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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一旦遁去,唐吉立刻恢复了勇敢,愤怒地指责我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把那个人看清楚。我同样愤怒地回敬说,他当时就在你旁边,你自己为什么不看呢?唐吉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可是老子就是没朝他看,只听见黎明叫他"老徐"。黎明说老徐你别管桌上的水,我叫服务员擦一把就行了。最后我们达成共识:从明天起要更加严密地监视黎明,黎明一定还会与同党接头,那时候唐吉就可以一睹"老徐"的尊颜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和唐吉一有机会就跑到猪圈工地附近转悠,目的当然是观察黎明的动静。此时的黎明在我眼中完全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我时而觉得他一举一动都很阴险,时而又觉得他还是平时那个样子。放学以后,黎明回他的工具间去了,我和唐吉则在学校对面的百货商店里耐心守候。 黎明并没有让我们久等,不一会儿就从校门出来,沿着建设大街向西走去,依然耷拉着脑袋,边走边想心事的样子。我们便勾肩搭背地跟在后面,最后到了一个叫做"荒坝子"的地方。这里原本是块荒草丛生的空地,堆满垃圾、瓦砾、污水、粪便以及其他,以熏天的臭气名震遐迩。不过今天我们的鼻子没受什么刺激,因为这里正在大兴土木,将那些东西清除掉了,代之以一排排林立的脚手架。据报纸介绍,"荒坝子"的中心部位将要建成一座本市有史以来最壮观的博物馆,而四周则将形成带有喷泉的美丽花园。 黎明绕着"荒坝子"转了一圈,没有与任何人"接头",慢悠悠地又回学校去了。唐吉便怨气冲天,说他狗日的倒是吃过晚饭了,有力气到处走着玩,我们的肚子却饿得咕咕叫。我说我们天天这样跟着他也不是办法,干脆把他的问题报告卓校长算了。唐吉白了我一眼:"报告?你报告啥子呢?报告他跟一个人在公园里喝茶?喝茶又不犯法!" 我想了想,觉得唐吉说得没错:黎明就像破坏墙报的汪油嘴一样,你明知道他有问题,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然而证据第二天就出现了! 第二天下午我来到学校,拉开课桌抽屉,发现一个无字的白色信封躺在那里。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抽出来一看,几行粗黑的铅笔字赫然映入眼帘: 奉劝你们不要跟在别人后面,多管闲事必将后悔莫及!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封信给唐吉看,他却正在教室中间起劲地大声嚷嚷:"……大家注意了,跟十四中的足球比赛明天上午九点半准时开始,全体队员务必提前到铁路局体育场会齐!我再重复一遍……" 唐吉还没来得及"再重复一遍",上课铃响了。刘思秀提着木制的大圆规走进教室。我赶紧把信折起来放进上衣口袋,打算课外活动时间再找唐吉商量。 我眼睛看着刘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地翕动,心里却一直在想那封匿名信。威胁!可怕的威胁!字里行间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杀气,还画了三个惊叹号,像三把尖刀那样竖着,仿佛要取人性命似的。目的显然是想阻止我们跟踪黎明。但这封信又不像是黎明写的——口气不像,字迹更不像。黎明的字体我太熟悉了,跟这上面完全不一样。这封信一定是他叫那个"老徐"写的。可是黎明怎会知道我们在跟踪他呢?喔——明白了:是章志伟前天那句话——他骂我"为啥子总是跟在黎明后头走"的时候,正好给黎明听见了,于是就动了杀心!好凶险哪……想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 我朝唐吉瞥了一眼。这家伙对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正在用三角板专心抠桌子,终于被刘思秀发现了,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弧度π对应的角度是多少度?" 