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如水宽容是杯

　　作者手记： 最近在网上读了奔跑的蜗牛的新作《爱情如水,宽容是杯》深有感触，特以此为本文的标题。
　　（一）
　　＂该死的红灯！＂耿扬看看手表，心中不由得烦燥起来。今天已经很迟，李颖一定等得着急了。红灯转绿，他加大油门，冲了出去。摩托车转过两道街角，驶入一条林荫大道，在一幢楼房前停了下来。
　　耿扬走进家门，客厅里没人。
　　＂我回来了。＂他叫道。
　　楼上有人应了一声，过了片刻，他看见李颖穿着睡衣走下楼梯。
　　＂怎么回事？＂她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你吃过晚饭了？＂
　　＂已经吃过了。报社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耿扬将头盔和大衣递给她，朝四周望了望。＂园园呢？＂
　　＂在做作业。和往常一样，抱怨个不停，我都给她烦死了！＂
　　＂我上去看看。＂他说。＂马上就下来。＂
　　他走进女儿的房间。园园从写字台上抬起头来，神情很沮丧。
　　＂怎么啦？宝贝？＂耿扬不禁笑了起来。
　　＂爸，快来救救我吧！＂园园夸张嚷着，跳起来扑到他的怀里。＂这些算术真讨厌！＂
　　＂噢？那我可帮不了你。＂他拍拍她的背。＂我可不信这点小问题难得了我的天才女儿。＂
　　＂你真坏，爸爸！＂园园推开他，不情愿地回到了写字台旁。他装着没看见女儿嘟起的小嘴，又嘱咐了几句。他下了楼，看见李颖从洗脸间走出来，粉红色的睡衣使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不禁走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你瞧你，是不是今天喝酒了？＂她在他怀里娇笑着。
　　＂胡说，我今天一口酒也没喝！＂他将头埋在她发间，用嘴轻咬着她小小的耳垂，声音有些急促。
　　＂咱们到房间去吧，当心孩子看见。＂
　　……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躺在床上，他搂着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我们单位进口了一台新设备，今天下午领导通知我到上海培训两个星期。＂冷不丁的，刘颖说。
　　＂什么时候？＂他问。
　　＂就在明后两天动身。＂她拉拉被子。
　　＂园园咋办？＂他有些急了。＂我这段时间很忙，有个长篇纪实报道要我完成。＂
　　＂我的大作家，就你是个大忙人！＂她娇嗔着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我想好了，把咱妈接过来照顾不就得了！园园就跟她外婆亲，反正老太太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
　　＂对，还是老婆大人聪明。＂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好久没吃老太太做的饭菜，还真有些想得她老人家！＂
　　＂别说得好听，成天东奔西跑。你自己算算，一年当中你和咱妈碰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
　　＂哎！还不是为了工作吗？我也是身不由已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墙壁说：＂我常常在想，成天这样忙忙碌碌，究竟为了什么？＂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睡觉吧，我明天还得早起。＂她懒懒地一笑，倾过身子吻吻他的面颊。＂我爱你！＂然后她就打着哈欠躺了下去。
　　耿扬点点头：＂我也一样。＂想想又说：＂无论发生任何事。＂
　　一阵细微的鼾声传来，他低头一看，李颖已经睡着了。
　　 （二）
　　耿扬走出大厦六楼的电梯，下意识看看墙上的钟，10点50分。他沿着过道走向一扇大门。门上挂块牌子，上面写着＂南方经贸＂。看来南风这家伙还混得不错。他正想着，一束阳光穿过宽大的窗户照了进来，过道顿时一片光明——在二月份的金陵古城，这可是难得的好天气。穿过敞开的大门，他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一位小姐正在电脑上忙碌着，他敲敲门，径直向她走去。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抬了起来。
　　＂您好！有事吗？＂
　　她声音甜美，轻柔，说话时头微微倾斜。耿扬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她那姿态唤起了自己心中对某个很久前相识的人的回忆。
　　＂我和你们南总是大学同学。＂他往四周看了看，笑着说。＂他来电话说有点事要和我谈谈。＂
　　＂南总有事儿出去一下，＂她站起身，看看手表。＂他说马上就会回来。＂
　　＂哦……＂耿扬沉吟了一下。
　　＂我能帮你什么吗？＂她粲然一笑。＂我是他的助理，我姓刘。＂
　　＂刘小姐，你好！＂他握住她的手，很柔软。＂我想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可以吗？＂
