘文秀找来对他说道；‘日后与你义父争夺天下者，必是李自成。八大王拘于小义不肯下手，你可效仿项庄，了断此人。’刘文秀得令，便回去招集亲信，要对闯王下手。徐以显知道潘应鏊不会善罢甘休，便派人将自己的大青骡送给李自成道；‘天色要变，闯王还是及早离营为宜。’李自成知道其意，连忙骑上大青骡，奔驰了百里，看看后面无人追赶，才放慢了脚步，找到了部下，在巴西，鱼腹等山中，隐蔽不出。
　　 见天下大乱，杨嗣昌请求前往督师，崇祯大喜，安排了极其隆重的拜将仪式，御书七绝道；
　　 ‘盐梅今日作干城，上将新开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净，还期教养遂民生。’
　　 杨嗣昌督师夷陵，让降贼给李自成带信，喻其出降，否则大军一到，玉石俱焚。李自成把来信一把扯碎破口骂道；‘杨嗣昌不过是一条恶狗，竟敢于吠日。成者王侯败者贼，我李自成宁死不做降将军。’
　　 届时义军多降，刘宗敏本是蓝田煅工，与李自成一起打铁多年，十分勇猛。妻子翟氏反复动员刘宗敏道；‘高杰归顺了朝廷，那邢红玉当上了夫人，穿金戴银，乘八抬大轿，神气着呢。那骚货见了旧人可能炫耀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随便相赠，不知道家里是有个金山还是有个银山。你的本事不比高杰大多了。朝廷用人之际，何苦一定作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自成是首恶，没有退路。你们都是胁从，只要一下山，就是官军将领，何等荣耀？岂不强似在山中苦熬？’那翟氏不但在丈夫身边吹枕头风，而且鼓动其他家属一起动员男人，离开李自成，下山投降。刘宗敏与李自成乃是患难之交，有些于心不忍。
　　 李自成见军心已变，众人都在看刘宗敏如何动作，以定取舍？李自成约刘宗敏到山神庙里对他道；‘不少世外高人为我看相皆说我当为天子，有九五之分。今日在神前一卜，如若不吉，汝可断我头颅下山投降。’卜了三次，都是上上大吉。刘宗敏对天发誓道；‘我刘宗敏愿意生死跟随闯王，如有二心，必死于乱刀之下。’李自成大喜，紧握其手，流下泪来。刘宗敏回营将翟氏与帮腔的小妾两个头颅割了下来，出外对众人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为妇人所误？我已杀了妻妾，铁心跟随闯王，争夺天下。如能成就功业，何患无妻？’众将齐声叫好，于是将散布谗言，动摇军心的妻妾杀死。焚烧了财物，抛下家累，轻装上阵。自成选择精壮，组成骑兵，轻骑从郧城，均城之间，奔往河南。
　　 却说左良玉将张献忠恨入骨髓，向杨嗣昌请求他的队伍专门讨伐张献忠。左良玉部下多数都是流贼出身，熟悉流贼的行动规律。发现张献忠带部驻于枸坪关，带着人马，悄悄的接近了张献忠部。一般情况下流贼们都是白日成帮结伙的四处抢劫，营中留人不多。左良玉下午对张献忠大营展开了进攻，张献忠无从招集人马，只好落荒而逃，全营大乱。左良玉追赶不及，将张献忠营中的粮食财物掠夺一空，然后将大营一把火烧个精光，以泄其忿。
　　 张献忠见左良玉咬住他不放，官军又集中主力专门围剿他，便带部进入了四川，以避其锋。左良玉要进入四川追赶，杨嗣昌不肯答应道；‘蜀道崎岖，流贼难以驰骋。若其入蜀，我军四下守险，流贼只能坐以待毙。将军若是尾追不舍，困兽犹斗，张献忠必然回军陕西，与罗汝才等流贼会合，到那时候就前功尽弃了。’左良玉道；‘蜀中富裕，甲于天下，流贼入蜀，何愁无食？秦地战乱经年，千里赤野，流贼才会饿死。只要派军把守入楚关隘，令张献忠无处可去。我带三千精兵入蜀，尾贼之后，寻机剿杀，就可制张献忠于死地。’杨嗣昌心中很不以为然，但说服不了左良玉，只好听之任之。
　　 却说秦良玉得知流贼频繁入蜀，对巡抚邵捷春道；‘流贼播乱中原，难以遏制。蜀中富足，不可令流贼进入四川。应严守各关隘，调集重兵，将流贼堵御于入蜀要道。’邵捷春道；‘朝廷大计，非尔总兵所知。杨兵部早有成算，尔等听命就是。’秦良玉道；‘杨嗣昌纵贼入蜀，天下尽知。蜀中平安三百年，民不知兵，焉能抵御百战流贼？末将愿带石砫土兵，前往剿贼，朝廷只要供给半饷即可。’邵捷春道；‘朝廷制有定法，总兵统领四卫，兵额六千五百，岂可擅自增加？汝若出兵，粮饷须得自筹，本抚可是无处去讨要的。’当下两人不欢而散，秦良玉回到府中，气得连饭也吃不下去。
　　 儿媳张凤仪见婆婆不乐，小心问道；‘莫非是为流贼进蜀之事？’秦良玉道；‘杨嗣昌居心不良，以蜀中为饵，纵流贼入蜀，想凭险困而歼之。邵捷春全不知厉害，秉承杨嗣昌旨意，不发兵堵截。流贼本已穷困，一入蜀地，如鱼得水，谁还能制？蜀道虽称天险，蜀兵却是不经战。我军可守，贼亦可守，一着失策，满盘皆输，蜀地安危，悬于呼吸之间，我岂能不愁烦。’张凤仪道；‘我石砫有兵三万，可留一万守家，两万随婆婆去剿流贼便是。’秦良玉道；‘我也是此意，怎奈邵捷春不肯提供粮饷，我却是无从措手。’张凤仪道；‘这个却是容易，只要各家自带粮饷半个月，破贼之后，所有缴获，均分与出征将士，便可解决粮饷之难。’秦良玉大喜，于是整顿兵马，令儿子马祥麟，儿媳张凤仪带着五千兵马做为先锋。自带大军随后进发。一路浩浩荡荡，奔夔州而来。
　　 却说左良玉探得张献忠有兵十万，也是心有余悸。联合贺人龙，李国奇，带军三万，专等秦良玉兵马到来，方敢前进。探得张献忠带着大队正在从玛瑙山经过，左良玉，贺人龙会同秦良玉兵分三路，直奔玛瑙山而来。马麟祥来到玛瑙山下见流贼早有安排，山头已被流贼设兵把守，大队贼兵正在通过，前队已从山后过岭走出二里多路了。左良玉，贺人龙此时也已赶到，催促将士，抢夺山头。孙可望带着贼兵，居高临下，冲了下来。左良玉没曾想贼兵竟然会主动出击，措手不及，折损将士上万，连忙后退。
　　 正在此时，马祥麟带着石砫兵从半山腰横击过来，将孙可望部截成两段。张凤仪带着女兵，用弹弓将石子向流贼猛射，山上的贼兵支持不住，连连后退，石砫兵就占据了山头。孙可望见势不妙，杀出重围，就向山下跑。马祥麟在前，左良玉，贺人龙在后，剿贼官军喊声震天，犹如开弓的利箭，冲向流贼大队。石砫兵在山地作战，如同豹子一般，飞腾跳跃，杀得流贼哭爹喊娘，奔跑不及。砍下头颅三千六百二十有余，逼下山涧的何止数千？扫地王曹威被马祥麟杀死，十反王杨友贤率部降了左良玉，白马登天王等十六个贼首，或死或降。左良玉恨张献忠入骨，带军紧追不舍。徐以显对左良玉道；‘有献忠在，故公见重。公所部多杀掠，杨嗣昌早已嫉恨在心，献忠今日灭，公明日亡矣。现将所有财宝奉献与公，公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左良玉听了心动，便停兵不追，将那几车财物收下领军回营。张献忠带着残部逃往兴山，归山之中。
　　 秦良玉将张献忠老营袭破，把张献忠的妻妾及其它贼属抓了起来，将全部财物掠为己有，分与将士。邵捷春大怒，拒绝与秦良玉见面。秦良玉长叹一声，带着石砫兵自行回去。这一战，左良玉报了个头功，邵捷春也受到了嘉奖。只有石砫兵无功可叙，杨嗣昌认为秦良玉坏了他的剿贼大计，就想夺了她的兵权，放开入蜀通道，诱使流贼进入蜀中。
　　 杨嗣昌见左良玉不听指挥，便想夺了左良玉的平贼将军印而授予大将贺人龙。正在此时，左良玉报上了玛瑙山大捷，杨嗣昌不得不改变主意，告诉贺人龙姑且待之。贺人龙心中大怒，找到左良玉对他说道；‘杨嗣昌心术不正，利用我等为其卖命，而自己向皇帝请功。他怪你不听话，说要将平贼将军印夺了与我。我贺人龙战功赫赫，难道非得与哥哥争夺此印不成？杨嗣昌玩这等把戏，真令人感到恶心。’左良玉闻言大怒道；‘谁鸟稀罕这个破印，待我明日就给他扔回去，让杨嗣昌自己进山剿贼罢了。’二将都对杨嗣昌不满，便都不肯尽力。
　　 张献忠见无人追杀，收拾旧部，军势复振。想从盐井出山，又有左良玉阻拦。流贼断粮，张献忠令部下四出打粮，凡是空手而归的，一律杀之。贼兵进退无路，有不少投降了官军。左良玉见状，命降将刘国能假做运回粮草，推着数十辆独轮车来到了贼营。一进了营门，刘国能等一齐发作，将那些独轮车上的粮草点着，借着风力将贼营烧成一片火海。降贼领着官军们大砍大杀，杀死何止万人？其余的跪地投降。张献忠独自一人，拽着藤蔓从山涧里逃走，潘应鏊，徐以显及其贼属均做了俘虏。这一战，张献忠的主力全部丧失，只剩下千余骑逃了出去，走入兴安，平利山中，躲了起来。左良玉收降数万，连营百里，但是就不肯进山将张献忠撤底剿灭。
　　 杨嗣昌以兴安一路殷太白失期为由，将其阵前斩首，杀鸡给猴看。这一来更惹恼了这两位大帅。贺人龙干脆就带军西去不再听从杨嗣昌号令，左良玉大军坐着不动，杨嗣昌的九次军令，左良玉连理也不理。张献忠趁着这个机会，用重金向蜀民购买粮食盐油等物，蜀民也趁机大加勒索，把张献忠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一旦出山，必报此仇。
　　 却说先前潘应鏊密派刘文秀去找曹操，让他们设法救张献忠出川。曹操对众首领道；‘李自成已垮，张献忠已陷入绝境，下一个就该轮到你我了。咱们去救张献忠，就是救我们自己，不知众位首领意下如何？’过天星等头领道；‘我们十二家都听你曹操的，八大王是你的弟兄，也是我们的弟兄，大家愿意前往四川。’于是罗汝才带着十二家，二十余万人马，进川攻下了宁昌，窥视大昌，巫山，想要渡江，被川军所扼。张献忠得报大喜，带着余众西走白羊山，前来与罗汝才等部会合。张献忠思想道；‘我军屡败，兵将稀少，但气势必凌加于十二家之上，方能不被十二家所并。’于是立马江岸，下令部下先行渡江，凡是退回者格杀勿论。这两三千败兵残将均是八大王的老部下，知道此次是生死之战，张献忠对任何人也不会手软。于是死命强攻，杀声震天。那些川兵哪里禁得住这些亡命之徒？几个回合后，全军败退，十三家趁势一拥过江，占了万顷山，归，巫大震。
