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您找我?" "这是小刘,今天刚刚报到,在财务部。"李总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后,对陈曦介绍他对面一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 "你好!"陈曦笑着对他点点头,"我是陈曦。" "我叫刘翔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他用手扶一下眼镜,笑笑。 "指教谈不上,共同努力、相互学习吧!" 李总对陈曦强调,"他负责出口报关和翻译这一块,以后外贸合同和报税你们俩合作。" "好的,知道了。" 从总经理室出来,两人告别,陈曦回自己的办公室。陈曦的办公室在李总办公室的侧对面,面积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一张电脑桌,一套办公桌椅和两张文件柜。 在门外就听见电话铃声。电话是宋子坤打来的,问她晚上几点回家。陈曦说如果没其它事的话,6点左右就回家了。他又问晚上有没有约人?陈曦说没有啊,工作这么忙,哪有闲心约朋友玩?你不是出差了吗?宋子坤说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快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刚放下电话,它又响起来。这次是姑姑打来的。 "可可?我是姑妈,最近工作累不累?怎么有些日子不过来了?" "哦,最近比较忙,我正想着下礼拜天过去呢!" "下礼拜?我给你包的饺子。" "姑姑,我晚上过不去了,公司里有事,要加班—你们吃吧。" "是吗?我这还都弄好了,要不,我给你送单位去。" "不用,我们好多人在一块呢,就我自己吃多不好啊!" "那也是,这可怎么办?"姑妈很为难起来。 姑姑很疼爱陈曦,她也很爱姑姑,所以陈曦每次不想去却又说瞎话骗她,心里总是有些内疚。 "姑妈,谢谢你!下周我一定过去看您,好吗?" "那,好吧,到时候我再包一次给你补上。" "行,再见!" "哎,过个生日也这么忙……" 陈曦在放下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姑姑的话,扭头看看桌子上的日历牌,可不么,今天是自己生日。陈曦动动嘴唇,心中伤感,这么多年来每年的生日都是姑姑给她过,妈妈好像从来都很忙。陈曦站着怔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自言:无所谓,我不在乎! 还不到6点,天已很黑了。陈曦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脸上印着一丝笑容。为什么不笑呢?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一个人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多么不容易,所以不管怎样,自己还得要善待自己,努力让自己过得开心些,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嗨!我回来了!"陈曦看着站在门外等候的宋子坤,"等久了吧?" "唉,你老让我等!" "那怎么办?" "好办啊,把钥匙给我一把不行吗,那样的话,你每天回家都开着灯,多温馨!" "想得挺美,想鸠占鹊巢啊?" "可不是,你这小窝挺让人向往。"宋子坤在沙发上坐下来,"晚上请我吃什么?" 陈曦看看他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他每次来都是问自己想吃什么?或者想去哪儿吃,今天怎么就突然变了? "那,我们出去吃吧,我家里可是什么菜都没有,你是知道的,我平时一般不做饭。" 宋子坤依然懒洋洋地坐着,"说实话,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你都会做什么呀?" "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像炒鸡蛋、拌黄瓜什么的,可这会儿我没处买菜去啊。" "你没去买怎么知道没卖的了呢?" 陈曦皱皱眉,鼓起嘴巴,"这天都黑了,菜市场又离得那么远!—今天想剥削我是吧?" 宋子坤赶紧说:"哪敢啊!你可别那么想,我就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陈曦叹口气,"好吧,那你等着,我出去看看,要是没有了就只有出去吃。" "行!快去吧。" 深秋的天已是冷下来了,吃饭的点马路上人很少,显得空荡荡的。陈曦走在路上,感受着这样冷清的世界莫名就有些委屈。