　　＂那你请坐，我给您倒杯茶。＂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她走过来。苗条的身材，兰色的裙子，把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很美。到底年轻啊！他由此想到妻子李颖，这些年她仿佛老了许多。
　　＂你很美！＂他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
　　＂谢谢！＂她朝他微微一笑，一抹淡淡的、非常好看的红润染上了她的双颊。＂我正在赶一份材料。＂她回到了电脑前，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敲击着键盘。
　　＂刘小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兰卿！＂
　　＂名如其人，好名字啊！＂他由衷地赞美。＂你是广东人吧？＂
　　＂您怎么知道？＂她投过询问的目光。
　　＂听你们南总提起过。＂他喝了一口茶，说道。＂他说他有一位很能干的助理。＂
　　＂噢！那是他过奖了！＂她笑了。＂其实我从学校出来不久，哪里称得上是能干，只不过尽力做好份内事罢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打过多少次电话都不来，今天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随着笑声，南风走了进来。好长时间不见，他似乎胖了许多，都有将军肚了。
　　 ＂今天好像刮的是南风！＂耿扬连忙站起身，调侃地说。
　　＂走吧！今天我请客。＂南风拍拍他的肩，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招呼道：＂小刘，我老同学来了，一起去吃饭！＂
　　＂哎！＂她一边应着，一边利索地关好电脑，收拾好桌上的物品。
　　晚上，女儿和姥姥早已入睡。不知怎么，耿扬却失眠了，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南风找他是为了想让他写一篇有关他公司的纪实报道。说白了，就是做做文字广告。这点小事根本难不了他耿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位刘小姐。他意识到，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有吸引力。
　　（三）
　　星期五那天，李颖打电话说要明天才能到家。耿扬知道南风前些日子离婚了，一直住在公司里，决定去找他消磨一晚上时光。等他赶到时，正巧遇见刘小姐在等电梯。
　　＂刘小姐，你下班很迟嘛。＂耿扬说道。
　　＂耿先生，您怎么来了？＂她看上去很高兴。＂南总有事早走了，他叫我送这些资料给你。＂
　　＂真巧啊！＂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文件夹。＂刘小姐，周末怎么过？＂尽管觉得有些唐突，但他还是问了。
　　＂不知道，这个城市我没有熟人。＂她头依然那样微微倾斜，微笑着。＂你就叫我兰卿吧！刘小姐，刘小姐，听起来怪别扭的。＂
　　那笑容让耿扬心中一动。
　　＂好吧，兰卿。＂他笑着，想了一下，说道＂我一个人也怪闷得慌。有家茶楼氛围很不错，去坐坐怎么样？＂他补充道：＂咱们顺便聊聊你们公司的情况，以便更好完成你们南总交给的任务。＂
　　后来，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因为他的摩托车就在附近。而且他知道她回家通常是乘公共汽车。她租住的房屋位于郊区，房间不大。到了那儿，她知道他太太不在家，便邀他进去一起凑合着吃顿晚饭。一切都很愉快。他发觉兰卿的个性很独特，谈起话来大方得体，从容不迫。的确是个有魅力的女孩子，他想。
　　第二天，耿扬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件什么事没有做一样。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才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如果头天晚上他向兰卿进攻，她是很可能和他上床的。看得出来，她是那种思想解放的女孩子，又孤身独处。而且很显然的是：她似乎很喜欢他。
　　回到家，李颖温情脉脉的眼光笼罩着他。小别胜新婚，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想象便隐藏到心中黑暗的一角去了。他不但度过了一个很值得回味的夜晚，还趁天气很好，举家到无锡梅园去了一趟。很美的梅花，还带女儿品尝了许多风味小吃，他们玩得很尽兴。
　　星期一早晨，耿扬送女儿上学去。李颖照例在他和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叫孩子听话一点，嘱咐他开车慢一点。耿扬在女儿背后怀疑地看了李颖一眼，他突然想到，他没有告诉他答应帮南风写报道的事儿，也没告诉她南风有个漂亮能干的女助理。