这个问题很简单,谁都知道答案是180度。这个问题却又很难回答——好几个人都在那里"虎视眈眈",只等唐吉一说出那个"8",就要咳嗽"捋胡子"。 唐吉沉吟一番,圆滑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刘思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不是早就讲过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想一想,既然2π对应于360度,那么π应该对应多少度?360度的一半是多少度?" 唐吉还是坚持说不知道。课堂上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刘思秀把木头圆规朝桌上一拍,我头一次发现她也会发火: "唐亚辉,你不可能连360度的一半是多少都不知道!今天你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唐吉不能不认真对待了:"π对应于……"但他看见有几个家伙已经将手伸向下巴,就把牙一咬,说:"对应于120度!" 刘思秀惊愕地看着唐吉,半天说不出话来。 到了课外活动时间,我把唐吉拉到一边,给他看了这封信。他的脸一下子变白了:"本来是闹着玩的,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唐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的意见:赶紧把信交给卓校长。我们便向校长办公室跑去,不料半路上遇到刘思秀,把唐吉叫到数学教研室去了。我独自来到校长办公室,却听教导主任说,卓校长到教育局开会去了。我又跑到数学教研室窗外等候唐吉,只听见刘思秀正在对他进行个别辅导。她以为唐吉真的不知道弧度和角度的对应关系,不厌其烦地从基本概念讲起,一步一步循循善诱,讲完每一步都问唐吉一声"对不对?"唐吉便乖乖地点点头。 我等得心急火燎,不断踮起脚朝窗里张望,只见唐吉的后脑勺很有节奏地点个不停,就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人。身后不时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使我心里更加烦躁。那难听的声音是魏骏骐弄出来的,他正蹲在地上用铁片刮旧砖头,朱元璋式的下巴伸得特别长,很卖力气的样子。随后我看见一个人推着手推车从远处慢慢走来,心里登时一阵紧张:来的正是我们的对手黎明! 我用眼睛的余光瞥着黎明。蓬乱的头发,胡子拉碴的腮帮,茫然无神的眼睛,这家伙真是善于伪装啊!他在魏骏骐跟前放下手推车,嘴角向下一撇,忽然现出一种类似冷笑的神情。魏骏骐帮他把旧砖头装进小车,黎明并不推走,而是掏出了一包烟。好家伙!原来他以前的不吸烟也是装出来的!黎明点烟的时候眯缝着眼朝我溜了一眼,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肯定是在窥视我的反应,看我是不是害怕了。 我又踮起脚去看唐吉的后脑勺,那后脑勺还在点个不停。刘思秀可能察觉到窗外有人,皱着眉头朝这边望过来,我赶紧把头一低。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格格的笑声,扭头一看,魏骏骐一边笑一边用夹着烟的指头点着黎明的胸口,黎明则倚在树上,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巴,一双眯缝着的眼睛仍在瞟着我。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背上却仍然感觉得到黎明阴险的目光,怪不舒服的。这种不舒服渐渐又变成了一团怒气: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难道我还怕你个右派不成?哼!不信就走着瞧!你既然这么害怕我们跟踪,我今天就偏要跟踪你!无所畏惧地跟踪!奋不顾身地跟踪!可歌可泣的跟踪!青年近卫军式的跟踪!……不一会儿我就被自己深深感动了,竟至想到壮烈捐躯,卓校长率领大家沉痛缅怀舒雁烈士,而舒雁烈士就说…… "叮叮叮!"一阵铃声打破了我的遐想,原来是放学的时间到了。抬头一看,黎明早已不知去向,唐吉也从数学教研室出来了。我说唐吉今天你还敢不敢跟踪黎明?唐吉说你敢我就敢。我们就英勇而悲壮地向着黎明居住的工具间挺进,摸到跟前才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锁。 于是两人相顾怅然…… 19