她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人,不管是母亲还是高屹,此刻都离她很远,一个永远的离开了她,一个也许早就把她忘记…… 一阵风吹过,划过她的脸,顺便把她的泪给带出来。陈曦抬起头仰望黑夜的天空,咬咬嘴唇对自己说:不管怎样,还有人关心我,姑姑是很疼爱我的,还有宋子坤。想到宋子坤她有些温暖的笑了,正因他对自己如长者般的呵护,而让自己布满伤痕的心慢慢有了起色…… 陈曦空手而归,农贸市场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烦躁,觉得宋子坤今天有些和她过不去,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间已买不到菜了呢?陈曦印象中他还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 在家门外发现家里的灯不亮了,陈曦疑惑,难道这个家伙走了吗?那样他可就死定了!但门没锁,那他就是没走?陈曦皱起眉,宋子坤今天犯邪了。 陈曦推开门向前走两步,突然想到宋子坤有时总爱像对待小孩子般逗她,便停了下来,"宋子坤,你别吓我了,行不行?听到没有?宋子坤?"等了一会儿,没人应,陈曦用力一跺脚,"哼!不想挨揍你就出来!我喊1。2。3,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1—2……" 这时,面前传来一声划火柴的声音,一根火苗在黑暗中慢慢划过,最后,落到了一个点上。一根蜡烛燃了起来,给房间带来微亮的光。 "可可,生日快乐!"宋子坤站在烛光后面,透过幽暗的光线,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很英俊。他微笑着问:"我可以叫你可可吗?" 陈曦看着这一切,感觉仿佛是在梦里,瞬间各种各样的感觉冲击着她,"可以……" 宋子坤走到陈曦面前,拿起她的手,把她领到桌子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做好的菜和点了一根蜡烛的蛋糕。陈曦明白了他今晚的费尽心思而心生感动,抬头望着宋子坤,眼中有些潮湿。 "许个心愿吧!"他温柔的说。 陈曦听了他的话,合上眼睛:请让我永远这样幸福吧,还有,请让宋子坤快乐,好运! 宋子坤出神地看着陈曦,烛光中她忧郁的眼睛合上后,静静的脸上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心疼。他在心里说:陈曦,我会让你快乐的! 陈曦许完愿,抬头对宋子坤开心地笑着。 宋子坤说:"吹蜡烛吧。" 陈曦低下头把蜡烛吹灭,然后又抬头笑着,这种难言的幸福已经离开她很久了。 "等一下。"宋子坤去打开灯,然后拿起放在凳子上一个长方形的纸袋,走近陈曦,"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里边装一件墨绿色呢大衣。陈曦打开来,套在身上,快乐的在宋子坤面前转了两圈。 宋子坤看着陈曦高兴的样子开心的点着头说:"嗯,不错!好看!" "谢谢你!"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宋子坤摸摸肚子,"我们吃吧?我都饿了。"说着坐下来搓搓手,拿起一把水果刀盯着蛋糕准备下手。 陈曦脱下外套,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宋子坤切着蛋糕,抬头看一眼陈曦,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陈曦咬着嘴唇,温柔地笑笑后扬起下巴,在他脸上轻轻的留下了自己的唇印,然后注视着他,笑着。宋子坤稍微愣了一下,马上一脸灿烂,问:"我回报你一个行吗?" "嗯,我想想……"陈曦面带狡猾的开始思考。 宋子坤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全神贯注的欣赏着,接着把头靠过去轻轻地吻着,慢慢的,变的沉醉而贪婪…… "我们听点什么吧?"他把嘴唇贴在她的鼻尖上说。 "好。" 宋子坤用手刮一下她的鼻子,站起来去开录音机,然后一首"秋日的私语"便在房间内轻轻飘扬。 "你为什么喜欢听这种钢琴曲?"回到她身边,坐下来把她揽在怀里问道。 "不知道,就是爱听,也许呢,因为我觉得它很浪漫。" 他轻笑,接着又开心地看着陈曦笑。 陈曦噘起嘴,站起来到他对面坐下。盛一份蛋糕,用眼睛瞪着他吃起来。宋子坤仍笑着,拿起酒杯,放在她面前,"我们干一杯吧?" "不喝!" "怎么了?那天你不还说挺喜欢喝红葡萄酒的吗?" 陈曦对着蛋糕狠咬一口,弄得鼻尖上也被沾上了好些。 宋子坤越发的乐了起来,发现陈曦在瞪自己,赶紧收住。陈曦反倒忍不住笑了,"你就坏吧你!" "呵呵。"