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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季平眼看着陈德原的部队从主峰压了下来,姜东的人也基本上损失殆尽,便组织自己的人朝山下撤退,当撤到姜东、姜西哥俩跟前时,发现他们的周围只有三个人了。姜东看到季平要撤,便哀求道:"黄兄,你帮人帮到底,帮我顶住区中队,我就剩三个人了,你成全成全我。"
  季平瞅了瞅姜东和姜西的狼狈相,眼珠转了转,突然拔出双枪,随着两声枪响,姜东和姜西先后向身后的悬崖下摔了下去。站在第二道山梁上的陈德原目睹了这一切,脸上露出一阵狞笑。季平指挥自己的人朝山下撤退,指导员带着部队向敌人追了下去。
  "停止前进!"陈德原扬起右手,制止了追击的战士们。
  指导员不理解,"队长,为什么不追了?"
  "不追了就是不追了,哪那么多废话!撤!"陈德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三道沟剿匪大获全胜,区中队排着整齐的队伍,扛着缴获的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地胜利凯旋。李鸿杰和卢景山、姜庆喜站在区政府门口,迎接区中队全体战士。当站在排头的陈德原来到门口时,李鸿杰急忙走上前去,和陈德原亲切地握手,"祝贺你们,祝贺你们剿匪成功!我代表区政府和全区群众感谢你们!"
  陈德原高兴得不得了,脸都涨红起来,他使劲地摇晃着李鸿杰的手,"谢谢!谢谢领导的鼓励,谢谢全区群众的支持。"
  指导员走上前,向李鸿杰敬了个礼,"区长,这次剿匪全仗陈队长指挥有方,要不是从后山攀崖偷袭,我们还不知道牺牲多少战士呢。"
  "别表扬我,是战士们英勇顽强,冲得上,打得赢,我算什么。"陈德原看了看指导员,笑了笑,谦虚地说。
  "都有功,都有功,我马上就给你们请功。"李鸿杰一边说一边把同志们往院里让。
  三道沟这场战斗胜利告捷,震动了整个鸡冠山,也震动了日本特别行动小组。在季平带人离开营地的时候,水谷隼就指示山本武夫,做好准备,适时行动。如今区中队胜利的消息传来,水谷隼认为消灭鸡冠山护矿队的时机已经成熟,决定立即行动。
  他将详细拟定的行动计划,秘密地传了过来。山本武夫展开纸条,上写:2月2日下午。鸡冠山口。速战速决。
  "水谷隼已经下令,命令我们今天下午行动,地点就在鸡冠山沟门,要求我们配好武器,迅速结束战斗。"
  "地点为什么要选鸡冠山口?我们不好隐蔽呀!"美慧子首先提出异议。
  "我分析主要目的是要远离我们的重点地区,防止目标暴露。"小野纯一郎说。
  "我们执行命令吧,现在准备武器。"
  刘掌柜打开货栈柜台,从里边拿出四支卡宾枪,四十个装满子弹的弹夹,一挺歪把子机枪,五箱癞瓜手榴弹。这些东西摆满了一柜台。
  "我们天黑时行动,现在就进入阵地。"山本武夫发出了命令。
  几个人背上武器,潜进周围的密林,按照预先侦查好的路线,悄悄地进入了阵地。
  季平带着队伍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季平懒散地解下手枪,扔给了卫兵,就闷闷地喝起茶来。
  老鹞子凑过来,"怎么啦,不顺利?"
  "这扯不扯,我他妈叫那个泥腿子给忽悠了,什么玩意,纯粹是一帮草包软蛋,连枪都不会打你信不信?"季平表现出很后悔的样子
  "你没帮?"
  "帮了,就那么意思意思。"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老鹞子关心地问。
  "都活着回来了,一个都没死。"
  "那就好!他们呢?"
