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影

　　一
　　六月的江南烟雨朦朦，把整个河边的江南小城融入朦胧中。
　　这雨滴滴哒哒下了十几天，让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路上行人来往匆匆，谁都不愿在这累人的雨中穿行。
　　倚着河道，河边的店家大都已关门息业。零星几家店铺也显得凄凉，死气沉沉。
　　缘影阁，一间普通的画坊。一间未关门的店。
　　店中一个临河的窗边，一个女子倚在那，摇扇远眺。
　　这就是我，缘影阁的主人。
　　好美的女子。
　　路人见我都这样说。但没有人愿进我的店来看看。
　　这雨景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倚遍窗台，还是一样聊赖。
　　水晶帘动，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对着我的背影道：
　　小姐，有客到。
　　声音沙哑。
　　好。
　　我转身走出去，站在门边的他给让了一下，门边的他把头低得很低，不让我看见他的脸
　　因为他有一张让人不敢再看第二遍的脸：似因大火灼烧而扭曲的半张脸，而另一张板脸也结着大大小小的脓疤，惨不忍睹
　　但他有一个很好的名字——铭。他是我店里唯一的伙计。
　　我走出去，来者是一穿着蓑衣的人。帽沿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见他的脸。雨水顺着蓑衣流下，滴在淡紫色的地毯上，化开。
　　卖画。
　　他递过一个画轴。
　　好。
　　我接过画轴，转身回屋，剩下的不管我的事。
　　回到房间，我展开画，是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如果要买，也可以买出一个好价钱。可惜，它不能留下。
　　点燃画，把它丢在一个积满灰烬的铜盆中。不一会儿，纸燃烧的味道弥漫整个屋子。
　　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这种味道。
　　纸已经烧完了，铜盆中留下一张白色的绢，未被烧坏。
　　我拿起一看，上面写着：
　　必杀：逍遥剑客，夜
　　什么
　　我大吃一惊，绢一下子滑落到地上。
　　我叫冷烟，是一个杀手。
　　二
　　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有一个人高高在上的坐着，蒙着面纱，手中玩着一个盛酒的酒杯。
　　她也是一个女子。
　　为什么要杀他？？？
　　我朝高高在上的她吼到。
　　其实她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幽冥教教主：冷月。
　　我的主上。
　　她轻笑一声，道：
　　怎么，烟，心疼吗？
　　我不许你伤害他！
　　是吗？
　　她浅尝一点酒，慢慢回味。等回味够了，看一眼怒火朝天的我道：
　　你还是亲自动手吧，否则恐怕你会连他的尸体都会找不见的。
　　为什么？
　　我大叫。
　　她出现在我眼前，大殿中很多人都没有看见她是怎么移动的。只知道在我话音未落前，她已在我面前。
　　因为我要他死。他必须死！！
　　三
　　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如黑夜般的眼睛慢慢暗淡。但依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杀死他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烟，为什么是你？
　　我握剑的手松开，冲过去抱着他。
　　夜，夜，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是你？你是我最爱的人呀！
　　夜的鲜血不断的往外留，他已不能活。
　　这意想不到的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终于，他的眼睛带着遗憾闭上了。
　　夜，对不起，我宁愿自己杀了你，也不能让你落入月的手里。
　　我轻轻吻上夜的额头，留下了一丝黑血。
　　我一下子软了下来，倒在夜身上。
　　月，你好狠！
　　那幅画被她下了毒，燃烧的气味就是毒药。
　　不过，我很庆欣我可以和夜死在一起。
　　夜，我来陪你了。
　　在弥留之际，我脑海中闪过一人。
　　铭
　　那个伙计
　　三年前饿晕在缘影阁前的人，我给他一碗粥，他就不顾一切的留下来。
　　为什么？
　　恍惚中，有人把我抱起。
　　不，不，我不要离开夜！！！
　　我心在呐喊，但我却喊不出声。
　　你是谁？
　　小姐。
　　铭。
　　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会…….