宋子坤转到她身边坐下,把嘴贴在她的耳朵上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求你!" 陈曦沉默一会儿,拿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可……" "我知道,你还想着他。" "……你不在乎吗?" "我在乎—忘了他吧,那都过去了。" 陈曦低下头,叹口气,轻轻地说:"我时常梦见他……" "你能确定,你还爱着他吗?" 陈曦没有回答,轻轻的喝一口酒杯里的酒。 "有本书上说,初恋的感情,不是爱情。你那时只是个小女孩,我想……" "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说得哪样?" "你不明白!" 宋子坤稍微和她隔开了些距离,喝口酒,盯着她,而后轻轻一笑,"……那你说说。" "不想说,不想再伤心了。" "难道你现在的样子很高兴吗?"看她不说话,又继续说:"有些伤心事,说出来比憋肚子里强,他能让你这么刻骨铭心,说实话,我有些嫉妒。跟我聊聊吧,或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他到底是无情无义,还是另有苦衷!" "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是吗?说说看。" "我在他心里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我为他死,他也不在乎。" "他爱你吗?" 陈曦沉默,不久流出泪,"我不知道……他突然要和我分手,我感觉,感觉心里撑不住,就要崩溃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觉得痛不欲生……只是,我总在痴心妄想,有一天他会后悔;我写信告诉他,我会等他,永远等,直到等他回来,可他……"她痛苦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脑中翻出来的记忆让她伤心不已。 一九九五年末。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虽然明天便是"元旦",院校也放了假,但因为再过不了几天就放寒假了,而且这两天交通不畅通,所以外市的学生大多都不选择回家,大家便凑在一起商议怎么过这美好的节假日。 陈曦在宿舍里收拾着背包,她没什么打算,想着一个人在家看两天书。 有人开门进来,"陈曦,有电话找你!" "谁啊?" "好像是胖子。" 陈曦放下包,跑出去接过电话,"喂?谁找我啊?" "我,刘学强。" "有事吗?" "明天我们去爬山,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刘学强在那边郑重其事的说。 "下这么大雪,爬什么山啊?都有谁啊?" "有我、刘斌、马旭东、郭明明、郝佳等等等等。" "那我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就这么定了,这是集体活动,你怎么能轻易就拒绝!" "那,好吧!" "OK!明早10点,到学校来集合。" "这么晚?" "废话!早了谁起得来啊。噢,对了,后天还有场电影,老规矩—AA制,不准缺席,一会儿我过去收钱—唉,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今年是什么年啊,要玩这么疯?" "哎呀,明年这个时候,想凑在一块都难了,这算什么呀?" "哦,对。什么电影?" "《保镖》,惠特尼。休斯顿主演的。" 陈曦放下电话,想那还是不回去了。正想着,电话又响起来,她拿起电话,"喂?你好,找谁啊?" "我找陈曦。" "姑姑,我就是。" "可可,放假了吗?" "刚放假,我正收拾东西呢。" "是吗?那一会儿过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有什么事啊?" "我给你织了件毛衣,你先过来穿穿试试。" "姑妈,你干嘛又给我织毛衣啊,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说,我又不缺毛衣穿,妈前几天还给我寄来的衣服。" "你妈是你妈,我是我。" "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陈曦坐40分钟的车后到姑妈家。她家在市里靠近南边地方的一处小四合院。姑姑正在家里包水饺,见陈曦进来就起身擦擦手,到里屋去拿出了一件红色的毛衣。毛衣是高领的,陈曦冬天最爱穿这一种。她接过来,拿在手里感觉毛绒绒的,前面胸前的地方还织了一只白色,黑耳朵,黑鼻子的卡通狗。 "真好看!谢谢姑姑!"陈曦高兴的跳起来。 "这孩子,快,穿上试试,不合身我快改,好过年的时候穿。" 陈曦穿着正合身。 "真好看,我们可可就是受打扮!"姑姑忍不住一个劲的点头。 