　　乘周五李颖出差没回来，耿扬把女儿送到她外婆家，邀请兰卿共进晚餐。餐后两人去了兰卿的租住屋，当天夜晚他没有回家。第二天早晨上班后，耿扬惊讶地想：兰卿居然是第一次，并且还那么自然而然地和他做起爱来。他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兰卿温和的话语：＂我想你明白我们在做什么。＂兰卿的热情使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下午，他送初稿给南风看。到了办公室，他发现兰卿还象往常那样接待他，谈笑自如。她的神态一点也不会使人想到两人头天晚上的亲密情景。
　　也许她并不爱我。他想。
　　 （四）
　　耿扬靠在座位上看报纸。火车就要来了。一周前他被报社派到这里采风，他很喜欢这个园林城市，几天来他利用工作上的便利跑了每个值得去的地方。
　　火车来了，耿扬上了车，周末人很多，他没有找到座位，他抓住扶手。这是列慢车。当火车停在一个叫洛社的小站时，旁边一位位妇女呕吐，空气似乎更加混浊了。有人打开了窗，耿扬不经意朝窗外看去。突然，他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上了火车，大约在他前面两节车厢里。耿扬不敢肯定那就是兰卿，但那身影却使他立即想到她。自从和她的那段小插曲过去后，他几乎已经忘了她。他并没有爱上她，她也从没说过什么话暗示她爱上了他。但他现在意识到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却使他心中泛起了阵阵温柔的涟漪。
　　再过几站就要到常州站了。大部份旅客都在那儿下车。他的双眼紧盯着站台，整个人仿佛贴在玻璃窗上。但在这几站中下车的人中没有像兰卿的女人，他看得很清楚。车到了金陵中央站，他挤向车门口。火车刚停稳，车门一打开，他便立即跳下火车，冲上站台，竭力从人流中搜寻兰卿的身影。几乎就要失望了，终于……对了，她就在那儿，就在前方不远处，似乎很匆忙。耿扬一溜小跑，边跑边喊：＂兰卿！＂喊到第三声，那女子停步回头。没错，是她。
　　他疾步赶上。＂兰卿，没想到真是你！＂
　　她握住他的手，笑了：＂嘿！真巧！＂
　　＂是啊，没想到你和我乘同一列车。出差吗？＂
　　＂是的。我到分公司去处理一些财务上的问题，这不。赶着回去给南总报告呢！我们边走边聊好吗？＂她转身向前走去。
　　＂我的报道见报后，公司业务方面有什么反应？＂他急忙跟上她，问道。
　　＂多亏你这位记者大人妙笔生花，＂她侧过脸笑了。＂最近公司订单不断，南总说要好好谢谢你这位老同学呢！＂
　　 出了车站，他们得分手了。兰卿从包里拿出张纸和笔，匆匆写下一行字。＂对不起，我得赶快回到公司。我前不久搬家了，这是我的新地址＂。说完，便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耿扬对她挥挥手，目送她远去。他扫了眼她写下的地址。那是南市区的一个地方，离他单位很近。
　　第二天上班时，耿扬想集中精力审稿。但经过一番短暂努力，他放下了笔，点上一枝香烟，靠在椅背上边抽边沉思着。问题是行动还是不行动，决定完全在他——尽管他心里非常明白行动就意味着玩火，但却还是竭力想去玩。性爱的魔力真可怕，兰卿不仅在性爱上以一种令他着迷的方式吸引着他。而且和李颖相比，兰卿明显具有优势。
　　整整一天，他一直无法静下心工作。他不断看他记在台历上的地址，下班前半个小时，他终于抓起电话，电话马上就接通了。是她，兰卿的声音。
　　＂是我，能见你吗？＂
　　＂嗯！……＂她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到我新居去看看，怎么样？＂
　　＂我来接你，好吗？＂
　　＂我等你，南总下午到上海去了，你直接上来我办公室好了。＂
　　＂好的，五点半我准时到你那儿。待会儿见！＂他挂上了电话。
　　耿扬看看手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今晚肯定回不了家，该如何给李颖说呢？一时间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法的想法。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你好，这里是编辑部。＂他抓起电话。
　　＂是耿扬吗？＂是李颖。
　　＂是我，怎么啦？＂他有些意外。通常这种时候李颖不会打电话来的。
　　＂今天你回家吃晚饭吗？＂她说道。＂如果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回妈家里去一趟。＂
　　＂好吧！正好今天晚上我要赶写一篇稿子。＂他心里一阵高兴。
　　＂还有，＂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在你昨天换下的衣服袋里发现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我给你放在写字台了。＂
　　耿扬心里一紧，但立刻恢复了平静。＂那不要紧，是我在火车上遇上了一位高中同学，我已经记下了。＂
　　＂那好！我去学校接孩子。再见！＂她挂了电话。
　　＂再见！＂他也放下了话筒，发现手心有些湿湿的，天！他开始学会说谎了。
　　 （五）
