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及年岁之未晏兮, 时亦尤其未央。 恐鹈之先鸣兮, 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离骚》 就好像受着迫促的一样,今年自一月以来比较写了一些东西,有时写得太猛,连一支新的头号派克都被触断了。 这或许也就是"衰老"的征候吧?不过也有的朋友说:是我的"第二青春"来了。我倒很高兴,我希望能够把握得着这永远的青春。 照年龄说来,我已经是知命晋一的人,但不知怎的,我却感觉着一切都还年青。仿佛二三十岁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容易兴奋,容易消沉;一样的有时是好胜自负,有时又痛感到自己的空虚。 因此有人说我很骄傲,就像"不可一世的拿破仑"。骄傲有时是难免的。模仿拿破仑的心理,十二三岁时也曾有过,但现在已经老早毕了业了。 年轻的朋友写信给我又爱这样说:"你能够接近青年,了解青年。"这或许也不尽是出于客套。因为我自己委实感觉着我还年轻,而且我也知道,有为的青年比较起一些"无兵司令"确实是更值得骄傲的。 不过也有些人说我很谦虚,而且是出于世故,甚至于世故到连耳朵半聋都是装的假。这又未免把我看得太伟大了。 平生一大恨事便是两耳失聪而又聋得不彻底,这是十七八岁时一场伤寒症的后果。假使我不聋,或许总可以更聪明得一点吧?假使聋得更彻底,或许也可以更聪明得一点吧? 只有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衰老"了,而且我还希望能够更"衰老"得一点。 能够听不到的鸣,当然是更好的事。 1942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