在姑姑家吃过饭,看一会儿电视陈曦就要回家,并告诉姑姑明天有活动,不能过来过元旦了。姑姑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把陈曦送到门外,让她路上注意安全,回家把门关好。陈曦只管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送走陈曦,姑妈回到家里对着在自己屋里看书的儿子不高兴的说:"文轩,你姐姐走,你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真不像话!" "留什么留,她又不是一年只来一、两次,虚伪!" "胡说什么呢你?!可可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她不愿意在我们家住,还不是因为你!" "她又不是没家,干嘛非住我们家?"文轩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 "你说什么?她那算个什么家,连个人也没有。她是你姐姐!" "什么姐姐,又不是你生的。" "你……" "我怎么了?你是她妈还是我妈?过年了,你给我买衣服了吗?每次包饺子,都是为她还是为我?小时候,每次吃饭,你总是一个劲的往她的碗里夹菜—她妈那么有钱,她什么都不缺,比我们肥多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好她……" "住口!你,你真是不懂事!" "我就是不懂事,我哪有她好!" "你真想气死我?我哪年没给你买过新衣服?你舅妈哪次来少了你的东西?" "谁是我舅妈,她早改嫁了,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你们又捡来当宝贝!" "闭嘴!"父亲在门外沙发上大声的喝道,接着传来一阵的咳嗽。 文轩扭头看看门口,低下头看书。 "没点人情味!你从小有我和你妈在身边,她呢?我们不关心她,她靠谁?有点同情心没有?一个男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小心眼儿,以后到了社会上能混得开么?"父亲显然已是很生气,他咳嗽的满脸通红,姑姑忙出来给他捶背。 文轩喘着粗气,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反正你们不喜欢我,反正是我没她好,我是捡来的,她是你们亲生的!我走,让她来,行了吧?!"吵嚷间已穿上外衣,开门跑了出去。只剩下父母在屋里对望着,叹气。 因为没交暖气费,所以家里很冷。陈曦把门关好,把窗帘拉严实,然后用最快速度洗刷完毕,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和一瓶矿泉水,跳到床上盖上被子,斜躺着看书。 电话响。他看看表,已经10点了会是谁打来的呢?她犹豫一会儿,拿起电话,没有出声。 "喂?"那边有个男的声音先问道。 "你是谁啊?"陈曦皱着眉头问。 "陈曦吗?" "你是谁?" "我是—李江。" 陈曦感到意外,接而想到高屹,心跳就有些加快,"……有事吗?" "高屹托我找你,他有事要对你说。" "他在哪儿?" "在家。" "他要跟我说什么事?" "这个,我不知道,他只是让我跟你说,明早8点在大桥西口那儿见。" 陈曦放下电话,大脑开始乱起来,半年前他对自己绝情的态度还清晰可见,而自己至今对他的思念却丝毫未减。他还想着我,他不忍心丢下我!她想高屹一定是要对自己诉说,当初是怎样没有办法才不得已那样做,或者,怕她为他吃苦,心疼她才痛下决心,而实际上,他后悔极了,所以,他要见她,向她忏悔,希望她能原谅并从新开始…… 我会原谅你的!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陈曦在心里这样说着,脸上开始有了幸福的光彩。她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笑嘻嘻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你会来找我,我再也不会怪你!" 她整夜都没有合眼,她睡不着,各种感觉包围着她,让她的大脑处于非休眠状态,直到凌晨4点多慢慢合上眼睡了。 早晨快7点的时候,天已微亮。外面没下雪,却没有要晴天的样子,呼呼的刮着凌厉的北风。陈曦穿上条蓝色的牛仔裤,她爱穿牛仔裤,特别是冬天,然后在镜子前站了会儿,打开衣橱拿出一件紫色的外衣穿在身上。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了紫色。 天气很冷,可她一点都不觉得,此刻她的心里只有高屹了。因为地上滑,公交车开得很慢,虽然早早的出了门,但到桥边时已是8点整。陈曦下了车,往四边看看,没有看到高屹的影子,便放下心来,小心的踩着已结冰的路面,走到桥边等他。 