　　耿扬若有所思地呷着咖啡。兰卿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那儿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锅碗碰击声。过去的几周来，耿扬一直断断续续地打电话告诉李颖他要加班，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过夫妻生活了。他觉得李颖话少了很多，眼睛看他时总是怪怪的。
　　兰卿端了一小盘点心进来了！
　　＂耿扬，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叉烧包啊！＂她看上去非常开心。
　　耿扬心不在焉地拿来了一块，咬了一口。
　　＂最近你怎么老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兰卿放下盘子，说道。＂怎么回事？工作上不顺心？＂
　　耿扬看看她，摇摇头。过了片刻，说道：＂我觉得李颖已经知道了。＂
　　＂就为这事儿？哎！这是早晚的事儿。＂
　　＂可我怎么也搞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就连南风也不知道啊！＂耿扬皱起了眉头。
　　＂嗨！这还用得着别人说啊，这种事情女人天生就能知道。＂
　　＂你说是女性直觉？＂他有些不相信。
　　看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兰卿不禁笑了：＂你们这些大男人，直觉方面可比女人差多了。＂
　　＂你说我有些大男人主义是吧？＂耿扬愣了一下，＂我一贯提倡男女平等。＂
　　＂或许你不是，但女人的本能这可是有科学……＂
　　＂得了，得了，别跟我提什么科学不科学的，＂耿扬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我是真的很着急。＂
　　＂你害怕吗？＂兰卿靠近了一些，盯着他说：＂你还爱她是不是？＂
　　＂我，我想是这样。＂耿扬点点头，有些心虚的把目光抽向别处。＂也许你认为我这人很虚伪，但我的确爱她。＂
　　 （六）
　　从办公室向窗外望去，古城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恰像耿扬此时的心绪。
　　过去一周来，因为李颖带着女儿园园住在娘家去了，他一直宿在兰卿那儿。他不得不承认，兰卿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儿。她一定知道一个人守在一所空房子里是多么孤单和沮丧，尤其这一切责任全在他。所以她主动提出希望耿扬住她那儿。
　　有时候，他真有些羡慕兰卿。这个有着东方传统名字的小妇人，真的好特别。对她来说，桃色事件并不算什么。一个人既然没有了枷锁，约束也就自然没有了。尽管兰卿从未正面说过这方面的话，但从她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哲学，耿扬知道，他可以随时结束他们的这种关系，而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并且，并且他们还会继续做好朋友。
　　但李颖却截然不同，这个外表娴静、个性高傲的女人是个传统主义的恪守者。尽管她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兰卿，甚至什么也不问。但当她平静而冷谈地告诉他她要离开一段时间时，他却有种莫名的害怕，他明白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记得在那天分手时她的话语。
　　＂最后一件事，＂她说，＂我希望你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跟女儿解释这件事，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任何伤害。＂她没有提到离婚，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表情很复杂。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耿扬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李颖处事一向很理性，她不善争辩，也从不大吵大闹，因此每次发生磨擦，耿扬总能和她言归于好，有时甚至还有点欺她的味道。但这一次她先发制人，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有种极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不会离婚。
　　 （七）
　　耿扬缓缓地走着，这是条曲折的小路，路旁开满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他不禁想起恋爱时节，他常常和李颖到这儿来，每次李颖都要采一大捧这些小花儿，带回去插在他床头边她送的小花瓶里。那时候的李颖总喜欢穿一条白裙子，长长的头发，他的那一群单身哥们都羡慕他有本事，找了一位白雪公主。