　　 罗汝才与过天星合兵攻打开县，川兵守将汪之凤率众据险抵抗，打了三日，未能打下。汪之凤见贼疲惫，夜里偷营，将罗汝才，过天星杀得大败而逃。罗汝才东逃，过天星西走，汪之凤紧追不舍，曹操等部十分窘迫。张献忠对其它首领道；‘我军分则弱，合则强，还须合在一处，共同对付官军才是正理。’众首领愿意服从张献忠调动。张献忠令众头领带军前往蘷州土地岭攻打汪之凤大营，自己率部绕到后山，埋伏着不动。汪之凤见流贼大部涌来，命副将张应元留守大营，自带大军前往迎战。汪之凤部下不足一万，而且大部分都是流贼入川后招募的新兵。流贼不下十万，都是身经百战的亡命之徒。两军交手，川军支持不住，连连后退。此时张献忠从山后呼啸而出，直扑大营，张应元被孙可望一刀劈死，守军丢下营寨四散逃命。汪之凤部见大营已失，一哄而散。汪之凤好不容易杀了出去，已是气血攻心，喝山泉斗余血凝而死。
　　 汪之凤一死，开县不攻自破。张献忠聚合十三家攻打大昌。大昌守军不足，城被攻破。罗汝才道；’蘷州乃是入川门户，四通八达。只要攻下蘷州，我军就可进退自如了。‘于是大队流贼涌向了蘷州。蘷州守将张令乃是七旬有余，但其骁勇不下老将黄忠，马上能拉开五石弓，百发百中，人们称其为‘神弩将’。张令见大股贼寇涌来，对州官胡庸道；‘城内守军不足万人，若是流贼四面围住，日夜攻打，我军以寡敌众，必败无疑。为今之计，可分兵五千，我出城扼住柯家坪，堵其来路，等待援兵，方为万全之策。’胡庸道；‘本官并不知兵，全凭老将军安排就是。’于是派人前往邵捷春处，请求援兵。
　　 邵捷春怕重庆有失，不敢多派兵马。商量着让监军万元吉带着一万人马前往蘷州先行救援。万元吉道；‘我军只可从水路由巫山上三峡赶往蘷州方为万全。陆路方面可让杨兵部派左良玉，贺人龙两路大军前往蘷州，方可抵敌流贼。’邵捷春听之有理，于是便向杨嗣昌紧急求救。杨嗣昌严令左良玉，贺人龙前去救援蘷州，这两人也知蘷州的份量，于是便带着兵马，先后来到了蘷州。众将遥见十三家流贼从蘷门鱼贯而进，大军何止二十万？张献忠部孙可望带着精兵断后，专等来人厮杀，众将相顾失色，都不敢进军先击。流贼们将张令一军三面围住，日夜攻打，张令一张神弓专射贼首，百发百中，部下也以弓箭杀贼，流贼死伤甚多，不敢过于相逼。
　　 张令见救援大军畏贼不前，便派人潜行山路带着亲笔信去见秦良玉，要求她速来相救，以保蘷州。秦良玉对众人道；‘过了蘷州，即是石砫属界，保住蘷州，就是保家。张令老将甚是忠义，不可不救。’于是点起二万兵马，令马祥麟做为先锋，杀向了蘷州。张令所部水粮皆断，接雨水解渴，杀军马充饥，坚守了一十三天，杀贼将近五千，已是弓矢皆无，筋疲力尽了。正在危急时候马祥麟从郑山寨杀了过来，将过天星杀得大败，只带了百骑逃入罗汝才大营。曹操与张献忠正商量着趁张令疲惫，明日全力进攻，将蘷州拿下，解决大军粮草问题。听说石砫兵出现，不由得大为吃惊，张献忠道；‘这个老骚婆子煞是厉害，玛瑙山一战就是败在她的手里。我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罢了。’罗汝才道；‘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们还是取道尖山寨，离开四川罢了。’于是各营一齐开拔，向尖山进军。
　　 却说秦良玉算定流贼必走尖山，带着大队，先把尖山寨攻了下来，堵住了流贼们的去路。张献忠大怒道；‘老骚婆自来找死，我以十攻一，将这老骚婆与她的面首一起砍成肉酱。’原来秦良玉身边总有十几个全付武装的女兵，人们都以为这老寡妇必定有一些面首，就如同官员们都有三妻六妾一般。其实都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们的小人之见。秦良玉不但治军严谨，道德文采也非朝臣可比。只因为曲高和寡，奇才见妒，所以无人为其扬名。张献忠下令十三家二十余众一起向尖山寨进攻。秦良玉下令严守要塞，只以火器弓箭对付流贼。正在两军激战之时，马祥麟如同利刃一般，带部将流贼横截为二。贺人龙，左良玉，万元吉三路大军也一起杀到。流贼怎经得住四面夹击？当下潰不成军，各自逃命。
　　 张献忠，罗汝才指挥手下顶住官军进攻，怎奈骑兵陷在泥淖里，奔走在乱石中，根本就没有战斗力。而石砫兵上下跳跃好象猿猴一般，将那长长的白杆将流贼一个个刺于马下。张献忠，罗汝才眼看着多年的老弟兄们一个个丧命却无力回天，只好自己逃命，顾不了其它了。石砫兵砍得贼人首级一千七百有余，活擒自来虎等七十一人。流贼退到屯羊桥，粮草断绝，张献忠等令人四下搜寻粮草，马祥麟伏兵马家寨，杀死了六百余名。趁胜进兵，败贼于留马垭，将贼首东山虎杀死。
　　 张献忠等合兵潭家坪南北两山，尚有兵十万。剿贼大军陆续赶来，逼近两山，扎下大营。第二日，左良玉，贺人龙兵分两路，前来攻山。张献忠令刘文秀带兵迎战左良玉，只许败，不许胜。刘文秀领兵前行，遇到左良玉略做抵抗，回身便走，良玉带领大军随后追杀。正追之时，孙可望带领人马突然从北山直冲下来，将左良玉后军冲得大乱。此时张献忠带着大队从前面杀到，左良玉前后受敌，难以支持。
　　 张献忠正在得意，忽然山上大营火起，罗汝才狼狈不堪的从大营逃出，秦良玉带着石砫兵从山顶向下直冲过来。流贼们见了石砫兵四散逃奔，坠入山涧谷底的不知能有多少？左良玉大喜，下令全军下马步行追贼，追杀了四十余里，张献忠，罗汝才等死命逃跑，总算退守到仙寺岭，令贼兵守险，不许出战。
　　 良玉对众将道；‘贼已丧胆，正宜趁破竹之势，将其击败，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众人皆以为然。于是三省兵马兵分三路，一齐向仙寺岭进攻。马祥麟率先攻进仙寺岭，见罗汝才手下骁将副塌天在守卫中军大旗，冲上前去，两人恶战在一起。副塌天乃是罗汝才手下第一战将，马祥麟不是他的对手，节节败退。张凤仪见势不妙，抛出飞圈，将副塌天套住。女兵们一齐上前，将副塌天拖倒在地，用绳子捆成粽子一般，夺了罗汝才的中军大旗。
　　 贼兵们见曹操的中军大旗倒下，军心大乱。献忠带着部下，杀出一条血路，从七星坎跑到干溪，罗汝才道；‘四川不可留，我军还是想办法走蘷州到湖广方有出路。’于是绕道来到了蘷州下关想从此处渡过河去。待到了河边众人一起叫苦，若知所为何事？且容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群魔扬威乱蜀中，李信赈灾惹奇祸
　　 话说流贼们想要过河，来到河边一看，齐声叫苦，原来是瞿塘桃花水涨，水深丈余，波涛汹涌，人马根本就渡不过去。此时官军从云阳将其前面拦住，秦良玉从山路将尖山封个严严实实。数万流贼困在蘷州城外山野沟壑之间，无从取食，酷暑难耐，人马纷纷病倒，惨不忍睹。众贼头目心恨张献忠，罗汝才将他们引入死路，肆口谩骂，二人理亏，缩头不应。小秦王，上天王，混世王，一连鹰带队奔云阳尖山坝，过天星，关索走云阳水錐口，约定会兵于开宁，想办法出川。贺人龙随后追击，追到七箐坎将流贼追上。小秦王令精兵断后，老营先走。贺人龙大显威风，将殿后贼兵杀得大败，直捣腹心，将老营贼属杀死无数，掠得财物数十车，军心大振。流贼退至马溺溪，坚守不退，贺人龙下令逼近流贼大营下寨。
　　 过了三日，秦良玉赶到问贺人龙为何不趁胜而攻？贺人龙道；‘贼人粮草断绝，自然奔走。我军尾敌而追，可不战而胜。’秦良玉道；‘这深山之中，散贼不知能有多少？若是容其时日，聚成大队，复为强敌矣。’贺人龙猛然醒悟，下令马上进兵。秦良玉与贺人龙分头并进，流贼们本无斗志，全军潰败。一杆枪，自来虎，伍林降于秦良玉，秦良玉令其三人还领旧部，随军剿贼，三人心中大喜。
　　 小秦王对众头领道；‘军心已散，必得大胜一阵，方可摆脱追兵。’于是布下口袋，令托天王常国安带着部下前去诱敌。秦良玉见流贼主动前来挑战，情知有诈。于是便将一杆枪等三人找了进来对他们说道；‘现在给尔等一个立功的机会，带尔等旧部，前去迎战，如若立功，与其它将士同赏。’那三人不敢推辞，领命出阵来敌常国安。
　　 常国安见到此三人破口大骂道；‘背义之人，焉敢敌我？’那三人也不答话，一齐上前，冲常国安杀了过来。常国安虚晃一枪，回身便走。那三人领着兵马随后就追，一直钻进了口袋。
　　 小秦王一声令下，几股流贼围了上来，两下拼命厮杀，乱成一团。正在此时，秦良玉，贺人龙两路大军杀到。流贼怎禁得里外受敌？登时大乱，节节败退。两军趁胜追杀，生擒贼首掠山虎，抓地虎，滚地狼等千余人，阵杀流金锤，金狗儿等三千余人。伍林对托天王常国安喊道；‘秦总兵待我等甚是忠厚，事到如今，却还走向哪里？’常国安道；‘官府杀降非止一次，必秦良玉亲自前来，我方肯降。’秦良玉知道托天王常国安在贼中威望甚高，亲自来到阵前，折箭为誓，写下招降帛书，以做证据。常国安带着部下七千余人，当下投降。
　　 秦良玉将常国安部下分散与各部，以安其心。令其与伍林等前行，沿路招降流贼。过天星惠登相，小秦王杨旭，上天王，混世王，一连鹰，金翅鹏，扫地王，关索，整十万，全部投降，只剩下张献忠与罗汝才两营尚不肯降。秦良玉将降贼送到杨嗣昌处，杨嗣昌大喜，将那些贼兵分与左良玉，贺人龙等部，大摆酒宴，招待领兵将领与投降的贼首。
　　 杨嗣昌秘密的将猛如虎唤来道；‘昔日我父帅因为流贼抚而又作乱险遭杀身之祸，熊文灿又死于此。前车之鉴，颇为痛心。天下贼魁，尽在于此。我欲斩草除根，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原来左良玉，贺人龙属下大多是流贼出身，所以杨嗣昌不找此二人而找猛如虎。猛如虎道；‘末将愿听兵部吩咐就是。’于是唤来了五千川兵，将酒宴大帐悄悄的围了起来，只等杨嗣昌下令动手。
　　 张凤仪护卫着秦良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于是出了大帐假做解手查看虚实。隐约的看到临近大帐内伏有兵甲，慌忙回到大帐暗示秦良玉快走。秦良玉是个一点就破的人，将头一摇，不肯离去。张凤仪明白她的意思，就回去暗地里将石砫兵唤起，整队向中军大营开过来。杨嗣昌知道猛如虎已安排妥当，托言更衣，离席而去。做一个暗号，猛如虎带着川兵一窝蜂的冲入大帐，不由分说，对着降贼头目就砍。秦良玉拔剑上前，将猛如虎拦住厉声喝问道；‘是谁指使你如此胡来？’猛如虎道；‘这些流贼杀我四川军民不下二三十万，今日落我掌握之中，何须他人指使？’秦良玉道；‘即已投降，便是皇帝赤子，焉可追究以往？若是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去做流贼？’左良玉，贺人龙也厉声喝斥猛如虎，这些降贼拔出剑来，也要以死相对。此时石砫兵大队已到，将四川兵包围起来，两下刀枪相对，不知如何收场？