陈曦静静的站着,不经意看到了桥对面,那个他们初次约会的地方,而也是曾为了他而要毁灭自己的地方。那棵树的身上已经被雪笼罩了起来,一片雪白,很美,一阵风吹过,便随着扬起随后飘落一些雪花。那儿真让人难忘,陈曦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感慨,那儿虽然有些好的记忆,却还有痛苦的伤痕。 太阳从云端后面露出来,给大地一丝暖意,但风还在刮着,雪片被风刮在脸上,仍像刀割一样的疼。陈曦看看表,时间已过8点半,不免开始焦急。她反复回忆着昨晚的电话,是李江和自己开玩笑吗?不会,平时根本不和他来往,他不可能和自己开这种玩笑。陈曦四处张望着,看高屹会不会正在哪个角落找自己。看了一圈后,确定他不在,只好仍在原地等着,以免他来时找不到自己了。 也许他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她这样安慰自己。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藏到云后去了,那一丝的温暖也随之消失。 等待的滋味很难熬,而这种莫名的等待更是折磨人,陈曦感觉心里空空的。她的脸冻得有些疼,脚和手也都已经麻木或者快失去知觉了,陈曦咬咬嘴唇,轻轻跺着脚。桥边路过的人好奇的看着她,陈曦开始并不在意,但时间长了看她的人多了后,她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们一定以为我是个傻瓜! 陈曦的心不知何时已蔓延出难言的悲伤,她不明白高屹为什么迟迟没有到,那种委屈笼罩着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看看表,已快要10点了,她想给李江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陈曦鼻子有些酸楚,想哭,赶紧用手捂上,止住了。 她走进大桥附近的电话亭,拿起电话。 "晓歌,是我。" "是你啊,什么事啊?" "我……"陈曦突然呜咽着说不出话,然后就开始哭。 马晓歌着急地问:"你怎么了?别哭啊,你在哪儿?" 陈曦终于忍不住对着电话大哭。她哭得很伤心、很委屈。马晓歌问她,她却只是一个劲的哭。马晓歌越发的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听着,听她哭了好一阵后终于止住。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 "他回来了,找我,我在这儿等他。" "他?--高屹?陈曦,你怎么回事儿?!他那么对你,你怎么—你为什么哭?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还没见到他。" "那你为什么?" "他约我8点在这儿等他,可他,没来。"陈曦说着忍不住又哽咽。 "什么?!这都10点了,你还是快回家吧!" "不,我一定要等到他!"陈曦不等马晓歌说什么,放下电话。 她又回到那里。 静静的看着河面,河水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透过雪层,能看到河水已经结冰,在躲躲藏藏的阳光的照射下,河面上闪着时亮时暗银色的光。陈曦无声的流着泪,转过身默然的、执拗的站着,任来往的人们奇怪地注视着她。 终于,那个身影在视角里浮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走近。陈曦用手擦一下已被风吹干的泪痕,望着他。 高屹走到她面前,她轻轻地对他笑笑。他动一下嘴唇,没笑出来,只是说:"车子坏了,送去修,所以来晚了。"说完也不再看她。 陈曦没有说什么,她是不信的,只是不愿拆穿。 "我们到那边去吧。"高屹说着已迈动脚步。陈曦跟在后面,路面上的雪已被过往的行人踩得很硬,也很滑。在下石梯的时候,陈曦差点摔倒,他回头看看,愣了一下,却没过来扶她。 陈曦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的看着河面,昨晚那些快乐的思想,早已荡然无存。 "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说—我们分手。如果以前的不算,那今天就算正式的了。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明白吗?你不要再给我写信。" 陈曦仰头看着他,瞪大眼睛,她不明白几年来一直疼爱自己的高屹为何变成这样了? "我做错什么了?" 高屹摇摇头,停顿片刻,"你走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脸冷漠的看着前方。 "为什么?"陈曦痛苦的问。 "缘分尽了。" 陈曦咬着嘴唇,嘴唇上是咸咸的泪水,"……我走……"她用低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的见的声音说着。