  "就那十来个人,全军覆没。"
  "妈的,我还以为有什么能耐呢,十来个人你得瑟什么?共产党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老鹞子露出一种瞧不起的神色。
  区政府也很热闹,为庆贺三道沟剿匪胜利,晚上请了杨家班来唱二人转,李鸿杰说一定要好好乐呵乐呵。整个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筹备着。
  傍晚,夜幕刚刚降临,区政府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四面八方聚来,院子里立时热闹起来。为了保证演出效果,区政府从群众中征集了十几盏围灯,挂在戏台前,把戏台和整个院子照得雪亮。
  区中队今晚可荣耀了,打了一场胜仗博得了区领导的信任和鼓励,也受到群众的好评和赞扬,如今又专门开了二人转专场,庆功授奖,与民同贺。区中队队员功不可没,而队长(代理)陈德原简直成了英雄,走到哪里都是善意的微笑和一片赞扬声。他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运气说转就转,来得如此无法抵挡,他把自己独自关在屋里,思前想后。他想起当初自己糊涂,没有看到队长这个职位的显赫,想起季平给自己点得几步,如今正像季平说的那样,在一步一步地实现。他在设计着自己的未来,幻想着有一天能站在千军万马面前,做一个统领三军的将帅。他就这样想着,尽情地享受着好运给他带来的幸福。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通讯员进来,"队长,戏快开演了,区长喊你到会场去。"
  "好,我知道了"
  陈德原到会场的时候,李区长已经站在台上了,他见陈德原来了,就招手叫他到主席台上来。陈德原快步蹬上主席台,和台下的人招招手,就坐在李鸿杰的身边。主席台上,鸡冠山区的最高行政长官和军事长官都到齐了,会场鸦雀无声。李鸿杰站起来:"区中队的同志们,各位老乡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们鸡冠山区最高兴的日子,横行一时的三道沟土匪被一举歼灭了,这是我们与敌对势力斗争的一大胜利,是土改工作的伟大成果,他必将对深入进行土改工作,保卫新生的革命政权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在这次剿匪战斗中,区中队全体将士作出了积极的贡献,我要向县里为他们请功。在这里我还要宣布,陈德原同志正式担任区中队队长,即日报请县大队备案。"
  李鸿杰话音刚落,台下立即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李鸿杰对并不热烈的掌声,没有太多的在意,兴高采烈地走下台来,兴致勃勃地看起了二人转。
  鄂殿明整个一个下午心里老是慌慌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索性把队伍集合起了,在平地处暂时休息,自己攀上崖顶,放眼百里鸡冠山,想好好地散散心。然而,他并没有解脱那种烦人思绪的困扰,记忆的闸门洞开着,一串串往事喷泻而下。鄂殿明的爷爷是六十二岁死的。被胡子打死的。头天晚上,爷爷早早地就装好了大车准备到城里送苞米。离出发的时间还早,奶奶就催促爷爷上炕睡一会儿,爷爷就顺从地躺下了。爷爷总也睡不着,说心里发慌,心脏就像被惊吓后那样咚咚直跳。奶奶说你出门前这种兆头不好,要不就别去了。爷爷固执,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了?为啥?就为临走前心发慌?笑话!爷爷半夜里就赶着大车出了门。奶奶送了一程又一程,爷爷怎么让她回去,她也不回,就像当年热恋中分别时那样难舍难离。
  爷爷的车快,三匹马一匹骡子,把上万斤的一车货,拉得悠悠跑,天没亮就走到了山口。这时,就听一声呼号,林子里钻出一哨人马,有的端着钢枪,有的提着大刀,有的还扛着长矛。爷爷心里明白,这是遇到胡子了,恐惧就袭遍了他的全身。来人是个头儿,声嘶力竭地号叫:"干什么的,车上装得什么货?"
  爷爷哆嗦着说:"苞米,新苞米下来了,到城里卖点,换点钱,过年了,给老婆孩子做件衣服,老总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大恩大德,我一家永志不忘。"
  头儿扯着爷爷的脖领子骂道:"老秃驴,你过年做新衣服,我他妈过年连饭都吃不上,这车苞米我收了。"
  爷爷岂肯放弃自己的财产,左护右拦,不让胡子抢走大车和苞米,这可惹恼了胡子,那个头儿从背后唰地拔出一把大刀,高高举起,"你他妈碍事不拉的,找死啊!"说着刀就劈了下来,爷爷被劈成两半,横卧于血泊之中。大车和苞米无疑落入了胡子之手。当一个参加过抢大车的本家侄儿告诉奶奶,爷爷的死讯后,奶奶在悲伤的同时还有些后悔,她一遍一遍念叨着:"我知道他要出事,他临走是心里发慌,我不让他走就好了。出事前是有预感的,心慌就是预兆,可是他不信,他非要走。唉!"