　　 杨嗣昌见秦良玉坏了他的大事，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假装大吃一惊喝问猛如虎道；‘你不去领兵巡哨，怎么来到这里胡做非为？’猛如虎道；‘因为弟兄们都要报仇血恨，故尔到此。’杨嗣昌勃然大怒道；‘在座诸位昔为流贼，今日却是我的生死弟兄。你胆敢不遵号令，擅自调兵遣将，坏我大计，今日必不饶你。’于是下令将猛如虎推出去斩首示众。常国安等再三求情，杨嗣昌方才作罢，将猛如虎关押起来，等待朝廷治罪。
　　 杨嗣昌心恨秦良玉，以兵饷不足为由，将石砫兵打发回去，并以明升暗降的手段，撤了秦良玉的总兵之职，而以石砫马广绪做为总兵，控制了石砫调兵大权。过不多时日，以皇帝旨意为由，将猛如虎提升为总兵，统领各部。已降贼人纷纷逃离大营，前往巫山去投奔张献忠，罗汝才。
　　 杨嗣昌知道张献忠，罗汝才从兴房走白羊山潜藏于巫山之中，便命令贺人龙进山去搜捕。贺人龙走了一遍，回来报称山中无人，杨嗣昌也无可奈何。杨嗣昌派降将常国安前去招降罗汝才，张献忠对罗汝才道；‘过天星惠登相已被杨嗣昌送往京城，剐刑而死，你难道要自投罗网么？’常国安微微一笑道；‘有你二位在，投降的弟兄们才有性命在。若无你二人，我等均要成为朝廷案板上的肉了。’罗汝才点头称是，于是假意乞降，要求过天星前来作质，方可投降。
　　 杨嗣昌心下明白过天星是有去无回，于是不放他去，而是催促猛如虎速速进兵，将残贼撤底消灭。怎知道张献忠，罗汝才部日益壮大，突然杀出了巫山，将大昌攻了下来。张献忠补充了一下给养，弃了大昌，走蘷州山北，一路斩关杀将，奔往达州。流贼均抱着必死之心，川军向来战斗力不强。贺人龙，左良玉接到命令根本不予理睬。猛如虎一木难支，降贼们更是不肯用力。张献忠，罗汝才如同出山的猛虎，渡过河进入巴西，攻陷剑州，越过天险剑阁，由广元走阳平关，从山路出百丈山，数万大军，威逼汉中。
　　 四川总兵赵光远率领大军严守阳平城，令副将李国奇带兵一万，乘夜偷袭流贼大营，城里出兵两下夹攻，杀得流贼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营妇孺，无一幸免。张献忠对天发誓道；‘我不屠了阳平城，誓不为人。’因川兵势大，张献忠，罗汝才便躲过阳平城，从昭化进入了西川。李国奇带军随后追赶，张献忠，罗汝才在剑州山谷中设下了埋伏，用一队弱兵，将李国奇引入了包围圈，流贼们早就憋着一股劲。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是石头箭矢，继之大刀长矛。将这一万川兵杀得一个不剩，四员川将都力战而死。捉住了降贼扫地王张一川，张献忠将其活剐，挖出了人心做为下酒菜。这一下子流贼又成了气候，已降的流贼纷纷前往投靠张献忠，罗汝才，张献忠与罗汝才分兵，一个攻打绵州，一个攻打泸州。
　　 杨嗣昌大惊，连忙叫猛如虎会同宝宁张应元兵马前往救援绵州。罗汝才见官军前来，便引兵向江内逃避。猛如虎带着中军尾贼而击，令张应元收住安岳城，堵住流贼归路。罗汝才见势不妙又与张献忠合兵攻打泸州，泸州守军不敌，被流贼攻了下来。流贼一进泸州，将城内外不论军民百姓，屠杀殆尽，以泄其忿。杨嗣昌命令众将道；‘泸州三面山势陡绝，而且临江，流贼焉能飞渡？只要卡住石立站一条路，流贼就成了瓮中之鳖，可聚而歼之。’于是命各部都发兵泸州，将张献忠，罗汝才困死在泸州。
　　 秦良玉派人前往对杨嗣昌道；‘贼或东突，不可无备。宜分一军从山路出梓潼，扼流贼归路。’杨嗣昌嗤之以鼻，不予理会，对来人说道；‘可回去告诉秦良玉，本兵部早有成算。我大军即日就要从南直捣贼营，设十面埋伏于山险要道，将流贼逼走永州，可一举全歼也。’秦良玉得报，长叹一声道；‘杨嗣昌自作聪明，恃才傲物，目无属下将帅。从今往后，四川休矣。’
　　 张献忠，罗汝才将泸州城内的房屋拆毁，用圆木扎成浮桥，顷刻之间，搭成浮桥，全军渡过南溪。川军守军不足三千，哪里敢来追杀数万流贼？张献忠，罗汝才带着兵马，直捣成都。杨嗣昌大惊，命全军随后猛追，勿使流贼再度逃遁。
　　 成都守将郭开见流贼大部涌到，不禁手痒。对部下道；‘流贼远来疲惫，必不设防。我今夜带兵三千，前往劫营，令流贼不敢正视我成都。’于是后夜三更，悄悄打开城门，来到贼营，拔开鹿角，远远看到中军大营内灯火辉煌，一二百名贼人在那里坐着议事。郭开道；‘擒贼先擒王，杀了这些贼魁，贼党自散。’于是带着大军，直冲进中军大营，一顿乱砍。
　　 郭开见所砍数百人头均是土人，知道中了贼人之计，想要撤兵，已是不及。数万流贼围了过来，将成都川兵全部杀死，一个也未能逃了出去。成都城内一片哭声，只是防守，再也无人敢于出战。张献忠见成都难下，官军又从后面追杀过来。于是带着人马走新都，攻陷了绵州，将绵州杀得鸡犬不留。尔后纵横于永州，汉川，德阳，巴州，达州，开县。杨嗣昌坐镇重庆，各部尾贼而行，各关隘均无重兵，贼到即潰，形同虚设。三百年来太平繁华的天府之国，转眼之间已成了人间地狱。流贼们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四川军民身上，奸淫烧杀掠略，已成家常便饭。四川土寇，散兵游勇也趁火打劫，有数万人投靠了张，罗二贼，流贼势力越来越大。杨嗣昌焦头烂额，无法向皇帝交待，于是便拿四川巡抚邵捷春做了替罪羊，以玩寇纵贼，押往京城议罪。
　　 杨嗣昌督军顺庆，命左良玉，贺人龙等部前来听令谁也不予理睬。张，罗由水路下简州，资阳，杨嗣昌命各部堵御合击，无一人听从调度。张献忠，罗汝才攻陷了容昌，永川，又下了泸州，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杨嗣昌万般无奈，散布招降令；‘赦罗汝才无罪，如果投降马上可授总兵之职。谁割下张献忠人头赏万金，可封侯。谁知杨嗣昌贴出布告第二日上至中军大帐下至军营伙房，随处可见张贴着张献忠贼党的告示；‘有斩杨嗣昌人头者，赏银三钱。’杨嗣昌大惊失色，怀疑周围都是贼人，晚上连觉也不敢睡。杨嗣昌调兵又调不动，招降又不见效。部下唯有猛如虎还在尾随流贼，穷追不舍。杨嗣昌骑虎难下，整日里哎声叹气，后悔不该撤了秦良玉，不听她的建议。他将秦良玉重新起用，并调来老将张令与秦良玉分兵两处，主要防守重庆。但为时已晚，秦良玉也无力回天了。
　　 却说李自成轻骑杀入了河南，届时山西，陕西，河南连续大旱，蝗虫遮天蔽日，连草木都见不到绿色，官府犹在逼征赋税。人吃人已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土贼爬天王每日吃人心十几颗，连头发眼睛都变得赤红，形同妖魔。攻陷十余处城池，杀人如麻。后来因掠夺乡间小儿被乡民所擒，乡民愤恨，将他活活烧死。爬天王临死道；‘此乃天亡我也，非汝等之力。’
　　李自成所到之处，杀富济贫，开仓放粮，饥民闻听李自成大名，从者如流，旬月之间，聚众数万。李自成由郧阳走伊雒，出南阳陷宜阳。宜阳知县唐启泰有官粮千石不肯赈灾，任凭百姓饿死。李自成将粮食散发给穷人，将这贪官活活饿死，一路杀富济贫，攻下了永宁，杀了贪官武大烈。
　　 杞县举人李信，本是逆案中礼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李精白又羞又愧，对李信说道；‘常居厕中，久而不闻其臭。众人均歌德于魏忠贤，为父的未能免俗，以致于遗臭万年。世上最为脏污之处无过于官场。我儿虽说中举，将来千万不要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一旦陷了进去可就身不由己了。’李信听命，从此专心读书，无意于功名。李精白不愿意苟活于世，每日沉醉于酒乡，不与任何人往来。这一日醉后，见后花园池中，一轮明月，渐渐扩大。其中楼堂殿宇，恍如仙境。李精白投身其中，化仙而去。李信安葬了父亲，请僧超度亡灵，守孝三年，从来不出家门。
　　 河南大旱，官府不予赈救，每日里灾民无数，四处逃荒，饿殍遍地，惨不忍睹。李氏本是当地望族，书香世家。李信将存粮拿了出来，四下开设粥棚，救活饥民不知能有多少？县令徐日泰心怀嫉妒，派人传话给李信道；‘本县税粮尚差三百石，愿李公子助我。’李信回敬道；‘官升一级，需要用几千人性命？望相公明示。’徐日泰闻之冷笑，便想方设法陷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信。
　　 这一日杞县来了父女二人，乃是表演绳伎的。那小女子在高空走单绳，表演杂技，把人们都看呆了。来到了地上，这父女二人你来我往，用绳索表演各种绝技，观看的人们一个劲叫好，但就是没有人肯拿出钱财与粮食赠给这远来的父女。有好心人对他们父女说道；‘连年大旱，百姓已是十分穷困，无力资助你们父女。这一带人全仗着杞县李公子开设粥棚，赈救百姓，方免于流离失所，饿倒于沟壑。我可引你们去见李公子，求他救助你们一二。’那父女听说李公子如此侠义，也心中好奇，便随着庄户来到了杞县李府，想要见上李公子一面。