而后停顿一会儿,却看他不再说什么,明白了已经绝然没有希望。 她转过身走着,肆意流淌的泪水滴落在胸前的大衣上。慢慢的走了一会儿,蓦然回望,却发现他已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回到家,陈曦木然的坐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 电话一直在响,她接起来。 "陈曦,你怎么回事儿?让我们等老半天,你却还在家里,你可真有一套!"刘学强在电话里生气地嚷道。 "对不起,我忘了……" "什么?!你……" "我不去了,很抱歉。"陈曦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喉咙像被什么卡着。 "你干嘛不早说?!没组织,没纪律—……你出事了?声音怎么不太对啊?" "没有,我只是,不太舒服。" "……那明天的电影你还去看吗?票已经买好了。" "……去。" "那你可不能再迟到了,否则,一定狠狠的罚你!" "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电影是明下午1点1刻的,你1点之前到,我在门口等你。" 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的响,在陈曦听来,仿佛是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她呆坐着,把头靠在沙发背上。 突然间,她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的朝钟表砸去,茶杯碰到墙上,"哗啦"一声摔碎。她又拿起第二只、第三只,最后,举起桌子上的电话,用力的砸去,而后只听到巨大的钟表落地声和电话落到地上的声响。 她倏地站起来,跑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手伸进去掏出一摞信来,狠命的撕着,用力的向空中扬着。而后,被撕碎的纸片在房间内飞舞,飘散…… 又下了一夜的雪。 早上的时候雪停了,天气晴朗,太阳迫不及待得从地平线上升起给世界散发着慈爱的光芒。马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大人、孩子手牵着手在雪地上,迎着阳光漫步。 陈曦起床的时候已快11点。头有些疼。她穿上衣服在床边坐了会,然后走到衣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咧嘴笑笑,说:"如果你还有点出息,就不许再想他!你长得不算难看,喜欢你的人有的是,随便找一个就比他强—他算什么?!"说完,鼻子一酸,又要哭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她用冷水洗完脸,背上包,出了门。 刘学强已等在那里。 "今天还行,没迟到。"刘学强眯着本来就小的眼睛,笑着说。 "昨天很报歉,让你们等着我。"陈曦不好意思的说。 "算了吧,看在你真心悔过的份上。"刘学强大度的拍拍她的肩膀,有风度的慢慢点点头。 陈曦笑笑。 "哎,对了,昨天你没事吧?"他认真的问。 "没事。" "那就好。我们进去吧,快开演了。" "他们呢?" "来了的都在里边,这么冷谁在外边呆啊,也就我吧,这么好,昨天没把票给你,今天在冰天雪地里等。" 陈曦抬头看看太阳,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和他一起向里走去。 郝佳一看见陈曦便凑了过来,盯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昨天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我才不信,昨晚马晓歌给我打电话都跟我说了。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电话坏了。" "坏了?你家不是两个话机吗?两个电话都坏了?" "是—客厅里的坏了,睡觉前我把床边的电话线拔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昨晚睡得早,不想有声音吵醒。我没事,别瞎担心。" "真的?"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郝佳说着转过身去坐好。 电影开演,嘈杂声静下来,接着响起隐约的吃东西的声音。他们买了一大包零食,看情形不像是来看电影,倒像是来聚餐的。陈曦感到头痛欲裂,忍了一会儿,对郝佳说去卫生间后一个人出来。大厅里冷冷清清,只偶尔几个出来买东西的。 陈曦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静静地看着大厅。 "你自己在这儿想什么好事呢?" 陈曦转头,刘斌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就是想好事也被你给搅了!" "那倒是我的错了?"刘斌说着也坐下。 "可不。" "昨天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我们还照了许多照片,漂亮极了!明天就能洗出来。" "都还没洗出来,你怎么知道漂亮极了?" "哎,一想不就知道了么,整个山,山上的树、亭子都被白色的雪罩着,多美!昨天你没出来看雪景?" 陈曦笑,眼睛弯起来,然后语重心长的说:"是啊,昨天没去挺后悔的。" 刘斌看着她,由衷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陈曦便对着他做了一个更加夸张的笑脸。他乐了,又说:"你挺可爱的。" "马屁精!我是不会发给你奖金的!" 刘斌又不置可否的笑笑,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没什么,有些头疼,出来透透气。" "赶紧回去吧,这儿不冷么?" "你呢?" "我啊,有事。" "什么事?见不见得人?" "可能是见不得人,WC,你……" "讨厌!走了!"陈曦站起来回到放映厅。原来的坐位是靠前的地方,她看看门口的位置没大有人,索性就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一会儿刘斌走过去。过了一段时间,又见他向门口走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她,抬抬手打个招呼又出去。几分钟后,提着一个方便袋进来,看陈曦还在这里,便走过来。 "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这儿挺静的,不伤脑子。你买的什么?" "水,你喝吗?" "不喝,谢谢。" 刘斌看看她,"你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写着呢!" "你感觉我不够开心吗?" "开心,不过是装的,你的眼神可骗不了我,太忧郁了。" "咳,我就这个样子的!" "你这个样子挺容易感染人的,高兴点,好不好?" 陈曦动动嘴唇,没说什么。 不久。 刘斌握住了她的手。 陈曦本能的要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陈曦扭头看他,幽暗的光线里那脸上一双眼睛正在深情地看着自己。他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把目光转向前方。慢慢地,陈曦的手也反过来握紧了他的手,而后两只手互相的摩擦着。两人没有一句话。一直到电影快要演完,他用力的在她手上捏了一下,转头看着她笑笑,便起身离开。 从影院出来大家各自分手。郝佳约陈曦去她家玩,陈曦拒绝,她想回家睡觉。刘斌和几个回院校的人从她的身边过去,他没有看她。陈曦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了停车处,他们在推车子的时候,他才转过头来对她笑笑。陈曦看着那充满真情的笑容,感觉自己冰冻的心划过一丝暖流。 她没有笑,只是把头低了下去,又看着别的地方。 "陈曦,咱俩一块走吧?正好顺路。" 陈曦转过头,郭明明在身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陈曦笑着说:"好啊!" 然后挎起她的胳膊,两人在有些滑的路上小心翼翼地边走着,边聊天。 马晓歌在宿舍里见到陈曦开始,就总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你老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外星人。" 马晓歌笑着说:"我倒没觉得你是外星人,就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 "吞吞吐吐的!" "我还以为今天见到你,应该是泪眼汪汪的呢!" "我挺惨的是吧?我挺傻,对不对?我是个大笨蛋!"陈曦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说实话,我觉得你真不值,自从你和他开始那天起,就没开心过。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对他!" "哼,已然这样了,我又不能重新来过。" 马晓歌认真的盯了她一会儿,问:"你已经把他忘了吗?或是后悔了?" "没忘,也没后悔。"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做也做了,后悔有什么用!" "那你还是忘不了他?" "……忘不了。"