晚饭后我正在厨房洗碗,窗外一种声音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人拖着脚步走路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将目光向后窗投过去。窗外是一片清冷的月光,照得对面的墙壁一片惨白,然后就看见一条黑影慢慢爬上了那道墙壁,先是乱蓬蓬的头发,接着是一个熟悉的侧影……不是黎明是谁! 我赶紧撂下碗跑出来,叫上唐吉匆匆朝北城根街奔去。我们是想绕到火巷子的出口去堵黎明。跑到北城根街时,发现黎明已经从火巷子出来了,正贴着寒林寺的断垣残壁往前走。于是我暗暗庆幸:好玄哪,差点让他在我眼皮底下溜掉!幸亏我亡羊之后及时补了一牢,不然就被他滑过去了! 黎明在豁口那里站下来,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了一下,随即消失了。我和唐吉互相对看一眼:黎明的秘密终于被我们发现了——他走火巷子原来是为了去寒林寺的林盘! 而"老徐"那天也是在这片林盘消失的! 夜幕下的林盘陌生而神秘。这个地方即使白天也很少有人,此时更是一片死寂。月光像水银一样漫开来,大树之间的空地一片雪白,而那些阴影处则更加漆黑。黑白分明的强烈反差使所有的物体都变得极不真实,我走在林中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奇幻而又阴森,令人鸡皮疙瘩凛然而生。黎明的影子幽灵似的在前方时隐时现,我们屏住呼吸,弯着腰悄悄跟在后面,一面防备着他的同党随时会从什么地方突然扑出来。我觉得每一颗粗大的树身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人影,定睛看去又看不出任何迹象。突然间,一只乌鸦从树上飞起,拍打着翅膀引起一阵可怕的喧嚣。黎明猛地站住,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我赶紧躲到大树背后。接着我忽然觉得背后有人,两只脚立刻定住,全身也僵硬了,一阵颤栗滚过脊背,心脏也咚咚狂跳起来。我不敢有所动作,更不敢回头,只敢竖起耳朵拼命去聆听身后的动静,同时悄悄捏紧两个拳头,打算用它们作最后的搏斗……呆呆地等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壮起胆子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只看见枝叶的黑影在夜风中摆个不停。 黎明一直等到林中恢复了寂静才向前走。我看不到唐吉,只好一个人跟上去。黎明走到那道使我扭伤了脚的挡土墙下面就停下了。挡土墙跟前长着一颗特别高大的银杏树。黎明把手伸进衣兜掏了一下,又在银杏树上摸了一阵,然后就掉头回来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他分明是在银杏树那里藏匿了一个东西! 黎明的影子完全消失以后,又过了很久,我才壮起胆子从隐身之处出来,战战兢兢地向那颗银杏树走去。刚走了几步,脚下就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物体。那物体像受惊的野兔一般跳起来就跑。我急忙喊道:"唐吉,是我!" 唐吉摸着胸口喘了半天气。原来他刚才是把头扎在灌木丛里面隐蔽着,被我踢到了露在外面的屁股。这么一闹,两人都回过神来了。我把黎明的举动告诉了他。唐吉说那树上肯定有个洞。然后我们来到银杏树下,四只手一齐在树身上摸来摸去,上下左右摸了个遍,除了突出的树瘤什么也没有摸到。唐吉小声问我:"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回想一下看到的情景。黎明当时的姿势有些别扭,他是侧着身子靠在挡土墙上,微微弯着腰把手伸到树身后面去的……于是我说那个洞应该在树的背后。