　　 来到李府，却见李信将家中祖传之物全都摆了出来，在大街上拍卖。连那幢祖传老宅也标出了价格，拿粮食交换也可。李信青衣小帽正在当街卖字，呼吁富户拿出爱心捐出粮食，赈救灾民。李信在府前张贴一[劝赈歌]写道；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咬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草根木叶权充饥，儿女呱呱相向哭。釜瓮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可怜残喘存呼息，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既。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那父女走上前去，见过了李公子，老汉不由得失声叹道；‘当今天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人已是再无第二个了。’那小女子上前施礼道；‘贱婢红娘子，愿随李公子左右，望乞收纳。’李信见那红娘子天生丽质，一身侠气，不由得笑道；‘我马上就要倾家荡产，自身还不知飘流何处？怎敢领受姑娘的美意？’那老汉也拦阻道；‘休得胡言，李公子乃是名门望族，岂是我行走江湖之人可以随便依托的？’于是拽着红娘子到别处去卖艺。
　　 那父女二人刚刚打开了场子，来了两个公差，凶神恶煞般的将老汉一条铁链套在脖子上，就抓到了县衙。县令徐日泰对老汉说道；‘本县的规矩得先交五两银子方可允许在城里卖艺，如无银子得先将物件做以抵押，等挣了银子再来赎取你的东西。你不经本县同意，当街卖艺，本应重罚。念你初到，不知规矩，可先在后衙为本县表演一次，算做罚金便是。’老汉知道惹他不起，于是把红娘子唤了进来，在后衙园内设下场地，县中衙役公差们都涌到衙后去看热闹。
　　 徐日泰见红娘子面容娇好，表演过后，红晕微露，更加显得妩媚动人，不由得动了淫心，对红娘子说道；‘本县备下薄酒，为你父女洗尘，今日可暂住县衙中，与我众兄弟同欢。’那些衙役们平日里便帮着县太爷欺男霸女，无所不为，见县太爷来了兴趣，一拥而上，将这父女两人推进了房间里，肆意调笑，如同对待妓女一般。
　　 红娘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徐日泰大骂道；‘你这个狗官，拿我当成什么人了？本姑娘虽说是闯荡江湖之人，可是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的。马上放了我们父女，可以不在你县找饭吃。如果非要纠缠，姑娘眼里认人，手中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徐日泰大怒道；‘多少个大家闺秀也让本县玩了，像你这样的本县玩的不计其数，哪个敢说半个不字？你们替本县将这野丫头全身剥光，看她还装不装假正经。’衙役们一拥而上，就要动粗。
　　 此时老汉与红娘子已占据了墙角，从怀里抽出了鞭子将冲上来的公差打得直叫唤。徐日泰狂叫着让衙役们快取武器来，将这两个反贼拿下。老汉催促红娘子道；‘你给我快走。’将其双脚举了起来，一下子甩出墙外。众衙役一拥上前将老汉按倒在地，将其押进了县里的大牢中。
　　 红娘子化装成一个送饭的小男孩来到了大牢，送给了狱卒一支银簪才见到了老父，不由得失声痛哭。老汉对红娘子道；‘牢内关押了数百人，都是欠税交不上的，连饭也不供应。每日里抓进人数不少，抬出死尸不少，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老父进了此处已无活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寻了个好人家嫁了，就不要再惦记老父了。’红娘子悲愤不已，在狱卒的催逼下，含泪而去。
　　 当天夜里，一个黑衣人从黑暗里闪了出来，将守门的狱卒用套索勒死。另一个刚从里面走出来，被黑衣人当胸一刀，杀死在门里。黑衣人摸出了狱门的钥匙，打开了牢门，将狱中的犯人都放了出来。这时看守监牢的军队发现有人劫狱，大队封堵住了出口。黑衣人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了石子，将带来的几十个弹弓分发下去，这些囚犯一面弹射一面向外冲。众人随着黑衣人杀出县衙，直奔城门。
　　 李信听得外面喧哗，打开屋门，却见一大群人正由此处路过。黑衣人命令将李公子带走，李信身不由己，只好随这些人出了城，一直跑到一个山寨处方才住脚。
　　 黑衣人解开头巾，原来却是红娘子。这个山寨寨主姓袁，名时中，是刚刚拉起的竿子，聚起了数万饥民，专以劫富济贫，吃大户为号召，走乡吃乡，走县吃县，从陕西走到河南，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红娘子父女与其曾有一面之识，袁时中拉他父女入伙他们未肯答应。如今走投无路，只好前来依附。
　　红娘子对李信道；‘李公子欲拯民于水火，不如带着大家推翻了朝廷，再造清平世界。民间早就传有‘十八子，主神器’一说，大明气数已尽，莫非应在李公子身上？’李信闻言大惊道；‘此事万万不可，小生有何德能心中自知，决非乱世命主。舍弃家财，赈救百姓不过是不得已而已，并不是想借此达到什么。’袁时中也相劝道；‘李公子休要推让，我等皆是粗人，不过是被逼到了这条路上，不象李公子有德有才，可以号令天下。红娘子父女行走江湖多年，唯独敬佩李公子是天下第一人。我部现有人马十万，若是李公子挑起大旗，将弟兄们加以训练。然后联合各路好汉，这大明江山非李公子莫属’。李信抵死不肯答应，请其留在营中也是不肯。众人无奈，第二日只好派人将李信护送回了杞县城里。红娘子父女见袁时中与其它流贼没什么不同，心下烦恼，只好自带一军，暂时与大队驻扎在一处。
　　 徐日泰知道李信回了城，马上派人将李信抓了来，厉声喝道；‘大胆李信，放着好好的一个举人不做，竟然勾结流贼，图谋不轨。你可从实招来，此番回城意欲何为？’李信大叫冤枉，声称是被贼人所掠，乘隙逃回，徐日泰只是不信。传呼下去；‘贼人不肯招供，可用大刑侍侯。’李信喊道；‘我有功名在身，大人不可如此。’徐日泰道；‘本县现在就革了你的功名，不用重刑，如何肯招？本县早就看你不是个东西，变卖家财，刁买人心，就是为了今日。先打这个贼坯一百大板，看他招还是不招？’众衙役将李信拖倒，一顿暴打，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徐日泰命人用冷水将其浇醒，问李信招还是不招？李信思忖道；‘与其被这狗官活活打死，还不如屈打成招，再想办法。’于是便对徐日泰道；‘休要再打了，只按大人说的招供便是。’徐日泰让李信画了押，命人将其关入死囚牢，将家产全部充公，只等上面批了下来便开刀问斩。
　　 李信在牢里思量再三，猛烈想起一个人来，可救他性命。若知此是何人？且容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李自成大分福禄羹，张献忠含笑毒襄王
　　 却说李信陷入死囚牢里思忖谁能救他？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这就是同科举人家居卢氏的牛金星。这牛金星因上疏皇帝犯了‘书生妄谈国事，大干法纪’之罪，被磨勘罢斥不准参加科考。因牛金星家境贫寒，李信经常令人捎一些银两周济于他，牛金星再三推却，李信喻以鲍叔牙，管仲之交，牛金星方才勉强接受了。李信知道牛金星虽说是仕途坎坷，但却很有谋略。自己如今已是等死之人，希望牛金星能想出个办法来，救自己一命。李信家人来狱中探望，李信便让他前往卢氏，向牛金星说明情况。
　　 牛金星听罢原委对来人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请李公子放心，我一定设法救他出狱。’当下牛金星就锁了房门，约合卜者宋献策，一同赶往杞县。二人见了红娘子道；‘姑娘把李公子害苦了，如今不可撒手不管。’红娘子道；‘我正为了此事，未与大队一起开拔。现在手下只有三五十人，想要攻打杞县，却是有心无力。’牛金星道；‘姑娘若是诚心想救李公子，可听我吩咐。立刻令这三五十人奔走四乡，广为招集断粮饥民，宣传李公子为赈救百姓被狗官陷害一事。并告诉饥民，县城里存有军粮千石，要求县令拿出此粮赈救百姓。’大家齐集城下，到时候我自有办法。’红娘子大喜，于是安排部下按牛金星的谋划四下宣传，不到三五日，受过李信赈救的与早已饿极了的饥民约有数万人聚于杞县城下，要求放了李公子，开仓放粮，赈救百姓。
　　 徐日泰见饥民将县城围了起来，不由得大怒道；‘这全怨李信那贼坯，将人心带坏了。官粮乃是朝廷的军粮，谁敢动用一粒？下令严守城池，不准一人进入。若是刁民敢于以身试法，格杀勿论。’
　　 城外饥民将骨瘦如柴的小孩们推到前面，一起向城里跪下道；‘这些孩子能有什么罪过？还求徐大人开恩，救一救孩子。’守城的将士们也于心不忍，劝说徐日泰少放点粮食，将这些饥民打发走。徐日泰大怒，拂袖而去。
　　 牛金星对士兵们道；‘百姓遇到荒年，饿死无数。朝廷有粮不发，不管百姓死活。你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与城外的这些饥民有何两样？何苦为贪官污吏看家护院？’一些老弱妇女冲到城下，红娘子早已带人潜入城内。里应外合，将城门打开，饥民们一拥而入。守城将士袖手旁观，并不阻挡。
　　 徐日泰大怒，领着手下，对着饥民们乱砍乱杀，想要把饥民驱出城去。红娘子飞起套索，将徐日泰脖子套住，顺手将其吊在城门楼上，气绝身死。官兵们加入了饥民的队伍，将官仓打开来，饥民争抢粮食，顷刻而尽。城中富户，为富不仁，眼看着饥民饿死就是一毛不拔。城破之后，饥民与乱兵们将他们抢夺一空，也变成了穷人，饱尝饥饿之苦。红娘子，牛金星等来到大牢，将李信救出，一伙人连忙逃出了城外。
　　 红娘子道；‘如今事已闹大，不如干脆拉起竿子，自立为王。有李公子的威名，定可成就大事。’宋献策端祥李信一番道；‘李公子乃是一介书生，是将相之才而非乱世命主。我等必得寻找一位真龙天子，辅佐他底定天下，方是万全之策。’牛金星也赞同这个主张，于是众人一路会见过李际遇，革里眼，左金王等大股流贼，全不中意。闻听李自成进了河南，军纪尚佳，于是便投李自成大营而来。宋献策一见李自成马上跪拜高呼万岁，对李自成道；‘十八子，主神器’这个谶语已在天下流行了几十年，今日方见到了真龙天子呀。’李自成心中大喜，彼此之间相见恨晚，相互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李自成非要与李信结拜成为生死弟兄不可。二人结拜后自成对李信道；‘当今世上无诚信可言，兄弟道德人品如同美玉，可更名李玉更为适合。’李信道；‘我流落江湖，也无颜面再用原名，辱没了先人。我身已污，怎敢称玉？为一顽石称岩即可。’自成大喜，于是亲为主持，赐李信新名为李岩，从此人们都管李公子叫做李岩。