陈曦摇摇头,又黯然神伤起来,"以后别再对我提他!" "好,这个我绝对做得到。你陪我出去买瓶洗发水吧?" "好吧。" 出了宿舍,天已黑下来,在路上又碰上郝佳,仨人说笑着向校外走去。买完洗发水,都感觉饿了,陈曦说:"我们去吃面吧,我请客。" 于是她们来到离校不远,路西尽头的"鑫鑫"面馆。 这是一家很简单的快餐店,在院校密集的周围多数是些这样的饭店,经济实惠。里边有几个小包间,包间与包间之间用板材隔开。但隔板顶上是通着的,对外也没有门,只用帘子挡着。陈曦和马晓歌去后院洗手回来,看见郝佳拿食指放在嘴边,让她俩不要出声。俩人便用夸张的姿势,轻轻的坐下来。陈曦刚要开口说话,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感冒了?吃药了吗?" "咦?声音怎么这么熟?"马晓歌轻轻的问。 "嘘!"郝佳马上制止她。 "吃了,没事。" 陈曦听着女人的声音,不禁轻轻皱皱眉头。 "那就好!" "我爸昨天对我说,他同意我们的事了,还说要见你—从今以后,你可不许再欺骗我了!" "我是那种人吗?" "但愿不是,要不然,你可就对不起我。" "不会的。" 停一会儿,"刘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当然!" "你心里还喜欢她对吗?" "我心里喜欢你,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别转移话题!你是瞒不了我的,昨天我明明看见你跟她坐在后面,我感觉你们坐在那里那么默契……" "别老冤枉我好不好?" "其实你心里还是很关心她,要不然,那天你怎么会对着我喊成她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陪了一千次不是了,那都过去的事了,你怎么总念念不忘啊?"话里有些不耐烦,"明明,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可你忘不了她!" "胡说!如果那样,我怎么能和你再一起!" "总想抵赖!要不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你……" "还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那你敢说,你从来没喜欢过她!" "既然你这样不相信我,干脆我们散了吧!" 传来她的哭声。 一阵的沉默,终于他叹口气,"对不起!别生气了,啊?" "你欺负我!"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不希望你的心里还有别人,特别是她!" "你为什么总是想那么多呢?你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那你就不要再去想她了,行吗?" "好,我答应你,不再想她!" "你发誓!" "我发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你也不要再提这事难为我!" "只要你能说话算数,我就做得到!" "……行了,菜都凉了,快吃吧!" 他们的谈话暂时停下来。 "嘿嘿,想不到她还这么会撒骄,平时看她一板一眼的,一副很稳重的样子。"郝佳摇摇头,表情很奇怪。 "怎么会是他俩?平时没见他们打过什么交道,真不可思异!"马晓歌看看陈曦,陈曦正低头喝着水,她又继续惊奇的说:"真是的,谈恋爱还偷偷摸摸的!" 她们边吃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的话,直到那边没有声音后马晓歌起身说,"我们该走了。" "我先去个洗手间。"陈曦说。 "等等我,我也去。"郝佳也站起来。 "那你俩快点,真麻烦!"马晓歌拿起杯子喝口水说。 有些时候,事真的就是那么的巧,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上刘斌,郝佳出口就问:"哎,你不是走了吗?" 刘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说:"你们来吃饭啊?" 郝佳咯咯笑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刚才已经吃完了,怎么,你们没吃吗?只顾说话了吧!"马晓歌听见郝佳说话,掀开帘子走出来:"你们真慢,我……"她看到刘斌,没再说下去,却笑了起来。 刘斌看见从里边走出来的马晓歌,明白了怎么回事,表情有些尴尬,不禁转过头看看陈曦,陈曦似笑非笑的对他说:"恭喜你!"不等刘斌说什么,径自走了。 在门口瞥见站在黑影里的郭明明,只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