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江成博同学的一封信

　　我猜你现在面临着困惑与压力，不知道为什么说了真话的人会遭受尴尬的处境。所以我祝愿你，在一帆不风顺的时候，你的梦想与善良，能帮你抵挡整个世界的浑浊。的确，你也看到了，大多数不平凡的人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
　　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则引起轰动新闻，内容是你在升旗讲话中的文稿。短短五分钟内，你痛诉了中国教育体制的种种弊端，你说中国孩子的计算能力世界倒数第一，创造能力世界倒数第一，你说这难道就是我们接受16年教育的结果吗？
　　你还说，我们不能只为父母的理想而努力，应该有自己的理想。
　　自然，可以预料到，网络中的人民会为你击节鼓掌。这其中也包括不显眼的我。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中学里出了名的愤青，不同的是，我因为成绩不好，纪律总出问题，所以总得不到在国旗下演讲的机会，你就像在现实中，排演了我心中的场景一样。于是我禁不住想要讲几个故事给你听。
　　那时候我还算得上一个文学青年，每日写诗，总喜欢挑战老师的权威。有一次语文老师在课上说，这学期我们学了孙子和庄子的文章，于是我在底下小声说，下面该学装孙子了。
　　可以想见，班上一片哄笑。我那时的动机特别单纯，就是觉得中学语文教育一片混乱。我最不喜欢做阅读理解，因为我的想法综合标准答案不一样，不喜欢写作文，因为我总觉得情到深处不骂句脏字，是很难表达自己的感触的。或者说，凭什么不许在作文里写＂干你妹＂呢。
　　那时候每周我们都要写随笔，我想也许你也一样。因为自命不凡，我每周都会交上一首诗。要知道，在高中的教育体制中，每周交给语文老师一首情诗，这简直是让人崩溃的事情。我的语文老师并没有任何的指责，一直在每周的批复后面告诉我哪句写的好。后来她在一次批复中和我说，很喜欢我的一句话：我有两条路，一条走我的孩子，一条走我的海子。
　　我的意思是，在世俗的生命中，我们往往难以脱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心中不能有自己的梦想。你很难想象，这位语文老师会在课上说，高三了，我知道你们都会承受很大的痛苦和折磨。我希望你们的棱角在这个过程中少被磨平一些，最终能保留住自己的梦想。
　　我与这位老师走的很近，她偶尔会和我谈心，鼓励我的写作，并不苛求格式。于是我的暑假随笔，交给了她一本长篇小说。虽然在现在看来，这个小说写得差劲极了，但是她特别耐心的逐字看完，并在很多细节上指出我的问题。从那时候我便发誓，以后要是当了老师，一定不给学生的作业后面简单写上一个硕大的＂阅＂字。
　　时至如今，我还在读书，并成为了一名不合格的兼职教师。我也的确是这么和自己的学生讲的。
　　有一次课程即将结束，我花费最后一小时的时间来倾听学生们的梦想。大家依次讲述，我则负责为他们喊好，不论他们的梦想硕大还是渺小、深思或是幼稚。有一个学生说，他想当公务员。于是众人哄笑，是不是想抱二奶啊？这名学生来自山东，他说，他看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于是想做一名真正为老百姓服务的好官。
　　我当时听了特别感动，其实梦想之事本来就具体琐碎、难以评价，但有一点是具有普世价值的，这便是善良。
　　你在批评中国如今种种的不如意。其实这些不如意，往往便来自整个社会的道德失范，简单点说，就是人们不再拥有基本的美德：善良、平和、理性、宽容，诸如此类云云。
　　在那次谈梦想的课上，学生们最后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说，其实这么大岁数谈梦想，真是一件矫情的事情。在中学呢，我想做一名诗人，后来发现自己天资愚钝。到了大学，我想做一名哲学家，后来发现根本读不懂康德。于是我继续读书，现在读到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博士，我发现，我的梦想突然无法用言语简单的叙述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人长大了，所要顾及的事情逐日增加，梦想也就不能只关乎个人了。我想做一名大学老师，管它什么狗屁职称，讲好我的课，平时写字叙说这个世界的美丑善恶，偶尔旅行，见识这个世界不同的可能性。当然，我也要照顾好自己未来的妻子，让她成为一个骄傲的姑娘。我希望自己的家人健康，也希望与朋友诚心相待。诸如此类，不胜繁举。
　　于是我和我的学生说，给自己的梦想列一个清单，然后你会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悄悄替换进许多新的东西，当然，也会涂抹掉旧的。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需要保证的一点仅仅是，在这个清单上，处处闪现爱与善良--闪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之事。
　　这次课程对我的奖赏是，一位学生在分别后给我发来短信，说她的父母在中考前离婚了。那时她找不到任何希望，中考也不愿意参加。她说谢谢我，她今天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如果没记错，她就是那次课上落泪的那个姑娘吧。
　　后来我们并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她过得是不是还好。我想诉说的，也不是个人生命的轨迹。我们都这样渺小的存在着，也许你以后也会写下和我一样的文字，或许写的比我要好很多呢。如果你愿意，我且在最后，粗暴地和你讲述我珍视的价值：
　　我们需要参加高考，这是一项游戏，有它的规则。我们都太渺小，所以只能改变我们能改变的，然后适应我们不能改变的。这没有那么悲观，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很可贵的品质。希望你在高考中取得一个好的成绩，同时发现自己的梦想只是暂时晕倒了，高考后，去抢救它们，然后带它们继续上路吧。
　　在日后，如果有人质疑你的梦想呢？没关系，找一个安静的日子，审视自己的善良与爱，如果你确认你拥有他们，就请继续前行。因为在你特立独行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给你各种各样的意见，大多数呢，不过是不想让你变得和他们不一样而已。
　　我说的有点多了。我听说，你的学校已经对你进行了所谓的教育批评。不必当真。我猜你现在面临着困惑与压力，不知道为什么说了真话的人会遭受尴尬的处境。一切一切，都由你的成长来帮你解答。
　　我能做的并不多，甚至很可能，你根本不能看见我写的这封信。于是我默默地祝福你。
　　因为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帆风顺这回事，所以我祝愿你，在一帆不风顺的时候，你的梦想与善良，能帮你抵挡整个世界的浑浊，助你拨云见日。的确，你也看到了，大多数不平凡的人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祝好，
　　文/mll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