　　 当时李自成夺了城池纵容部下抢劫富户，对于有钱的人不拘善恶，一律杀掉，许多读书人也遭杀害。李岩劝告他道；‘人生下来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人品却有高低贵贱之分。富人并不都是恶人，穷人也并不都是善人。想要成就大事，得以人心为本。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明失其鹿，天下共逐，望以降伏人心为上。’自成听从劝告，严明军纪，不许扰民。难民们听说李公子在此举义，以为李自成与李公子是同一个人，传播‘李公子活我’的口号，纷纷投到李自成的麾下。各路义军也争相归附，李自成部变成了天下最为强大的队伍。
　　 李岩劝李自成免除一切赋税，抢来的粮食与财物，全都赈济给穷人。实行均田，铲除豪强。招募贤良，大封文武官吏，形成一股新的政治力量。李自成听从李岩的建议，将部队分成先，后，左，右以及中军大营，分派主将，严加训练。将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百战百胜的精良部队。李岩编出歌谣，派人假做商人，四下传唱。一时间，
　　‘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纳闯王，管教大小都欢乐。’
　　等歌谣传遍全国，百姓们早已被重税，积年欠税压得透不过气来，人心思乱，都希望闯王快一些打到自己的家乡，好能免除背负的重担。就是在京城里也私下流传着‘李自成乃是仁义之师，不杀不抢’的说法。李自成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神奇人物了。
　　 牛金星对闯王道；‘如今人马众多，必得打下一个重镇方能大振我军声威，号令天下各部义军。河南府乃是福王就藩之地，当年神宗剥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之财，比皇宫大内还多。就是洛阳城里的富户钱粮也较别处百倍还多。我军只要攻下河南府，就可羽翼丰满，纵横于天下了。’闯王认为此计甚妙，于是发兵河南府，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先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曾上疏皇上道；‘杨嗣昌过于自用，兵行千里，唯令是听。信使往来，动辄旬月。军情千变万化，岂可削足适履？行间大将，纵容士兵烧杀抢掠，更甚于贼。民间有谣云；‘贼来犹可，官军杀我。’各部官军不思剿贼，尽皆杀良冒功，所献头颅，半是妇孺幼儿，半是白发老翁，能有几个真贼？张献忠所过之处，残民害民，百姓惧怕于他，此可易除之贼也。真正的心腹之患乃是李自成，假仁假义，收买人心，此才是大贼也。李自成以‘剿兵安民’为口号，散财赈贫，发粮赈饥，愚民被欺，从者如流。皇恩下移，人忘忠义。所到之处，望风归降，其实贼何能破各州县？各州县自甘心从贼尔。百姓苦于官兵，苦于苛税，民心思乱，皇帝尚不燔然醒悟乎？’崇祯阅后大怒，斥其诽谤，将其罢官革职，吕维祺就住在洛阳侍侯老父。
　　 河南大灾，饿殍遍野。吕维祺再三劝说福王放粮放银赈救饥民，以免致乱。福王不但一毛不拔，反而趁火打劫，将庄园扩大了数倍，把百姓剩下的粮食也抢了过来，囤满他的仓房。福王对吕维祺道；‘洛阳城池固若金汤，岂是流贼可以打下来的？城里官绅无数，贼人进了城难道只我福王一人遭灾？贼人未到我却将钱粮主动送了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吕维祺说不动他，回去将自家的钱粮全部用来赈救饥民，杯水车薪，也当不了大用。城里的官绅们都笑他愚蠢，守着家财，紧关城门，无人顾及灾民的死活。
　　 崇祯十三年冬季，李自成率部大举进攻洛阳。先打下永宁，宜阳，洛阳告急。兵部急令总兵王绍禹，副将刘见义，罗泰等部前往救援，福王见了大喜，设宴款待这三位将领，赏赐千金，鼓励他们出城打退流贼的进攻。王绍禹对福王道；‘将士们已是半年未曾得到饷银了，福王是否先拿出十万两银子，一万石粮食稳定一下军心？’福王闻言变了脸色道；‘大帅是受朝廷的差谴，自当有守城之责。所需粮饷，也应当管户部去要，本藩王并无此责。’说罢拂袖而去。这三位将领怒目相送，皆有反意。
　　 王绍禹对二将道；‘福王贪财好色，荒淫无度，天下共知。我等岂可饿着肚子为其看家护院？莫如打开城门，迎进李自成，我等也跟随闯王打天下罢了。’二将齐声同意，于是罗泰以带兵出击为名，留下密信一封，约定第二日献城。
　　 福王怕援军靠不住，令亲信守道王允昌带军上城，监督各部。王绍禹见李岩骑马过来，笑着对他喊道；‘李公子带兵，欲杀人乎？’李岩与王绍禹原本认识，便回答道；‘除恶即是行善，助恶即是逆天，将军岂能不知？’王绍禹道；‘我若献上福王人头，闯王如何赏我？’李岩道；‘君子言义不言利，将军兵以义动，便是重赏。’
　　王允昌闻之大怒，喝斥王绍禹道；‘汝敢造反，定当灭族。’王绍禹拔出剑来，对他说道；‘十万义军，就在城下，我怕你个球？’一剑就把王允昌刺死，随从们想要逃跑，也被众将士扔下了城墙。王绍禹带着将士打开城门，李信一马当先，领军而入。王绍禹领着义军，迅速的占领了全城，守军全都投降，无一人抵抗。
　　福王正在观看歌舞，闻变大惊，换上下人的衣服跑到百姓家躲藏起来。百姓象牵猪一般的将他拖了出来，半路正遇见吕维祺被押了过来，吕维祺高声叫道；‘王名教甚重，无论怎样，必无活理，千万不要自辱。’福王垂头不答。见到了李自成，福王连连磕头，乞求活命。李自成历数其罪，对众人道；‘这就是想要夺嫡做皇帝的福王，剥夺天下，养肥自己。今日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福王之血，做成鹿羹，分与众人品尝。’于是就将福王碎尸万段，做成了鹿羹。军民百姓争食其肉，以泄积恨。
　　 吕维祺被带了上来，李自成道；‘你不是放粮赈民的吕尚书么？可否与我等一起替天行道，拯万民于水火？’吕维祺道；‘汝假仁假义，骨子里终究是贼。我乃朝中大臣，今日唯有一死。’众人劝说不动，放他走又不肯走。李自成也知其意，令刘宗敏成全了他，厚加安葬，派兵把守他家府第，不许任何人骚扰。
　　 李自成打开了福王金库，只见得十库金银珠宝，装得满满的，不知能有多少？粮囤数十，每囤千石，扔在沟内历年腐烂的厚有丈余，已化为粪土。李自成与众将叹息不已。李自成向来粗茶淡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身上总是穿着与将士们同样的衣服，所以屡次失败，军心不散。自成令李岩主持发放赈济，将福王的粮食财物全都发给了贫民，令刘宗敏将为富不仁的官绅们抓了起来，责其交出全部钱粮，饶其不死。由此一来，军威大震，各路义军纷纷前来归附。革里眼，左金王带着五营人马，加入了闯王的队伍。袁时中所部二十余万，全都归顺了李自成。
　　李自成制订法令；马入农田毁坏禾苗者死，擅入民宅者死，擅抢财物奸淫妇女者死。五营二十二将各领军三十余队，设黑，白，红，黄，蓝五色大旗做为号令。李自成自封为‘奉天倡义大元帅’，牛金星，宋献策为军师。刘宗敏，田见秀高一功，李双喜等为权将军。贺锦，刘希尧，革里眼，左金王等为制将军。张鼐，党守素等为威武将军。谷可成，任维荣等为果毅将军。想要李岩担任副元帅李岩抵死不肯，勉强接受了制将军一职，专门负责发放赈灾钱粮，为闯王立名，争夺天下民心。
　　 罗汝才得知李自成已成了气候，便带部前来归附了李自成。李自成大喜，盛情款待，封其为‘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但是罗汝才喜好女色与奢侈，部下也很难适应闯王的军令，于是便自领一军单独驻扎。时有扰民害民之事，李自成也无法约束他部。
　　 却说张献忠在四川东西闯荡，杨嗣昌围追堵截，全蜀大乱。张献忠行走山路，潜行至巴州，城里正在过年，家家喜气洋洋，一片升平景象。张献忠一声令下，大军袭了巴州，大掠了三日，子女玉帛，肉山酒海，都成了犒劳流贼的过年礼物。巴州残破，张献忠又攻陷了达州，新宁，开县，将驿道全都焚毁，人烟断绝七百余里，从此杨嗣昌连军令也送不出去了。杨嗣昌三次急令贺人龙前往堵截，贺人龙驻军广元，就是不动。见流贼奔自己这个方向而来，反而带兵西走，将道路给张献忠让开。
　　 猛如虎带着部下穷追猛进，将士们怨气冲天，都不愿意受此辛苦。军中唱道；‘苦煞我猛镇，想煞我左镇’，士兵沿路逃跑，猛如虎也无可奈何。追了四旬，追到了开县，大军已是人困马乏，将士们都想要休息一日，明日再战。猛如虎道；‘追贼四旬，好不容易抓住了贼影，如何就要休息？’于是下令立刻出兵击贼，不可令流贼再度逃遁。
　　 猛如虎一马当先，杀入敌阵。儿子猛先，部将张士捷紧随其后。流贼措手不及，连连败退，猛如虎抖动神威，穷追猛打，流贼大乱，四下奔逃。张献忠登高一望，见官军进攻的人数不多，大部分都在后面徘徊，并没有策应前面。张献忠命孙可望带着部下绕到猛如虎侧后突然发动了进攻，官军阵势大乱。猛先上前想要阻挡，被孙可望一刀劈成两半。张士捷回马便走，孙可望一箭射将过去，将张士捷射于马下。猛如虎前后受敌，支撑不住。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已是兵符印信皆失，部下不足千人，潰不成军，狼狈而去。杨嗣昌在云阳得知猛如虎全军覆灭，不由得痛哭失声道；‘悔不听秦良玉堵贼之计也。’