　　四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是在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房间里，我的手边睡着一个人，我知道，他是铭。
　　我看了他一会儿，他也醒了，见我已起来，忙站起来。
　　小姐
　　我一怔。这声音雄厚好听，完全没有以往的沙哑。
　　你…….
　　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过失，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他急忙转身，我直起身，用力扳回他的身体，看着他脸。可他一味回避我的目光。
　　你是谁？
　　他不答，一味回避我，我没法，趁他不注意时，点了他的穴。
　　你是谁？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
　　说呀！我没点你的哑穴！
　　这时我发现他脸边的皮肤有点翘起，我伸手一撕，一张易容用的面皮给我撕了下来，接下来我看见的使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是一个难得一遇的美男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和死去的夜生得一张几乎相同的面孔。不同的是感觉：夜冷酷孤傲，眼神是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却沉着冷静，眼神有一种摄人的气势，不怒自威，颇有领导风范。现在，他带着深深的歉意看着我，脸上也有着高兴会心的笑容。
　　 我轻叹一口气，解开他的穴道。
　　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谢谢你，再会。
　　说罢，便要下床，立马被他摁在床上，我欲挣脱，但他的力气比我大，我挣脱不出，不一会儿就乏力了，只好安静坐好，准备听他说。
　　他见我安静下来，松了口气，笑了笑，道：
　　小姐，你还记得这儿吗？
　　我一愣，才记得刚醒来时也觉得这儿很熟。环顾四周，是一间装饰很精致的竹屋，紫色的窗帘，紫色的椅垫，紫色的屏风，连自己睡的被褥都是紫色的。好像我来过，是什么时候呢？我很努力的去想，想到头疼，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父亲为母亲修建的山间阁楼。母亲离去后，父亲给了我。这里很偏僻，而且很少人知道，包括月在内，可他怎么知道？
　　你是谁？
　　小姐，你还记它吗？？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取出一个紫色的扇套，从颜色上可以知道有一段日子了。他恭敬地递过来，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把巴掌大的扇子，虽小，但很精致。
　　我正想嘲笑他随身拿着女孩的东西，突然想起来，这扇子是我的！
　　是我十岁时用的扇子！！！
　　你？
　　我惊呼出声：
　　是你！小哥哥！
　　十岁那年，我生了一场病，父亲把我送来这里休养，小哥哥是留在这里的仆人之子。他很照顾我，也时时逗我玩。我的病能好得很快，有一半也是多亏了小哥哥。我走时，留给他这把扇子。
　　想不到，你，陪了我三年的人竟是小哥哥！当初为什么不说！！
　　对不起,小姐......
　　五
　　小姐，听我好好的说.
　　小姐一直叫我小哥哥，加上时间已久，小姐自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铭——这我不敢欺骗小姐。
　　自从小姐离开后，老爷见我是个练武的材料，便把我送到依过老人那里去学武。九年后学成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来找小姐你。可一来到小姐府上，早已是人去楼空，我找到一些以前的仆人，知道了你们的事。从此以后，我就在江湖上找你，直到一年后在缘影阁看见你。
　　在一个雨天，我乘舟经过那里，看见倚在窗台上的你，我不敢相信是你，我停在对面，为了细细的看你。
　　长大的你越来越美丽，美丽得连我都惊叹。可你那闷闷不乐的神情，让我心疼，让我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我就决定我要陪你。
　　于是，我就到你店里当可伙计。
　　小姐，不要怪我易容，我这样做是因为夜！
　　因为夜是我的亲生弟弟！
　　........
