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故事第三章恋歌海之恋

　　3、茹筠的故事海之恋
　　士俊、嘉瑜，过了这么多年，你们的心灵还能这般纯静、一尘不染，真让人羡慕。士俊的故事幽默、风趣中透着深情，嘉瑜的故事哀怨、凄婉又优美、动人。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个年代，确实象生活在梦中。什么＂工宣队＂、＂白卷英雄＂、造反派、大串联、上山下乡、右派……生活真的象《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中那般神奇。但是，无论是快乐的往事还是痛苦的回忆，对我们来说，都是值得回味的。不是吗，正是那些往事和回忆，才使我们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美丽动人。
　　快乐园地的朋友，我们都经历了那次＂革命＂风暴，我们在风暴中没有倒下，我们渴望着、追求着美好的未来，而且，我们的国家依然坚如盘石，巍然不动。朋友，你们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也许，你们听了我的故事，就清楚了。我的故事如下：
　　＂妈妈，你说表哥啥时会来？＂
　　＂傻丫头，你知道你今天问了几次了？＂
　　我笑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几次。
　　表哥是个海军军官，妈妈说我小时见到过他，可我实在想不起他的样子。妈妈跟我说，她把我的照片寄给了我的表哥，表哥很喜欢我，要来看我；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是在骗我，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表哥，而是我父亲的同事给我介绍的对象。朋友，你们知道我是家中的独女，上山下乡时留在了城里，分到一个集体办的小厂子里工作。那时，我二十三、四岁了，每天还只知道玩耍，让父母为我的婚事操心。那个年代，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太单纯了。
　　朋友，你们知道，相州市是个内陆城市，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河，看到湖，看到由大山环绕而成的水库……但我们看不到海。昨天晚上，我跟你们说过，在学校里我很爱读书，那时，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想看大海。那时，我把学校图书馆里有关大海的书籍都读遍了，什么法国作家雨果的《海上劳工》、罗狄的《冰島漁夫》、儒勒·凡尔纳《海底两万里》；什么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赫乐曼。麦尔维尔的《白鲸》；什么英国作家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当然了，也读了咱们国家许多作家描写大海的文章。在我印象里，伴随着那些英雄人物形象的，便是那乌云翻滚的天空，波涛汹涌的大海，巨浪涛天的轰鸣，波沫飞溅的浪花……那是多么波澜壮阔的景象啊！……也许，我是混血儿的缘故，身上流着不安分的血，只要想到大海，我的感情就会汹涌澎湃，一刻也不能平静。唉，生活总是不尽人意，在故乡时，我天天渴望着见到大海，现在，我生活在大海环绕之中，又天天盼望能看到故乡的山川、平原了。
　　表哥要来看我的事（朋友，原谅我，在这篇文章里，我就一直叫他表哥吧），实在让我高兴。那时，表哥的影子在我心目中实在高大，我把他想象成了我读过的书中的那些人物。在我的想象中，表哥就是《海上劳工》中的吉利亚特，为了获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大海上与怒涛作战，与食人章鱼殊死搏斗，迎接＂瀑布式闪电＂的到来，驯服桀骜的浪潮……表哥就是《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中，从不言败。他与大海的风浪搏斗了两天两夜，才捕到一条大鱼，归途中又和一群一群的鲨鱼拼斗、撕杀，他用尽了全力去保护大鱼，到家后鱼只剩下了骨架。他失败了，但他为了自己心爱的事物顽强拼搏、绝不屈服的意志，让我感动得落泪……唉，算了，总之，那时，我把表哥想象成了书中的那些英雄。在我的想象中，表哥有着魁梧的身躯，桀骜不驯的个性，对女人柔情似水，为了所爱的女人会献出生命……
　　朋友，你们知道吗，我盼了那么久，终于见到我的表哥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头一眼望见他，就懵了。他个子细高，文弱清秀，象个书生，不能说不好看，可与我想象中的样子反差太大了。表哥的模样让我很失望，但我不知道他是来找我相亲的，也就觉得无所谓。那次，我的父母对我的表哥实在太好了，他们把家里好吃的、好用的东西全拿出来款待他，还让我陪他，说我们年纪差不多，在一起谈得来……实际上，那一次表哥来我家，连二天时间都没呆完，就离开了；父母说他工作太忙，单位来电报催他回去。我好生气，难道他的工作单位就他一个人，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父母让我陪表哥到市里去转，我们乱转时，我忍不住去问表哥大海的事，表哥对我说，＂茹筠，咱们在一起时，能不谈工作和大海吗？＂……表哥走了，好象很伤心；而我，也实在气坏了。朋友，这就是我和我表哥的第一次见面，就是我的初恋。