　　 先前张献忠自达州向西而行，杨嗣昌急令左良玉自兴山赶往汉中，堵住张献忠去陕之路。张献忠回军向东，杨嗣昌又急令左良玉从蘷门进剿。后来听说流贼进入了汉中，又令左良玉掉头前往汉中。使者知道杨嗣昌一日三变，有时候根本就没有往左良玉营中传令，在外面住个十天八天的就回去复命。杨嗣昌先后调左良玉大军一十九次，并威胁要动用尚方宝剑。左良玉大怒道；‘若听杨嗣昌的连玛瑙山大捷也不会有，我倒要看看他的尚方宝剑如何使用？’于是带着兵马离开了蘷门，扬长而去。张献忠见蘷门天险，无一人防守，大喜过望。带军过了蘷门，从巫山进入归兴山中，绕道出当阳，走房，竹，大军驻扎在宜城，窥视襄阳城。
　　 却说这襄阳城乃是襄王藩封之地，城厚池深，非常坚固。襄阳周边江，汉环绕着数十个城池，都是襄阳的屏障，形同天险。杨嗣昌认为襄阳是开设军府的最佳之处，于是将五省剿贼大本营安置在襄阳。无论是饷粮器械还是大军周转，都以襄阳做为中心。城池壕沟宽达五丈，架设飞桥，无兵符任何人不得靠近城池。
　　 襄阳城上火器火炮设置严密，守军各有专职往来呼应，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坚固后方。杨嗣昌不见了张献忠，派出人马到襄阳传达军令，却被刘文秀的游骑劫住将俘虏押回了大营。张献忠得知后亲自前来问话，得知确实情况并搜出了杨嗣昌的军令，张献忠心中大喜，对刘文秀道；‘我军老营家属都被关押在襄阳城内，你可带二十八骑化装成传令官兵，设法混进襄阳，救出你舅舅与众弟兄，里应外合，将襄阳这个老窝给他端了，看他杨嗣昌还怎么个活法？’
　　 刘文秀得令，带了二十八骑连夜出发，直奔襄阳。到了城壕边，递上了文书军符，守将张克俭查验无误后，将他们放进城里。刘文秀等循例递交了军令文书后，就在城里安顿下来。
　　 先前官军把张献忠老营的老幼妇孺押到了襄阳，知府王承曾亲自登堂审问。大呼小喝一番之后，忽然眼中一亮，看到贼属中有两个绝色美人。她二人一个是张献忠的正妻徐氏，一个是他的爱妾胡氏。王知府本来就是好色之徒，平日里也好沾花惹草，偷情嫖娼。如今见了这两个落入他手的贼属不由得心花怒放，托言细问，将这二人带入后堂。见周围没了外人，原形毕露，对这两个美人说道；‘二位小娘子如此美貌，如何却从了贼？张献忠那厮真是好福气。本官向来怜香惜玉，二位可陪本官乐上一乐，本官定可从轻发落。’徐氏大怒道；‘张献忠虽说是贼，可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敢做敢为，豪爽仗义。不象你们这些狗官，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不过是一群阴险狠毒的伪君子。如今落入你手，有死而已。要想毁我清白，除非是泰山崩裂，江河倒流。’王承曾见她不肯相从，命人将她关入死囚牢，要煞一煞她的傲气。
　　 胡氏原本出身娼家，不但是花容月貌，而且妖媚过人，王知府早已被那一双抛过来的媚眼迷酥了骨头。女人有十分容貌不如有三分媚气，那胡氏的媚气倒有个六七分，娇滴滴的对王承曾说道；‘奴家在牢里弄得浑身脏臭，如何侍侯得大老爷？’王承曾听到这莺声燕语不由得心中热浪翻滚，连声说道；‘这个自然，娘子可先梳洗打扮，本官等着就是。’于是命人安排洗浴以及新鲜衣服，脂粉首饰等物，待胡氏再度出现，王承曾觉得胡氏不异于仙人，安排酒宴，为胡氏压惊洗尘。
　　 二人酒酣脸热，谈得入港，胡氏手敲碗盏，开口唱道；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簾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依遍雕栏，梦遍罗衾。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种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胡氏歌罢，不禁双目垂泪。王承曾此时又怜又爱，长叹一声道；‘红颜薄命，公子多情。休要烦恼，本府善待尔等就是了。’于是令人把徐氏放了出来，特意为其姐妹二人安排了一个干净的房间，闲了时便找胡氏调笑一番。徐氏心里很不以为然，但也没多说什么。
　　 一来二去，往来熟悉，胡氏为潘应鏊，徐以显求情道；‘他们已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没有了几天活头。大人若是能够照应，倒是积些阴德。’王承曾答道；‘牢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照应的，将他们两个老的放出来帮帮厨，打扫打扫便是。’于是他们二人也能在牢外活动活动，趁着送饭的机会，与其他同党都取得了联系。
　　 这一日，潘应鏊随着狱卒出去采购，看见刘文秀带着两三个军士走了过来。潘应鏊把扁担一横，就把刘文秀拌倒，筐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刘文秀跳起来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瞎了眼睛，竟敢谋害于我？’上前揪住潘应鏊二人就撕扯在一起。狱卒上前好一番劝解，那两三个军士帮着把东西收拾起来刘文秀犹自不依不饶的骂道；‘你这老东西死不过今夜四更去。’潘应鏊会意，回去在筐中找出了三把匕首，悄悄的联系了同党，准备后夜起事。
　　 天交四更，徐氏敲着牢门喊道；‘快快来人救命，胡氏已是不行了。’狱卒过来问道；‘半夜三更的，有什么破事？’徐氏对狱卒道；‘胡氏犯了心口痛，人已经快要不行了，求求差爷，想个法子救她一救。’狱卒们商量道；‘这狐狸精乃是知府心爱之物，不可不管。’于是便报告了王知府，王承曾道；‘即如此，让那两个老傢伙抬上胡氏，到[百草堂]看上一看。’牢中常备着抬死尸的担架，狱卒将潘应鏊，徐以显叫了起来，打开了牢门，就让他们把胡氏抬了出去。
　　 等那牢门一开，胡氏翻身而起一匕首就将开门狱卒刺倒。潘应鏊，徐以显一同发作，将另两个狱卒也相继杀死。打开了牢狱大门，将埋伏在外面的刘文秀等弟兄放了进来，一顿砍杀，三十余个狱卒未曾跑得了一个。
　　 众人搜出钥匙将关在牢里的人都放了出来，二三百人随同刘文秀夺了城门，将城门打开，大队人马一拥而入。襄阳守军还没明白倒底出了什么事？整座襄阳城就落入了张献忠的手里。襄王悬重赏令人死守襄王府，张献忠四下查看一番对孙可望道；‘不须劳师动众，今日风大，从端礼门顺风放火就可将他们烧了出来。’流贼们找来木材等顺风火攻，襄王府把守不住，楼阁殿宇全都被烧毁，襄王等人逃跑不及，全都被贼人抓了起来。
　　 大火熄灭后张献忠坐在襄王大殿上微笑着对襄王说道；‘王无罪，吾欲斩杨嗣昌头，而嗣昌远在川。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王其努力进此一杯。’下面把毒酒献上，襄王无奈，一饮而尽。贵阳王常法以及襄王嫔妃等人被带了上来，张献忠道；‘贵阳王不死，如何流芳千古？可成全了他。’于是便将常法杀死。见襄王的嫔妃个个花容月貌，娇滴可人，被俘的就有四十三人。张献忠道；‘我军光棍汉甚多，你们这么多人侍侯襄王一人太不公道，今日也让大家侍侯汝等一回。’于是便将这些嫔妃分发到了各营，任凭贼兵们奸淫嬉戏，形同禽兽。
　　 杨嗣昌驻军夷陵，得知襄阳丢失，惊得面如土色，半天说不出话来。若知杨嗣昌如何收场？且容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陈新甲小才大用，洪承畴兵败松山
　　 却说张献忠袭破了襄阳，杨嗣昌惊得面如土色，目瞪口呆。杨嗣昌到荆州朝见惠王尚想为自己辩解，惠王派人推辞道；‘先生惠顾寡人，愿先之襄阳。’杨嗣昌面红耳赤，含羞而退。朝臣们联章弹劾杨嗣昌，杨嗣昌听说洛阳沦陷，福王遇害更加忧虑害怕，昼夜唉叹，绝食而死。崇祯对杨嗣昌向来情有独衷，并不下罪与他，反而为其辩解道；‘辅臣二载辛劳，一朝毕命，功不掩过。其无城守责，不要苛求。’将其它地方官抓了起来，连同亲属，一同治罪。后来张献忠攻陷武陵，心恨杨嗣昌，将他尸体掘了出来，砍成碎块。将杨嗣昌七代祖坟都掘开，焚骨扬灰，以泄其忿。杨嗣昌后人只拾得残骨几根草草安葬，然后逃离了家乡，以避灾祸。
　　 左良玉听说襄阳被袭，襄王被害，吓得手足无措，跌坐在椅子上，浑身抖颤不止。左良玉对部下道；‘两位亲藩遇害，皇帝岂能轻饶我等？’每天胆战心惊，打听京城里的消息。先前杨嗣昌出京举荐傅宗龙继任兵部尚书，傅宗龙对杨嗣昌之所为很看不惯，就对皇帝道；‘杨嗣昌出京一年有余，练兵数十万，先后增加剿饷，练饷一千六百七十余万，是国初赋税的数倍。如今流贼越剿越多，杨嗣昌的官却越当越大，天下万民越来越穷，前方将士越来越不安定。如此下去，岂是国家之福？’
　　崇祯听着刺耳，训斥他道；‘要是换了你，还赶不上杨嗣昌呢？’于是将傅宗龙免职，把破格提升的文吏陈新甲又破格任命为兵部尚书。陈新甲心术才华都与杨嗣昌相类似，杨嗣昌曾再三向皇帝举荐过他，崇祯也对陈新甲颇有好感。
　　 陈新甲私下对皇帝道；‘左良玉，贺人龙均是拔扈之将，部属多是降贼。如果重处，必定反水从贼，天下大事去矣。为今之计，只能令其戴罪立功，率部讨贼。可令陕西总督丁启睿替代杨嗣昌总督五省，相机进剿。’皇帝点头称是，左良玉接报大喜，于是整顿兵马，要狠狠教训一下张献忠。
　　 却说皇太极探得中原乱成一团，传旨令多尔袞带兵十万，前往攻打锦州。锦州守将祖大寿见清军大队前来，一面向洪承畴报急，一面整顿兵马，坚守锦州。多尔袞率大军将锦州团团围住，城内守军见清兵非常精锐，心中惧怕，无人敢于出城迎战。
　　 祖大弼找到祖大寿大声喊叫道；‘满鞑子来了为何不领兵出战？你给我五百个人，今夜我就前去偷营，给这些满鞑子一个教训。’祖大寿拦阻不住，便让他挑选了五百壮士，祖大寿亲自为他们饯行。到了后夜，五百人缒下城头，祖大弼抡着板斧，杀入清军大营。从南杀到北，又从北杀到南，这一带驻军慌忙后撤，祖大弼一伙大胜而归。
