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我再也不回了!"他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清脆,短暂,在一刹那间久久回旋。叩门声仿佛一双偌大有力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肃杀,凄寒,在一刹那间慢慢笼罩。门背后一道决绝的目光默默黯然…… 晨光微熹,天边那无助的黑渐渐被泛滥的紫吞噬,一点点充盈希望的红光无意点染,却在下一刻大片大片的浸染。少顷,灿烂的赤色夹带着丝丝金黄,又与那不期而至的蓝交织着,互相辉映。 少年清澈的目光定格在遥远的天幕。不知怎的,那早已消逝的灰悄然无息的在他眼眸中渲染。攒紧的拳头轻轻释开。沉甸甸的书包重重压在那瘦弱的臂膀上,压在他破碎的心上。 一阵银铃般的笑从道路尽头蔓延,他的目光瞬间被抓住,锁定在道路尽头。他的眼帘窜出两个高低不齐的身。哦,不过母子俩罢了。少年的嘴角不屑的上扬,却又不得不再次望向他们:母亲的目光满怀着期许和爱意,似水目光在小男孩身上满满倾注。男孩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与母亲热切兴奋地交流。母亲的手不由得摸摸男孩的头,隐隐约约的全是嗔怪的语气。少年的眸中又加杂了一些黑色,好像更深了。舒展开的拳头再次攥紧。 她定不是我母亲。 少年的脑海渐渐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充盈着。不过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他记得,深深地记得,在他四岁那年,身边只有一个体态丰盈美丽的女人,他最爱的母亲。那一年。母亲带他去了一个公园。高大的母亲稍稍弯腰,紧握着他稚嫩的小手卓有兴致的倾听着儿子断断续续的讲述。不时,母亲的嘴角便绽放开娇艳的花儿。金黄的阳光是一位很好的调色师,定格住母亲洋溢幸福的脸庞,小男孩一尘不染的目光。他们踏着轻快的步伐,迎着和煦的阳光,走着,走着。他们来到小沙滩旁,一同追逐浪花的脚步,任由风儿拉扯着他们的衣襟。那一刻,只觉天地之间唯有你我。而岸边只留得一 串没有尽头的脚印,和那银铃般的欢声笑语。那时,母亲为他讲故事;那时,母亲为他做可口的饭菜;那时,母亲为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那时……那时,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他十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席卷了南方。冬季的那场大雪染白了母亲的长发,也染白了他的家。丈夫因病离世使他的母亲,那个可爱的女人,突然坠入生活的谷底。也是在那一年,母亲变了。她丰腴的身体渐渐变得干瘪,嘴角旁娇艳的花儿好似落在了记忆的角落。母亲突然从一个温柔和善的天使变为了一个凶狠残忍的魔鬼。从那时,他第一次用自己稚嫩的手清洗衣物,他第一次因为没带齐学习用具而被罚站,他第一次自己做饭。记得有一次,他生病了,想请母亲帮他洗衣做饭,却受到了一记清脆的耳光。那时,他就在心中认定母亲不爱他了。而时至今日,他真是忍无可忍了。 他继续在晨光中前行,路漫漫,仿佛望不到终点。微风轻拂,他咬咬牙,坚定地望向远方长路。我一定要自己去寻找幸福的生活,他喃喃,对自己许诺。 二十个春秋转眼而逝,夹杂着他对母亲的记忆一同随风而散。他的记忆里也只剩下母亲朦朦胧胧的轮廓。如今的他,早已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在成长道路上,他没有受到一点阻碍。母亲的狠心让他几乎学会了所有事情。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他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美好。 直到有一天记忆敲开了他的门。有人转告他,母亲已经离世,死于肝癌晚期。这时,他才霎时想到前些年了出现在手机上,却被他忽略的一个熟悉的号码。他想方设法,再次点开了那条信息。 "我儿,不知你如今身何方。母亲要去一趟远行,不要联系我。我祈求你原谅我,我只想让你活得比我好,活得比我轻松。我爱你,永远。" 霎时,他的眼模糊了。朦胧之间他好像再一次看到了四岁时的阳光,无比灿烂,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