　　他还记得，在懒散的夏季，他挽着腰围已渐渐变粗的李颖在这里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他总会从路边的小贩那儿买李颖喜欢吃的草莓和葡萄。等到他们的女儿园园长到五六岁时，他们更是常常要到这里——因为，到外婆家度周末、过暑假成了女儿最喜爱的享受。
　　离小路尽头拐弯处那幢小平房越近，耿扬的脚步越慢，心里越加忐忑不安。尽管女儿昨天打电话告诉他妈妈回来了，但他不知道李颖见了会怎样待他。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的面，两人分居不久，李颖就主动向单位请调到分公司做负责人，每星期回来看望她的母亲和女儿园园。
　　李颖走后，耿扬断断续续和兰卿住在一起。但在半年前，她去了日本，因为那儿有人为她提供了一个报酬极丰厚，令她无法拒绝的工作。他默默地接受了兰卿离去这一事实。她的离去使耿扬意识到兰卿是个思想完全独立的现代女性，他没有权利也不可能向她提出任何要求。兰卿在时，曾以她独特的方式填补了他感情及性爱的虚空。可现在她走了，耿扬顿时感到心头空空，茫然无措。
　　离房子更近了，他似乎听到女儿的笑声。他的脑海里再一次回忆起上周末与南风的一次对话——
　　＂噢，我想——＂耿扬答到，＂坦率地说，我们现在还没见面。我们分居已经一年多了。＂
　　＂这我知道，因为兰卿，是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有些吃惊。这件事南风并不知道啊！
　　＂算了吧，看来你这个做记者的，触觉并不比我敏锐。＂南风大笑起来。然后说：＂第一次你和兰卿在一起，我就发现你看她的眼神很特别。＂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还是不相信。
　　＂没错，以前我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兰卿离去时全告诉我了。＂南风好象想起了什么，说：＂噢，对了，……你们还没离婚，对不对？＂
　　＂是的，可是——＂
　　＂不要什么可是不可是了。＂南风一挥手，表情严肃起来。＂你应该知道，你还是他的法定丈夫吧？＂
　　＂是这样。＂他点点头。
　　＂如果你还爱着李颖，＂南风加重了语气说：＂应该去找她，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失去了才觉得可惜……＂
　　 （八）
　　＂如果你还爱着李颖，应该去找她。＂南风的话一直在耿扬耳边回响着，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门关着，他小心翼翼地登上台阶，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园园，快去开门。＂李颖清亮的声音随即传来。
　　门打开了。＂爸爸——＂女儿象皮球一样弹进了他的怀里，险些让他摔到，他连忙搂住女儿。好长时间没与女儿见面，她长高了不少，都快到他肩膀了。
　　＂是你！＂李颖站在门口，仿佛很吃惊。
　　耿扬轻轻推开女儿，＂你好吗？李颖。＂他走到她面前，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她不下面回答他。
　　耿扬朝女儿看看，小东西躲在她妈妈背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一副可怜样儿。他不禁笑着说：＂做梦啊，我昨晚梦见你回来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贫嘴。＂李颖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有了一丝笑意。
　　＂妈——妈，让爸爸进屋坐吧！他大老远来，肯定累了。＂聪明的女儿见状，连忙拉拉她的衣袖，撒娇地嚷了起来。
　　＂乱嚷嚷什么，快去看看外婆买菜回来没有。＂她朝女儿瞪了一眼，女儿调皮地吐吐舌头，向他挤挤眼，小兔子似的跑开了。＂爸，您可别走啊！今晚吃馄饨呢。＂远远的，传来她的声音。
　　＂进屋坐坐吧！＂她转身朝里面走去。
　　他坐在她对面，呷着茶，有些尴尬。他原以为李颖应该是很憔悴的，没想到她容光焕发，竟然比以前漂亮年轻了许多。南风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失去了才觉得可惜……＂
　　＂今天来有什么事？＂她看着他，神色有些戒备。
　　他望着她，她却不看他，将目光转向窗外。那冷冷的神情让他心中隐隐作痛。这时，他在脑海中萦绕多时却一直犹豫不决的话脱口而出：＂李颖……我今天想留下来。＂
　　她依然看着窗外，没有回答。耿扬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以前是我不好，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但她还是一动不动。一切都结束了！望望天花板，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难道你不想留下来吃馄饨吗？＂语调仍然平静，温和。
　　他猛然回头，看见窗外的阳光照在李颖身上，她正向他微笑着，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