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霄电影院出来时,是八月二十日的凌晨五点半。微蓝的天空泛着雾气,延安路上的行人很少,几盏路灯相继熄去,喧嚣前的安静很珍贵。 小原在我的怀里沉默着,我们相拥去西湖边。侧过脸去的同时,小原也正好转过来看我,她脸色苍白,眼睛迷蒙又漆黑,额头的两道弧线优美地微蹙着,病若西子胜三分的娇羞与柔弱,让我忍不住地心头微颤。 我搂着她露在外面的俏肩,骨感又光滑,小原的高度与我极相衬,她的肩正好到我的腋下,一伸手,她就整个在我的怀里。 与她相识,我先爱上的是她的声音,她在电话那端浅笑,我的心情随之上下翻飞,她欢愉,我在天堂,她难过,我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声音犹如一双手,掌握着我所有的悲喜交加,而她是从不知的。 我比她年长三岁,心情自然可以掩饰得很好。 小原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不漂亮,甚至用得上难看来形容,她幽幽地说,如果你爱上了我璎珞琅环一样的声音,就请放手。 我说,小原,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定你了,爱上的是灵魂,和一颗赤诚的心。发现什么时候,我早已没有了退路。我害怕失去寄托了许久的一个女孩子,我不要她逃跑。既使她是很难看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我说,见面要趁早。小原同意了。在认识一个月后。 我们相约八月十九日在体育馆门口的广告牌下。 那天杭州的最高气温是三十二度,清晨五点半,就觉得闷热无比,空调在墙上嗡嗡地响着,仍是感不到一丝丝的凉意。我们说好了是八点见,七点半,我就到了。 正逢上星期六,体育馆门口的人络绎不绝,我在当中搜索着小原,她应该很清瘦,干净,长发,还有什么很模糊。 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拍我一下,我的心有过一阵狂跳,是小原吗? 回过身去,看到一个明眸皓齿,有着调皮姿态的女孩,短发,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蓝色的软牛仔裤及至膝盖,底下一双白色布鞋,蓝色袜子,象个高中女生一般清新可人。 嗨,是我,她笑着同我打招呼,我才回过神来。手心里早已拽着一把汗。随即拉住她的手,柔弱无骨,又瘦又纤长。原来是小原在骗我。我们相见甚欢。 晚上看通霄电影是她提出来的。电影院里,空落落地,小原蜷在椅子的一角,略有睡意。我让她将头靠在我的腿上。她执意不肯。在角落里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做梦。只听到她低低地喊了我一声。 第一场开始两分钟,小原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夜里,象是伤感的华尔兹。看着她,我心生暖意。若要选个一辈子的枕边人。我希望是她。 她蜷着的身体,我但愿在日后可以夜夜抱着她。好象一只小动物,柔软的,迷茫的,也是需要保护的。她那么单纯,看上去,尤如一个婴儿,脸色清澈如远山的飞鸟。雪白,张着梦一样的翅膀。 那晚放过什么片子我早已忘记。只将小原的脸直落到心坎里去了。 第二天的五点半,电影散场。天空是微白的。 从延安路至西湖我们走了二十分钟。坐在岸边的石凳上,看早上晨练的人来来往往。也有同我们一样学生般的小情侣。其实我大四,她大一。我们的未来很虚幻。 小原的眼光被一对老夫妇吸引着,那样羡慕,她回过头来看着我说,罗列,五十年后,我们也是这样,在清晨里一同散步,吹吹风,聊聊天,看看报纸,吃早点。我一直在点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坐我们的对面,妻子的肚子已高高地隆起,旁边她老公连看她的眼神都温柔地能滴水。 小原的鼻尖红红的,倏地,一滴泪落在我的手背上,是她在流泪了。 罗列,我们不要分离,好不好。 我忙不迭地SAY YES。,可心里对未来也莫名地恐惧,小原的担心其实也是我的担心。 蒙蒙的西湖上忽然飘起雨来, 一丝丝地落在我们身上。小原说,走走吧。我们沿着岸看,雨滴落在湖面上溅起一朵朵的小柱子,白茫茫的湖面被烟雨弥漫着,看不到边。 在杭州多年,下雨的日子里,从未一个人来过西湖。可是下雨的西湖让我们都想哭。是浪漫得想哭。 小原曾说她更喜欢松花江,我答应过日后陪她一同前往。但一定要挑在夏天,可以沿着江边散步,而且是很睛朗的夏天。可以让人满怀希望。 看她发冷,我拉她到对面的茶楼避雨,刚到屋檐下,先前还极温柔的雨丝瞬间变成了瓢泼大雨。仿似大盆大盆的水倾流而下。小原加了一件短袖的红格子衬衣,还是觉得略有凉意。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她直说透不过气来了。 前面的马路上,除了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外,再没有什么人。这是今年夏天里最大的一场雨,而且是下在清晨,没有人料得到。 雨象是一根剪不断的线,我看不到头在哪里。小原在我的怀里蜷着,懒懒地象是一只猫。事实上,她有着猫一样的轻盈,猫一样的眼神,猫一样的娇艳。 在哗哗的雨声里,她低低的唤着我,罗列,罗列。没有人喊我的名字会让我觉得如此心甘如饴。若是一辈子夫复何求。 气象预报说,这场雨是属于雷阵雨的,也就是等这片云飘过以后,天就会放睛。还有长长的一天与小原呆在一起。我喜欢浓烈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投了一片影子在地,有两个人,让人看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