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迷雾封锁的圣弗罗里安修道院出来,天意外地变得非常非常晴朗。 秋天高爽清澈,艳阳的下面,大风吹啊吹,我有些恍惚。 随手拍蓝天下面、羊圈里安静的羊,忽然被通电的护栏电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回来洗出照片,是蒙蒙的一片蓝和绿。 这一天,把车开上小镇附近的小山上面,秋色醉人,蓝天高远,不远处就是圣弗洛里安的奥古斯蒂安修道院(现在又称圣弗洛里安修道院)和谐如画的巴洛克建筑。这里安葬着安东·布鲁克纳。 奥古斯蒂安修道院也是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面,它并不是以气势或者单纯规模大而给人深刻的印象。凝视着它,心里会涌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踏实舒服的感觉。 而这种踏实舒服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们的下一站。 早上大雾弥漫在多瑙河岸上的林茨(Linz),回想起来,仿佛都很遥远了。而从圣弗罗里安到格蒙顿的路上,就看尽这一部分萨尔茨堡卡默古特湖区(Salzkammergut)的醉人秋色。我开着车都想大声高唱。秋色浓重,开到格蒙顿(Gmunden)湖旁,是下午阳光正酽的时候。 我们住在湖边的天鹅旅馆,这个旅馆有着露台可以把波光粼粼的格蒙顿湖一直看到天边。 是秋天最后的好时光,空气清新,对岸山上的松林全部都黄得耀眼,湖水的蓝、湖边天鹅的白色,都是干净无比的颜色,像过度修饰过的画——颜色浓烈得很不真实。 踏上阳台,看着水天一色,阳台下面人们在享受着最后的灿烂秋阳。满足地叹一口气,叫隔壁房间的哥们儿烧水,我们要喝碧螺春了。我们俩同时携在行李里,路远迢迢地背来奥地利的碧螺春,正是我们春天时候一起驱车千里下江南,在苏州洞庭西山飘渺峰下的原产地相熟茶农那里购来的顶级茶叶。年内跟随着我们去了不少地方。我在亚马孙流域热带雨林的小木屋里喝过,在春日的暖阳午后北京某个餐厅的阳台上喝过,在 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旁的一个房间里喝过。 看着湖边,斜对面就是美丽的湖上城堡——奥尔特堡,这里曾经是中国很多观众很熟悉的场景,有个以这个城堡饭店作为发生地的奥地利连续剧,好些年前曾经在中央台热播。 如今,这个城堡不再是饭店,而是作为很多新人结婚的浪漫城堡。 天鹅在城堡和我们阳台下的湖岸之间游来游去的。一群群的,像个舰队。喝一口茶,仔细看,还有天鹅把头扎进水里去找食,尾巴翘在水面上特别滑稽。这个时候,齿间有茶香,泡茶时候落下些许碧螺春才有的细细白色茸毛,在斜阳的光芒照射下,散发出暖暖的色泽。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在萨尔茨堡卡默古特湖区喝茶的乐趣。 经过长长的木桥,傍晚我们到了奥尔特堡。迎面走过一对新人和他们的亲友。大家都笑着闹着,我们来到这些欢笑刚刚回荡过的房间,打开窗,扑面而来的湖光暮色也仿佛因此变得更加色彩丰富。 离开奥尔特堡,旁边就是地区的博物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博物馆里当天晚上举办每年一度的上奥地利州的风味食品节。我们一起吃了个肚歪,消食走回酒店。回到阳台上,重又再泡一壶碧螺春,湖水轻轻拍岸,星星灿烂,密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看着这样的星空,喝上一杯这样的好茶,刚想感慨一句,但见得对岸放起花火。本来以为是谁家自己放着玩儿的,却不料是热热闹闹地放了足有半个时辰。花火映红了湖面,让沉睡着的天鹅醒了几只,阳台下面走过的少男少女驻足相依看了良久,低低地说着话,脚步渐渐远去了。 第二天,阳光灿烂依旧。我们去看几步之遥的勃拉姆斯的博物馆。勃拉姆斯爱死了小小的、安静的格蒙顿,很长一段时间,每年夏天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潜心创作。在这么一个随心就住下的小镇,居然也能处处发现音乐家的足迹——奥地利果真是奥地利。 从勃拉姆斯博物馆出来没几步,我就被一家书店迷住。这里是一家二手书店,主人还极好中国茶道,专门在书店里开了个茶馆。喝着他精心保存、不怎么样的中国茉莉花茶,最终还是回酒店把碧螺春拿了过来,好好地让主人——一个心理医师——开了一回眼。 我最后从书店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地带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是刚才边喝碧螺春边买的30多本画册。 ——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书店招牌上大大的"ADAGIO"六个字母像是在嘲笑那个买画册时很不理智、如今正气急败坏地运着书爬山去上面的邮局的黑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