然而树身背后就紧贴着挡土墙,两者之间只有一条巴掌宽的缝隙,而且缝隙两边都被灌木与杂草遮得严严实实。我学着黎明的姿势,把手穿过灌木丛,伸进这条缝隙去摸。树身上面还是什么也没有。正想把手抽回来,忽然感到手掌的另一侧是空的。原来那个地方的挡土墙少砌了一块条石,从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我将手指头反扭过来探进去,首先摸到一把沙土,随后就触到砂土之间有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只牛皮纸信封。 我们拿起信封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我家才惊魂稍定。一进屋我就把灯打开,急忙来研究我们的战利品。信封是封着口的,面上一个字也没有。拆开以后,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信笺,内容只有两句话: C: 他们似已有所察觉,为你安全计,我们绝对不能再联系了! 此信阅后速毁,切勿保存! 落款是个字母"M"。字迹潇洒而挺拔,一看就知道是黎明的。 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抽了一口凉气。现在一切都清楚了。黎明和他的同党果真在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写"联络信"?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种奇怪的代号?黎明的代号是M,他的同伙代号C——这个"C"当然就是那个"老徐"……他们搞得这么诡秘谲诈,莫非是一帮特务?或者是一个暗藏的反革命组织?或者是……最后奶奶在外面高声问我们在屋里唧唧咕咕干啥子。于是我们一致同意不要再分析了,越分析越吓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明天一早把这封信交给卓校长,卓校长知道应该怎么办的…… 20
早饭还没吃完,唐吉就来了。他说今天上午九点半还要比赛足球,一个劲催我赶紧开路的干活。我忙把昨天找到的信封交给唐吉,他将它塞进上衣口袋后,叫我不要忘了那封恐吓信。我说在我书包里。他又说你那个咖啡色笔记本也要带上,那里面有黎明的名字,对于卓校长说不定也是一条有用的线索。笔记本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以前是放在桌上一堆作业本中间的,后来不知被奶奶收到什么地方去了。翻箱倒柜找了一阵,最后才发现是在妈妈的书箱里面。 我将恐吓信夹在笔记本里面,拿起就走,唐吉又把我叫住,说我们现在是秘密行动,你这样拿在手上太显眼,万一被他们发现,半路上抢走了怎么办?你还是放在书包里,背在身上保险些。我当然立即照办。 背起书包和唐吉跑到学校,传达室的挂钟已经指到九点一刻,唐吉急得直叫八格牙鲁,今天的足球比赛我们肯定要迟到了。 然后就看见卓娅芳迎面走来。她见到我们,不知为什么噗哧一笑:"今天你们又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把作业本忘在教室啦?" 唐吉说我们来找你爸爸。卓娅芳说她爸一早就到教育局开会去了,然后就露出揶揄的笑容:"你是不是想借学校的足球到铁路局去比赛?来晚了!等我爸爸明天回来以后再说吧!" 唐吉挨了挖苦毫不在乎,很认真地解释说今天比赛用的足球是由十四中那边带去,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借……话没说完卓娅芳已经走了。我们见不到卓校长,只好先顾足球比赛,赶紧直奔铁路局。 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体育场时,双方已经踢开了。唐吉看见球赛在他缺席的情况下擅自开始气得半死,声嘶力竭地大叫"停停停",比赛中断后才知道对方已经进了一个球。 唐吉坚决不承认这个球的有效性。他说我们人还没到齐呢,你们怎么就踢起来啦?司马恒嘴角向下一撇,讥讽似的笑着说,九点半早已过了,我本来说等等唐亚辉,是你们的人(他指了指汪油嘴)说不等了,我们才开赛的。唐吉气得大骂汪油嘴吃埃尔,立刻得到我方其他人员的响应:"他就是吃埃尔的!""我说了的,等唐吉来了再踢,他狗日的硬是不干……"汪油嘴把脖子一拧,拉开架势乱骂起来。