　　 多尔袞对众人道；‘祖二疯子很难对付，必得先除去此人，锦州方可攻下。’尚可喜道；‘这个却是容易，祖二疯子乃是一个粗人，毫无心计，听说他最喜欢吃狗肉，可在这方面下手。’于是尚可喜故意在前营宰了几条狗，当晚焖得烂熟，香气顺风直吹上城头，将那祖大弼馋得口水直流。
　　 未及清营开饭，祖大弼已带着三五十人直扑清营。清军并不抵抗，扔下狗肉就跑。祖大弼也不追赶，把那几锅狗肉连锅一起掠入城里，找来了十几坛酒与弟兄们就大吃大喝起来。谁知这狗肉是用巴豆粉煮的，过不多时这些人都狂泄不止。祖大弼病情最重，已是拉得三魂出壳，七魄幽幽，一丝两气，连炕都爬不起来了。多尔袞大喜，率领大军日夜攻打，锦州城里，一日数惊。
　　 军情报到北京，崇祯也不禁心里发慌。抽调各处兵马都被流贼缠住，谁也不敢前往辽东与满人对阵。只有秦良玉带着一万石砫兵赶赴京城。闻听白杆兵进京，前来围观之人约有数十万之多，都想一睹其风采。只见秦良玉骑着一匹白马，金盔金甲，后面是一二十名花容月貌的女将军，都是戎服在身，分不清是男是女？石砫兵驻扎在京都虎坊桥西北，军纪甚是严整，于民秋毫无犯。前来四川营犒军的不计其数，石砫兵按值付银，不贪百姓一物。皇帝亲自接见了秦良玉，见其已是六十有余，却豪气不减，英姿飒爽，不由得赞叹不已。见其在此国难之中，不辞万里，前来助战，与其他官员大不相同。感慨万千，赋诗三首，以壮其行。册封其为一品服饰，以示荣耀。令其随同洪承畴前往锦州破敌解围。
　　 兵部急令洪承畴带兵出关救援，洪承畴率领大军十万赶赴宁远，派宁远总兵吴三桂带军一万做为先锋，曹变蛟，左光先作为后续部队，前往解锦州之围。秦良玉向洪承畴请战道；‘我带有三百训练成的川马，后面驾一小车，两旁布有连驽箭，一发二十，可破满人铁骑。’洪承畴哼了一声道；‘这是与清兵打仗，不同于流贼。别看皇帝称赞你‘世间不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真到了前线，你们是白白送死。’于是安排秦良玉专守山海关，不许随大军前往。
　　 吴三桂带军走到黄土台，耿仲明领着人马当道拦住，大喝一声道；‘哪个不怕死的，敢从此路过去？‘部将杨振打马而出，直奔耿仲明，二人在阵前拼杀起来。杨振出身将门世家，与叔叔杨国柱被军内称为‘二杨’，英勇善战名满天下。二人斗了二三十个回合，难分高下。杨国柱暗暗抽出箭来，躲在战旗后面便向耿仲明射了过去。清军阵中尚可喜眼尖，高声喊道；‘防备暗箭。’耿仲明将头一低，那支利箭射于头盔上，耿仲明大吃一惊，回马便走，杨振也不追赶。天色已晚，两下各自收兵，扎下大营，等待明日厮杀。
　　 第二日，清军营内挂出了免战牌，清军牢守大营，只是不战。祖大寿派人潜出锦州密报洪承畴道；‘此番清军不同以往，经略万万不可浪战，应采用兵车将清军逼出境内，方为万全。’洪承畴也知道明军野战不是清军的对手，于是便加紧打造兵车，要求朝廷速速拨银，并准备一年的军粮，与清军决一死战。
　　 兵部令宣府，大同，密云三处抽调精兵前往辽东，接受洪承畴指挥。洪承畴将大军分成三路，一路前往松山，一路前往杏山，中军驻于宁远。分派将领各守要道，明军关内外大军共计二十余万，只等着兵车一打造完毕，就与清军开战。
　　 清军营中尚可喜对耿仲明，孔有德说道；‘二杨骁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军可先退到义州，假做前往松山偷营，伏兵于吕洪山，扬振必然中计。’监军太监高起潜，探听到清军要偷袭松山大营，对吴三桂道；‘松山乃是我军粮储之处，援军尚未到达，必得派军拦住清军去路。’杨振正驻军于吕洪山附近，高起潜严令杨振前往堵截，违令者军法从事。原来军中比武之时杨振所骑青鬃马为高起潜所看中，扬振夺魁高起潜不但不赏，而且索要那匹青鬃马。杨振极重此马，不肯割爱，不待将令，打马而去，高起潜非要按临阵脱逃罪置杨振于死地。洪承畴再三为之求情，方才保住了性命。此次军令杨振不敢不从，于是带着部下，急忙奔往吕洪山。
　　 杨振远远看到尚可喜领着数百兵马正在行走，大喝一声，带队冲了上去。尚可喜见了回身便走，杨振紧紧的追赶。只听得‘轰隆’一声，连人带马落入了陷阱。清兵将他勾住捆绑起来，尚可喜大获全胜打马回到了义州城。孔有德，耿仲明见尚可喜活捉了杨振，齐声称赞道；‘三弟果然好手段，将此虎将手到擒来了。’孔有德亲自为杨振松绑，摆设酒宴为他压惊，席间劝他道；‘你我本是结拜兄弟，当年曾经发誓情愿同生共死。如今奸佞当道，忠良不保，皇帝行为乖戾，民不聊生，以至天下大乱。我大清文皇帝公正清平，思贤若渴。东江弟兄，归者如流，封王封侯者，不计其数。以兄之才，必获重用。异日你我弟兄皆为大清开国元勋，岂不乐哉？’原来杨振乃是辽东世将之后，祖上在国初便被封为广宁后屯卫指挥使，传到杨振，已是二百七十年了。后屯丢了后，徒拥虚名，便跑到了皮岛投奔了毛文龙，与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英雄相惜，故尔三人极力劝降。杨振答道；‘始与诸君约为兄弟者，为的是忠君报国尔。如今尔三人已是负约，奈何便要我相随为不义耶？我家食禄二百数十年，吾若偷生，何以见祖宗于地下？诸君诚爱我者，幸早杀我。’孔有德等终是不忍。
　　 皇太极传下旨意道；‘杨振如果前往松山招降，可将松山封给他做为食邑，世世代代皆为松山王。’耿仲明押着杨振前往松山，松山守将金城原本是杨振的旧部，杨振对他喊道；‘我不幸中计，各路援兵三日内即可赶到。’耿仲明大怒，一刀将杨振杀死，率部进攻。金城见杨振死的悲壮，鼓励全军，拼死守寨。未及三日，援军已到。清军只好退兵义州。洪承畴在松山，乳峰山，杏山之间连营十几处，与清兵对峙。催促粮饷军械，户部已是捉襟见肘，难于应付了。
　　 皇帝将陈新甲找了来，与他商量道；‘辽东大军关内外约有二十四五万，如此耗费下去，朝廷如何支持？你可派一员得力干才前往辽东查看军情，如能速战速决，可以相机行事。’陈新甲本是争强好胜之人，乙科出身能当上六部大员的，他是第一个，也想出一出风头，好压压众人。那位张若麒也与他一样的心态，于是便派张若麒代表兵部，前往辽东督战。
　　 却说那杨振乃是杨国柱之兄杨国栋之子，杨国柱闻听杨振中计身亡，悲愤交加，发誓定报此仇。杨国柱善于用兵，镇守宣化，云中等处，流贼与清军都不敢前去侵扰，统军万人如同左右臂一般。洪承畴主张持重，不准杨国柱主动出击。杨国柱心中怀着怒火，屡次请战，都被洪承畴挡了回去。张若麒找到了杨国柱向他问道；‘杨将军屡番请战，可有胜算否？’杨国柱道；‘军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可全凭庙算？锦州被围数月，尚能支持多久？经略打造兵车，遥遥无期。大军二十万，屯此不战，粮饷从何而来？我欲带部流动作战，避实就虚，逼迫清军知难而退。经略唯恐有失，惹皇帝怪罪。如此用兵，强敌何日可退？’
　　张若麒道；‘将军所见极是，洪承畴日耗万金，不过是想拖得朝廷供应不上，借以卸责罢了。本使此番前来乃是领了皇上的密旨，督促速战。将军不必理会洪承畴的军令，凡事有本使作主，将军相机进取就是。’杨国柱大喜，立刻整顿兵马，第二日夜晚，率部潜行到连山清军大营。清军知道洪承畴避战，并无防备，杨国柱率部杀得清军大败，将连山大营烧个精光，然后带着得胜大军凯旋归来。
　　 张若麒大喜，亲自为杨国柱接风洗尘，张扬其功，飞报京师。皇帝龙颜大悦，颁旨嘉奖。洪承畴弄得非常尴尬，心下对杨国柱很是不满。杨国柱在张若麒的支持下连续出兵袭击清军，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专选清军薄弱处下口。多尔袞连连失利锦州又久攻不下，于是向皇太极请求暂且退兵，寻找机会再战。
　　 皇太极见报龙颜大怒，将奏疏摔于地上对来人喝斥道；‘回报亲王，朕马上就到，不必急着退兵。’于是带着御林军，亲往辽东。清军将士见了皇太极，军心大振。明军将士听说皇太极御驾亲征，无不变色，心下先胆怯三分。
　　 张若麒不知道深浅，连连催促洪承畴速速进兵，解锦州之围。洪承畴心下明白，这都是皇帝的意思。于是便传令进兵，令杨国柱为前锋，白广恩带兵接应，巡抚丘民仰供应大军粮草，自己带大军一十三万，兵车三千乘，浩浩荡荡，杀向锦州。
　　 范文程对皇太极道；‘明军二十余万迫于急战，我军不必与其争强斗狠，伤我将士。我军只要牢守营寨，断其粮道，二十万大军可不战自败。’于是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带着部属专门袭击明军粮草，丘民仰防不胜防，粮草被烧毁无数，十几万大军经常断粮，人人厌战，都想早一点脱离战场。
　　 范文程查看地形指着吕洪山谷道；‘此乃羊圏也。’于是令孔有德等虚张声势，攻打松山。丘民仰急忙向洪承畴求援，洪承畴令杨国柱带军先行，自领大军随后进发。
　　 杨国柱刚刚走到吕洪山，多尔袞带着大军横冲，将杨国柱与后军分割开来。无数清兵将杨国柱前军重重围住，在山顶黄罗盖下，皇太极指着杨国柱喝道；‘汝若归降，即可封王。如果不降，此处即是你的葬身之处。’杨国柱道；‘我杨家世代忠良，岂有降将军？’策马上山，直扑皇太极。一声梆子响，山上万箭齐发，杨国柱连人带骑死于山脚下。
　　 后军白广恩本是降贼，被迫来到辽东参战。见杨国柱陷在伏中，掉转马头，回身便跑。他这一跑不要紧，后面的吴三桂，王朴，曹变蛟，唐通，马科，王廷臣，李辅明等七部兵马同时大乱，满山遍野，四下逃命。洪承畴见军心崩潰，策马先逃，逃进了松山。皇太极命清军随后追杀，杏山，塔山，松山直至沿海数百里，到处都是明军的尸体，溺海而死的不计其数，砍下的头颅五万三千七百有余，有名的将领或是被杀，或是被擒的一二百人，降者不计。皇太极见了洪承畴打造的兵车与随军携带的火器与红夷大炮不由得叹息道；‘军无士气，民心不附，纵使竭天下之财，掌握天下之利器，又有何益？’于是命部下将这些军械小心带回大营，异日用此利器夺取大明江山。
