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在亨利四世学校与尼赞重逢,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友谊,而且比原先更加深厚。他俩都酷好读书,有志于写作,甚至在外表上也有某种相似之处,有时同学稍不留神就把他俩认混了。大家都称他们为"两位一体",公认这一对伙伴是班上最优秀的人物,将来一定有远大前程。 尼赞比萨特更能突发奇想。一天,他对萨特说:"我!你!咱俩都是超人!"萨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称号。尼赞为了表示与众不同,还给两人各起了一个闪特族的怪名。他叫 R"ha,萨特是 Bor"hou 。尼赞把这些神秘的符号写满黑板,更让同学们敬畏不已。 班上有个同学,很羡慕这个称号,要求成为第三个超人。他受到两位超人的严格审查:"你必须去弄脏法国军旗,并公开声称自己要败坏法国军队。"这个考验对被试者来说是太惊世骇俗了,他只有放弃,落荒而逃。 他们两人经常在一起,围着巴黎城转悠,走遍了巴黎的每一个地方。他们不停地交谈,抒发各种感想。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感情容易突如其来的爆发。有时些许刺激就能让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站在巴黎的最高处,俯瞰全城,感受到同巴黎融为一体,自己是这么年轻,就像早晨的空气那样清新,不禁高声喊叫,以发泄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实际上萨特同尼赞是有不少区别的,不过外人不易察觉。 萨特一向不注意穿着,认为这是外在的东西。而尼赞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天才:他既能紧跟潮流,又卓而不群。开始是穿瘦裤脚,瘦得连脚都伸不过去。不几天变成了喇叭裤,上面瘦小,下面肥大而长,把鞋都遮住了。过了一阵子,尼赞穿的裤子就像女人的裙子,一直短到膝盖。再后来,他又穿上了高尔夫灯笼裤。 尼赞上衣也常变化,一会儿是小圆领,一会儿小翻领。他经常提一把马六甲手杖,戴一副铁框眼镜,有时眼镜又变成玳瑁壳的。 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萨特眼花撩乱。在他眼里,尼赞简直就是一个魔术师。萨特很想学样,但怎么着也学不来;家里也坚决不让他搞这种奇装异服,最后只有作罢。 尼赞还有种种让萨特难以理解的事情。一个星期五,他突然离校,直到下星期一下午才回来。 "你去哪儿了?"萨特关切地问。 对方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我割包皮去了。" 的确,尼赞的阴茎头还用纱布缠着。他在医院动了手术,在旅馆住了三天。 萨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这样要干净一些。"再也不愿多说什么。 萨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对方不肯说明真正的动机,他就无法理解这事。"尼赞并不是犹太人,不必行割礼,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萨特琢磨来琢磨去,想不出个所以然。 尼赞还有些行为,不仅是让人不理解,简直就叫萨特受不了。 他俩是无人可比的好朋友,志同道合,亲密无间,但尼赞有时一连许多天不同萨特说话,极端沉默,又不为什么。这让萨特苦恼万分。尼赞这个样子好象是有毛病。但病根是什么呢?萨特搞不清楚。 在临近大学入学考试的那段时间,由于尼赞的这个毛病,他们足足疏远了半年之久。尼赞的心里不知怎样,萨特是难受极了。这是他唯一亲密的朋友,失去了尼赞,他又重陷孤独之中。 为了排遣自己的苦闷,他写了一篇小说,题目很怪:"种子与潜水衣"。小说中的"我"──泰勒尔──就是萨特,而另一个人物露西莱斯──这名字有些女性化──就是尼赞。泰勒尔和露西莱斯本来是好朋友,后来露西莱斯找了一个阿尔及利亚的犹太男孩做朋友,不理睬泰勒尔了。泰勒尔抱怨对方薄情寡义,同时也责备自己缺乏温情,态度粗暴,不会表达感情。 在萨特对尼赞的友谊中,确实夹杂着一种类似爱情的成分。母亲的再婚使他的感情生活出现一片空白,而尼赞的友谊给了他很大的补偿。他对尼赞有一种真心实意的爱,毫无保留。 尼赞对他的感情恐怕不是对等的。尼赞也珍视他们的友谊,但有较多的保留,有一些不愿他们共享的内心秘密。这样,尼赞在萨特眼里有时成了一个谜。这个谜在多年之后,当萨特开始能够看清自己时,才得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