　　我听到这早已说不出话来，只听他继续说。
　　夜是我胞弟，从小我们就分开了。我和父亲生活，他和母亲在一起，父母亲因产生矛盾而分开，我记得母亲走时说：我和夜儿与你再无任何关系！那时夜还只是一个手抱婴孩，也许，夜根本不知道有我怎么一个哥哥。
　　这到是真的——我了解夜，我从来没听夜说过。
　　还有，我知道，我和夜长的很像，我知道小姐喜欢的是夜，因此，我易容，留在小姐身边。
　　我看着眼前的铭，看见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中划过那一丝哀伤，我不禁抱着铭痛哭起来，铭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柔声说道：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完了，心情也会好了。
　　听到这，我哭得更凶了。
　　六
　　这是一间黑色的房间。虽然很豪华：地毯是波斯湾的，桌子，凳子，柜子，无一不是紫檀木的，花纹精致细密，连装饰的物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偏偏房间却被布置成黑色的。
　　在房间里，一个女子伏在桌子上，手边还放着一堆酒瓶。
　　她就是这房间的主人：冷月。
　　走近一看，冷月竟在低声抽泣。
　　夜，夜，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是她，而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我为了你，把家也毁了，也割舍了烟的姐妹情，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忽然冷月听到一个声音：想不到，江湖第一冷血杀手冷月也会为情所困。
　　冷月一下子清醒过来，她不知道是谁能接近这不惊动手下人而且自己不知道的。
　　谁？
　　话音刚落，门被踢开，两个身影掠进来。冷月定睛一看，是一男一女，戴着面具。
　　你们是谁？
　　姐姐。
　　女的叫了一声，摘下面具，是我。
　　烟？原来你真的没死，也是，你到是可以进来。
　　姐姐，我好歹也是一个副教主，怎样也知道一些吧。
　　冷月冷哼一声。
　　是呀，哼，我问你是谁救了你？
　　他。
　　我看着身边的人，他也摘下面具，喊了声：
　　大小姐。
　　夜！怎么会？
　　如我所料，姐姐和我刚见铭时的反映一样。
　　不可能,我已经亲手把你埋了……怎么会……不…不，你不是夜，你是谁?
　　铭。夜的哥哥。
　　什么？缘影阁的伙计。
　　姐姐，是铭救了我。他把那纸灰拿来看，知道里面有毒，便赶来救我。
　　冷月只是冷笑，不说话。
　　姐姐，你看你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为了夜，你把整个家都毁了，爹活活被你气死，娘也随爹去了。家里人，死的死，跑的跑，家已不是家了。我无家可归，也只能和你，做一个杀手，听你杀那些无辜的人。最后，你连夜都杀，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还说！
　　月的声音突然变大。
　　从小到大，你一直比我出色，老爷子也十分偏爱你，甚至把山间小屋也给了你，连我不知道小屋在哪。后来夜出现了，他先认识的是我，是我！但他一见你，就爱上了你。可他要走，你居然说，你愿在他身后支持他。哼，最后，还不是我，我要跟他走，你能出来吗？好笑，后来，你们都还不是在我的控制下，你居然为了自由，连夜都杀。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夜亲口和我说，他爱的是你，他愿意受死，以作为补偿。那我就让杀手去解决他，随便解决你。可我没有算到你身边的人，哼，烟，你赢了。你杀了我吧。
　　月一心求死，我不禁哭了。
　　姐姐，你让我如何下得了手。
　　月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是我下手，我们只能有一个活着！
　　当她说到＂下手＂时，自己像一把剑一样往前冲——我就在她面前，我还未反映过来，她已欺近我身，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匕首。
　　我被人一拉，月的这一刀刺空，她停住，回身，拔剑，向我们袭来。铭拔出腰间软剑，和月打了起来。
　　后记
　　五年后，缘影阁。
　　早上。我在收拾东西，收拾完毕，有人走进来，是铭。
　　娘子，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来到两座墓前，把带来的祭品摆好。
　　夜，姐姐，我们来看你们了。
　　大小姐，弟弟，你们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你们也可以做个伴吧，愿你们来生能做夫妻吧。
　　相公，你相信缘分吗？
　　你怎么说？
　　我觉得，缘分是一个影子，它时刻跟在你身边。你努力追求一份不可的缘分，而不可得时，也许更好的缘分就跟在你身边。你说我说得对吗，我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