　　表哥走了，妈妈高兴地问我，表哥长得够帅得吧，你们谈得怎么样？……我又呆住了，我说，＂什么谈得怎么样？＂。爸爸在旁边笑了，说，＂那是我的老同学给你介绍的对象，傻丫头。＂这一下，我的脸涨得通红，我说，＂长得好有什么用，跟我在一起呆两天都嫌长，我那么喜欢大海，他却跟我说，‘茹筠，咱们在一起，不要谈工作和大海好吗’，好什么，气死我了……＂爸爸的脸扳了下来，严肃得说，＂你表哥在保密单位工作，任务太重要，这还是单位照顾他，才让他来看你二天。你不知道，我那位科学院里的同事，不象我是干考古的，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他想让你们好好活着，有时在外面呆几年，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他和我是海外留学时的好友，你表哥是他的得意门生，才把他介绍给你。＂妈妈也说，＂茹筠，你太年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知道什么，你们天天喊‘卫星上天，人头落地’（文化革命中＂四人帮＂的极左口号），我跟你说，卫星要是不上天，我们真得会人头落地。你读的那些书我也读过，那些书上的人物为了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事物去拼命，你表哥为了让咱们国家几亿人能好好活着去拼命，你说，谁英雄……茹筠，听你表哥的话，以后不要再和他谈工作和大海的事情，他是军人，有保密条令，不是普通人。＂
　　听了妈妈的话，我想，我那样对表哥，以后，他还会来吗？……
　　我和表哥第二次见面，是在半年以后。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给我表哥的信上写了些什么，但是，我的表哥又来看我了。这一次，我知道他是来相亲的，而且，自从他上次走了以后，我的思想也变了。在我的想象里，表哥不再是那个文邹邹的书生，变成了吉利亚特、桑地亚哥……因为爸爸、妈妈将他说的太好了，而且每天都跟我说；他们说，这叫＂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那时的革命口号）。那个时代，国家大事天天翻来翻去，象＂翻烧饼＂，我的思想反个个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又见到了表哥，居然知道害羞了。表哥比以前消瘦多了，妈妈说，这是表哥想我想的，这让我很感动。表哥没有生我的气，甜甜地笑着，很开心。这一次，表哥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
　　现在，我很听爸妈的话，不敢再问表哥工作的事，也不敢再向他提大海，但我心里憋得实在难受，而且，表哥虽然和我在一起，那般喜欢我，可他总爱发呆，我也搞不清他脑子里天天想啥……没办法，我不想让他发呆，便只好常常捉弄他。有时，我把门开个小缝，把条帚放在门头上，然后喊他，让他来找我。他一推门，条帚从上面掉下来，砸到他身上，让我笑个不停；有时，我见他在院子里，便喊他来见我，我躲在厨房里看他乱找的样子，悄悄发笑……但更多的时侯，是我们在田野上奔跑，追逐，嬉戏……那天空好蓝，那田野好绿，那地上的花好美……那时，我答应了表哥的婚事，表哥高兴地把我抱在怀里，流着泪，亲吻了我……
　　表哥走了以后，我才听妈妈说，表哥这次来，他单位的领导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解决生活问题；他不能只搞工作，不考虑自己的生活问题。表哥比我大四岁，都二十八、九了，还是单身。他们单位的领导真好：那是军队，不是地方；他是军人，不是普通人。他在上班，我也在上班，虽然我们都是革命的＂螺丝钉＂，但我能和表哥相比吗？
　　表哥走了，几个月后，来了信，让我去部队探亲。快乐园地的朋友，跟你们说真心话，那时，我高兴得快疯了。想到我就要看到表哥，看到大海，看到我多年来向往的一切，你们想，我还能睡得着觉吗？……我到了表哥的营地，那是一座军港，但我是在医院里见到表哥的，他躺在病床上……他的导师，我父亲的朋友钱教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他对我说，＂茹筠，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父亲，我没照顾好轩宇，他太累了，积劳成疾……＂朋友，你们看到过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流泪吗？……我看到了。钱教授说，＂你表哥是我的学生，他是个天才，是咱们国家的国宝，他的脑子就是一台高性能计算机，从来没有休息过……我们想爱护他，知道他是在拼命，知道他除了爱工作，就是爱你，所以，我们一次次让他到你那儿去，去你那儿休息一下，可他去了就跑回来……他睡梦里脑子都在转圈，我们怎么办……没办法，我们是不想让人欺负，不想让人踩在脚下，才这样拼命的……现在，我不能跟你说他在做什么工作，但你记住，将来，只要是中国人，没有人不爱他……＂
　　快乐园地的朋友，那时，我见到了大海，而且，是和我的表哥一起观望大海的。钱教授还有他的同事们，用军车把我和我的表哥送到大海边，他们离开了，让我和我的表哥呆在一起。这时，表哥望着我，紧紧拉住我的手，轻声说，＂茹荺，我给你的爱太少了，我好想陪伴在你身边……表哥说完，转过身去，望着大海，那深情的样子，让我流泪……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大海在峭壁下轰鸣，泡沫飞溅的浪花拍打着崖壁的岩石，寥廓的、茫无涯际的海面上，波涛汹涌，空气中弥漫着浪花带来的濛濛水雾和海水的咸味、凉意。淡淡的星光下，我望着表哥那苍白、慵倦的脸，不知怎得，突然感到他的影子那般高大……啊，吉利亚特、桑提亚哥、尼摩……那些我在书中看到的英雄，他们怎能和我的表哥相比。我的表哥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为了他的同胞去征服大海：他用他全部的时间、精力和心血在知识的海洋中拼斗、撕杀……而且，为了他心爱的一切，情愿献出他年轻的生命……
　　朋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我表哥是搞核潜艇的，因为中央电视台在＂感动中国2013＂节目中，报导了＂中国核潜艇之父＂和他的团队。我还可以告诉你们，1973年（我和表哥相爱的那段时间）我国成功建造了首艘战略导弹核潜艇……这些导弹核潜艇正式服役时，美联社评论说：＂中国核潜艇水下发射运载火箭成功，表明中国海军起了质的变化，已经拥有发动海上进攻的能力。＂法新社评论说：＂中国已成为世界上第5个拥有核潜艇水下发射战略导弹能力的国家……＂朋友，在我给你们讲这个故事时，我又想起了钱教授给我说的话：
　　＂……没办法，我们是不想让人欺负，不想让人踩在脚下，才这样拼命的……现在，我不能跟你说他在做什么工作，但你记住，将来，只要是中国人，没有人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