十六中初58级4班的内讧于是愈演愈烈。十四中方面起初看得津津有味,欣赏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司马恒撇着嘴角问,唐亚辉你们到底还踢不踢啦? 于是全大头叫大家不要吵,叫我和唐吉快去脱掉外衣取下书包上场踢球。我俩便朝球场边上那排长椅匆匆跑去,大家脱下的衣服都堆在那里。我们一边骂汪油嘴混蛋一边把外衣和书包丢在长椅上,然后就跑步上场。 我俩上场后局面立即改观,双方变成势均力敌。在这里我必须承认局面的改观仅与唐吉有关,而我只能算是个凑数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兴致勃勃地满场乱跑,一会儿冲到对方球门前,一会儿跑回自己的大后方,跑了半天一次也没有接触到球。 上半场结束时,比分仍是1:0,唐吉一万个不甘心,因为我们输的那个球是他上场以前被对方踢进的。于是下半场的战斗就更加激烈,到后来几乎演变成了真正的战斗。唐吉假装不小心,狠狠踢了对方前锋一脚,随后就被司马恒伸腿绊了个嘴啃泥。唐吉满眼冒火爬起来,忽然狂喜地大叫一声"手球!"——原来司马恒在禁区内犯手球了。 对方在禁区内犯规应该罚点球。我方人员立刻欢呼雀跃,一齐大叫"唐吉看你的啦"。发点球射门是唐吉的拿手好戏,因此我们都知道这个球十拿九稳。唐吉把球放好以后,稳稳当当地后退几步,然后开始运气,对方的守门员登时紧张起来。这时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汪油嘴突然从后面跑上来,抢在唐吉前面飞起一脚,那球作了个歪歪斜斜的抛物运动,与对方球门风马牛不相及地飞到一边去了。十四中方面顿时捧腹大笑,十六中这边则炸开了锅: "狗日的汪油嘴简直该打!" "他八辈子没有踢过球是不是?抢个啥嘛,又不是金银财宝……" "今天根本就不该喊他来!他狗日的简直是汉奸……" "刚才那个球也是他整输的,今天我们倒霉就倒在他身上!" 汪油嘴四面楚歌恼羞成怒:"妈的个×哟!你们才是汉奸!刚才那个球输了也怪老子?" "当然怪你狗日的!"唐吉脸都气青了,"我们还没有来你就要比赛,害得我们这边少两个人上场!" "少两个人上场?滚你妈的蛋!狗日的舒雁也算人?" "我怎么不算人?"我气得声嘶力竭,"你才不算人!" "你上场顶个屁用!你狗日的会踢个啥球?踢你胯底下的毬!" "你才踢胯底下的毬!你才顶个屁用!"唐吉恨不得把汪油嘴当场骂死,"舒雁再差也比你顶用,比你狗日的顶用得多!" "就是!"我很不实事求是地大声附和,"我当然比你顶用得多!我至少不会抢自己人的球。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双方的人一齐哄笑起来。汪油嘴气得跳脚大骂:"笑你妈个×!老子不踢了!老子不稀罕你们的球!狗日的舒雁,老子日你先人……" 汪油嘴下场后,比赛接着进行。他在长椅那边一面穿衣服,一面向我伸出中指头乱晃,看样子还在继续问候我的先人。 球赛结束时,汪油嘴早已离去。我发现我放在长椅上的的书包被扔了下来,里面的书本文具盒撒了一地——显然是汪油嘴干的。这家伙屁大个事也要报复,并且总爱针对别人的物质财富下手,尽管那财富往往只是一枝铅笔半块橡皮,但是糟蹋别人的东西似乎能使他获得一种特殊的满足。真是不可理解…… 我匆匆将地上的东西收进书包,忽听唐吉惊叫一声:"呃!我的信封呢?" 我心里一紧,赶紧叫他好好找一找。唐吉将外衣从地上提起,一个一个地翻口袋,还是没有找到。然后我们在草地上四处搜寻。最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唐吉站在那里哭丧着脸面面相觑。 "狗日的汪油嘴!"唐吉气得直捶胸口,捶了两拳突然转怒为喜:"哈,在这儿呢!"然后他撩起棉毛衣,从内衣胸袋把那个牛皮纸信封掏了出来。 我松了一口大气,便和他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一路上唐吉对自己赞叹不已:"……好险哪!幸好我早有防备,脱衣服的时候把它放到里头去了,不然的话,黎明写的‘联络信’就真的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住了。 "糟糕!那个人肯定也发现这封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