　　 皇太极命清兵围住松山城，锦州，松山两处都陷入了重围，援军断绝，粮饷断绝。洪承畴与曹变蛟等将士屡次突围，都被清军堵了回来。松山被困半年，城中饿得人吃人，毫无希望。吴三桂对洪承畴道；‘内绝粮草，外无救兵，岂可在此坐以待毙？末将愿为先锋，力保阁部冲出重围。’洪承畴大喜，收拾能战兵马，自领中军，曹变蛟断后，趁着夜色，数万将士，随同吴三桂，向外杀出。阿济格见明军来势凶猛，不比往常。一面带兵接战，一面向皇太极紧急求援。吴三桂与阿济格大战三四十回合，瞅个空隙，拨马便走。阿济格随后追赶，吴三桂无心恋战，循着清军大营，绕道而走。此时洪承畴中军已到，见吴三桂已将清军引开，心中大喜。挥动宝剑，率领全军，一拥而过，清军营盘被踏出一片通道。
　　 阿济格见自己中计，连忙舍了吴三桂回军前来堵截洪承畴大军，洪承畴飞马扬鞭，先行奔逃，后面大军都被堵截，只有三百余骑兵随之冲出重围。明军久已断粮，根本无力与清兵铁骑抗衡。曹变蛟奋战多时，见冲出无望，手下将士非死即降。不愿意被清军所擒，拔刀自尽于阵中。
　　 吴三桂见阿济格不再追赶，寻条小路，奔山海关而去。张若麒害怕被乱兵所杀，寻了条船，从海路绕道回到了京城。陈新甲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替张若麒说话？于是将他下入大牢，留着皇上将其做为替罪羊，诏告天下。
　　 洪承畴带着残部，走不及十里，多尔袞，豪格两路大军已是围了上来。洪承畴见前面都是精兵强将，只好转头另寻别路。阿济格正在追杀明军后部，洪承畴带队从后面冲了过来，阿济格连忙闪出条路来，放洪承畴带着残余又回到了松山大营。副将夏成德对部下道；‘我等坚守半年，朝廷无一兵一卒救援，徒死无益。索性打开城门，投降罢了。’洪承畴此时万念俱灰，坐在府中不战，不走，不死，不降，任凭部下将他擒住送往清军大营，只是闭目不语。巡抚丘民仰见大势已去，自杀而死。松山一降，锦州祖大寿也打开了城门，降了大清。皇太极怪他前番降而复叛，对祖大寿很是冷淡。祖大寿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称病在家，很少上朝。
　　 皇太极趁胜派出三万精骑自扑山海关，要一鼓作气，打开进京通道。大军刚刚来到山海关前，只见三百匹川马后面拉着小车，小车三面是用柳条编成。川马矮小，奔走如飞。冲到清军面前，上下两排连驽箭一发二十支，如雨一般的射了过来。柳条编内只有一人，车上箭矢三百，射完马上就可再搭上新箭。骑兵前面跌倒，后面的跌撞了上来，人马挤压，乱成一团。此时战鼓齐鸣，白杆兵三路杀到。头顶盾牌，手抡大刀，下砍马腿，上砍敌军。清军不支，大败亏输。皇太极也听说过秦良玉，知道此是劲敌。只好传令收兵，以后寻机再来攻打山海关。秦良玉见全军惨败，无颜面圣，书写了奏表，并不言功，把山海关交还给了辽东兵，带着川军回到了石砫，把守家园，不敢轻易出战。
　　 回到沈阳，皇太极对众人道；‘洪承畴将才难得，杀之可惜。诸位可劝其降，朕当以举国付之。’诸将纷纷前往游说，洪承畴只是闭目不语。不吃不喝，只求速死。至第九日，守将前来请示；‘洪承畴僵卧在床，只余一丝两气。若其死，尸体将如何处之？’皇太极心下烦躁，挥手令退。来到后宫，皇太极还是闷闷不乐。庄妃见皇上愁眉紧锁，小心问道；‘皇上莫非是为洪承畴一事？依臣妾之见，洪承畴必为皇上所用。’皇太极知道庄妃乃是个冰雪聪明，见微知著之人。一闻此言，龙颜大悦，向庄妃问道；‘爱妃何以知晓？’庄妃道；‘听其言，观其行，此乃好誉之人。明知出兵必败，却不敢违逆崇祯之意，受张若麒小人之挟制，乃是名利心使然，非为国谋，实乃为己身家谋尔。十几万大军尽丧松山，尚图突出重围，保其性命，岂是尽忠报国，节烈之人？不过是自视甚高，落不下那个身份罢了。待臣妾化装前去，以言动之，必可进食。’皇太极大喜，便命人准备参汤，不可让洪承畴如此死去。
　　 庄妃一身宫女打扮来到了关押之处，皇太极有心招降洪承畴，故尔将其安置在一府第之中，甚为干净。庄妃见洪承畴虽是僵卧在床，却是浑身整齐，无一丝紊乱之处。庄妃一向善于相面，只要一见其人，就知道其所思所想，人的心地皆在脸上挂着，无从掩饰。庄妃情知洪承畴只是矫情，此举皆是为的要誉，并非真的想死，而是怕世人责骂罢了。于是便走上前来对洪承畴道；‘大清皇帝甚是敬重洪先生，知道洪先生不愿归顺，已下诏释放洪先生了。似如此身体，焉能经得住鞍马劳顿？’闻听此言，洪承畴睁开双眼向庄妃问道；‘此话当真？’庄妃答道；‘奴婢何必要骗洪先生？此即是皇上令奴婢送来的参汤，专为洪先生调养身体的。洪先生一表人才，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如今身陷此处，生死不明，家里人不知该担多大的心呢？虽说是两国争战，死伤难免，但亲人们哪一个不想让自家男人能死里逃生，一家团聚呢？’说到动情处，不禁垂下泪来，令洪承畴也心酸不已。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是火，女人是水，眼前这位绝色女子一番话，却将洪承畴那颗僵死的心融解了一半。洪承畴道；‘大清皇帝对洪某虽厚，但我乃明朝大臣，家在福建。众人皆可降，唯有洪某，名望所系，可死而不可降。’庄妃莺声燕语道；‘洪先生其志可嘉，大清皇帝绝无勉强之意。只是希望洪先生保重身体，尽快恢复，好能早日与家人团圆，免其朝夕悬望。’于是亲自动手，用汤勺来喂洪承畴。有此等美人，红颜知己，洪承畴能不从命？于是把参汤喝下，答应进食。庄妃亲眼看着洪承畴酒足饭饱，方才离去。
　　 庄妃回宫后对皇太极道；‘洪承畴自视甚高，可先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份量，方能为我所用。’皇太极知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也就随手下安排，不再派人去劝降洪承畴。
　　 一晃十日过去，洪承畴身体已经恢复，要求见大清皇上一面，就便辞行。内官将洪承畴带入宫内，洪承畴举目一看，龙椅上坐着大清皇帝皇太极，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前来劝他进食的昔日宫女，真实身份却是皇贵妃。洪承畴热泪滚滚，跪伏在地，感激之情，由然而生。皇太极对洪承畴道；‘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朕爱惜你是个人才，不愿加害，故尔令爱妃化装前去，保汝一命。朕已传旨命各处放行，洪先生可带旧日亲随，择日上路。’洪承畴再三道谢，叩首而去。回到府上，亲随洪文，洪武早已在府上等候。第二日一早，三人就骑着皇太极送来的毛驴，起身上路。
　　 来到城门口，守关将领验过证照便令放行。刚进门洞，赶巧对面来了一乘八抬大轿，挡住了去路。轿内官员掀开帘子，原来是洪承畴手下昔日百户，宋明便是。这宋明曾因小事受过洪承畴的处罚，怀恨在心。如今归顺了大清，却做到了知府一职。守城将官劝宋明给洪先生让道，宋明勃然大怒道；‘凭什么该我给他让道？他在这儿是俘虏，回到大明是罪臣，脑袋尚且保不住，在我面前装个什么？身为统帅，十三万将士因他而死，有何脸面再回中原？不如自己撒泡尿浸死。’骂得洪承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又怒不得，恼又恼不得。洪文，洪武说好说歹，守关将士也好言相劝，宋明方才让开了一条路，嘴里还是乱骂不止。洪承畴忍气吞声，出城上路，洪文，洪武边走边骂道；‘宋明这等小人，从前象狗一样的人物，如今摇身一变，都狗戴帽子装上人了，竟然欺负到洪大人的头上。凭我等这个本事，现在归顺于大清皇帝，马上就可在宋明那小人之上。孔有德，尚可喜身为王爵，尚且对洪大人毕恭毕敬呢，这小人一但得志，可真是不得了。’
　　 洪承畴一路走来，遇到不少昔日的部下，如今都归顺了大清。有的对洪承畴一揖而过，有的骑着高头大马，见到洪承畴不理不睬，仰头挺胸，高出洪承畴多半身，得意洋洋，缓缓而过。洪文，洪武一路大骂不止，对洪承畴道；‘洪大人只要一点头，在大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大清皇帝都得对大人毕恭毕敬的，何况这些势利小人？’
　　昼行夜宿，行走了两三日，忽见旧日亲随洪二迎面过来，见到洪承畴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主人还活在人世，将置皇上于何种境地？’洪承畴惊问道；‘何出此言？’洪二道；‘主人尚且不知，京城内外均传主人已自杀殉国。皇帝为主人设十六坛，为丘民仰设六坛，已择日亲往祭奠，用以激励天下臣民呢。’洪承畴此时进又难进，退又难退，徘徊于路中，不知如何是好？洪文对洪承畴道；‘崇祯帝乃是雄猜之主，即位以来，内阁大臣更换了五十余位，兵部尚书问罪的十名有余。凡属丧师失地的，没有一个轻易饶过。当今皇帝从不嘉奖活人，因为活人说不上啥时就会犯错，而死人却不会。崇祯皇帝是希望大人当初杀身成仁呢。’洪武道；‘大人此时就是自裁也是晚了，已有无数人看见大人被皇太极开恩释放，众口烁金，即便回京，也已是身败名裂，无法洗清骂名了。’
　　 洪二道；‘岂只如此，听说陈新甲，张若麒已将丧师失地，轻易接战的罪名都扣到了主人的头上，他们认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已有上百名大臣上疏弹劾主人，要拿主母及公子们问罪，循孙元化，王洽例。若能象前任兵部梁廷栋，张凤翼弄个自我了断，倒是万幸之事了。’正在七嘴八舌议而不决之时，范文程带着三五百将士路过此处，见了洪承畴大惊道‘洪先生如何却在此处？’洪文代答曰；‘大清皇帝爱惜洪大人之才华，故而将洪大人释放，欲归中原。’范文程道；‘这哪里是爱惜洪先生，实实是误了洪先生也。’范文程一席话说得洪承畴茅塞顿开，如知是何言语？且容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