  鄂殿明那时四岁,虽然还不很记事,但父亲经常和他讲,父亲悲惨色彩的故事,所以他早就熟记在心了。如今鄂殿明心里也在发慌,自己感觉像他爷爷当年一样的境况,他又想起奶奶的话,出事前是有预感的,心里发慌就是预兆。鄂殿明犯了嘀咕:难道爷爷的悲剧能在我的身上重演?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奶奶的话,他决定撤出鸡冠山,跳出这个充满危险的不祥之地。走下悬崖,他就义无反顾地带着护矿队提前下山了,他的确因为爷爷的遭遇有点担心,护矿队毕竟二十来个人呢。要说鄂殿明胆小怕事也不是,其实鄂殿明不但人高马大,还有点武术功底,一般的变故他都可以应付一阵子。这是跟睿智道长学的。边城有个凤凰山,凤凰山里有个远近闻名的道观——紫阳观,紫阳观之所以闻名,是因为睿智道长的声望所致。睿智道长从小学道论道,为强身健体,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为传道的需要,他广收徒弟,在紫阳观里摆场练功,传道授技,弟子遍布全东北。鄂殿明是慕名前去血武术的,只练了半年,父母就急忙招他下山结婚,为娶妻生子,他就荒废了学业,半路回到家里。
  就在区政府院里热闹地唱着二人转的时候,鄂殿明和他的护矿队进入了山本武夫的伏击圈。
  "美慧子和小野纯一郎负责队伍的尾部,我和刘掌柜堵住他们的头部,打!"山本武夫发出了射击的命令。
  护矿队突然遭到伏击,前头四个人立刻倒下,后边五个人也应声而倒。鄂殿明发现被袭击后,立即组织了反击。他把机枪调到后边的高地上,向刚才响起枪声的地方猛烈射击,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片片火花。
  山本武夫向全体人员打了个向后撤的手势,小野纯一郎立即抱起机枪撤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其余的人也都撤到了高处。这时护矿队完全暴露在特别行动小组的枪口下,美慧子瞄准在路上乱跑的队员,一枪一个,几个人就这样就死在了她的枪口下。小野纯一郎的机枪也像长了眼睛,一连打死了好几个队员,刘掌柜和山本武夫也弹无虚发,护矿队在一瞬间就牺牲了十几个战士,鄂殿明仍在指挥余下的战士顽强地抵抗着。山本武夫悄悄地接近了鄂殿明,鄂殿明也发现了他,二人同时跃起,开始徒手搏斗。小野纯一郎和美慧子、刘掌柜也冲进人群,与护矿队对打起来。护矿队员除了在平时训练时练了一点武功之外,几乎就不懂得武打技巧,怎抵得过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务,只几个回合就惨死在敌人的拳脚之下。鄂殿明跟山本武夫打得不可开交,说实话,论功底,鄂殿明不如山本武夫,但他凭着年轻力壮,倒也能抵挡一阵。这时的鄂殿明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运足了浑身的劲,向山本武夫的肋下打去,这一拳如果没有相当的武功,就会立马毙命,一点活命的希望都没有。山本武夫趔趄了几下,倒在地上,鄂殿明也被反弹跌倒在地。美慧子把卡宾枪扔在地上,拉开了决斗的架势。鄂殿明一个腾起跳跃,也摆开了应战的姿势。美慧子飞起一脚,像是踢向鄂殿明的胸部,但脚在中途变线,狠狠地踢中鄂殿明的左脸颊,一口鲜血箭一般向空中喷去。美慧子腾空而起,再飞一脚,踢中鄂殿明的右脸,鄂殿明重重地倒在地上。鄂殿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抖了抖精神,用脚从地上挑起一支步枪握在手中,踉跄地扑向美慧子,小野纯一郎见状,端起机枪,枪口喷出红色的火舌。鄂殿明的胸部被打成了筛子眼,他拄着步枪挺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倒了下去。
  此时的鸡冠山口,枪声已经平息,山道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护矿队十九名战士,全部牺牲。
  区政府院里的二人转已接近了尾声。陈德原着急回家与老婆团聚,再喝上一杯小酒,高兴高兴,早已无心观看台上演员的说、学、逗、唱,神不守舍地陪在兴致不减的李鸿杰身边。这时,姜庆喜急匆匆地跑进来,趴着李鸿杰的耳朵:"区长,有情况,刚才有群众来报告说,在鸡冠山方向听到枪声,就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听不见了声音。"
  李鸿杰一惊,"枪声?鸡冠山?不好!护矿队出事了!陈队长,赶快集合区中队,进山接应鄂殿明。"
  陈德原赶忙站起来,冲正在看节目的区中队队员一挥手:"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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