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风,已起;月,半遮半羞。天地之间,除了狼嚎,再无他声。 段之潇伫立于小山坡上,双手交叠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纹丝不动,只有衣角随风飘起。 "大人,属下已四处搜过,并未发现刺客的踪迹!"一个官差服饰的青年男子左手拿刀,双手抱拳于胸前,半跪在段之潇身后,半低着头说道。 段之潇仍旧淡定从容,肃然而立:"给我继续找!"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从那对狠厉的目光中能够看出他的志在必得。 "是!"官差男子随后便消失在于黑暗的树林之中。 段之潇心中思忖着:伤得那么重,料他也跑不远。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 段之潇,字渊浦,乃刑部侍郎也,人称铁面追风。此人办事果断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机深重。只要是他盯上的犯人,没一个能逃脱,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 正因如此,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原先那个因世袭而被同僚认为是受其父蔽荫,成不了大气候的毛头小子,成长为而今这个谁都要对他忌惮三分的刑部中流砥柱。正是由于段之潇超强的办事能力,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李道顺,时常在朝堂上受到皇帝表扬,称他管理刑部有方。李道顺对段之潇也是相当器重,有什么重大事件都会和他商量。 而这次的苗敬康,段侍郎能否一如既往地像抓其他普通犯人那样,轻而易举地抓获,就不得而知了。 苗敬康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右手捂住胸口处的伤,左手拿着剑当拐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官差是否追了上来。 幸好自己轻功了得,刚才在他们快要追上自己时,机智地用尽全力奋起一跃,跳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的枝丫间,才躲过一劫。 而此时,苗敬康只觉得浑身乏力,几乎将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这柄小小的剑上。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苗敬康吃力地走着。 不经意地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竟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里面隐隐透出些许光亮。他心中一阵惊喜:希望这位屋主能够救自己一命。 苗敬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右手去敲门,只敲了一下,突然,他口中吐出好多鲜血。再一抬头,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脑袋也昏沉了下来,意识慢慢模糊。他使劲摇摇头,可最后还是渐渐失去了知觉,重重地栽倒在了茅屋前。 春日的太阳虽已高照,但不似夏日的那么火辣。 温暖的阳光下,不知名的山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乱叫,叫累了,便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 在这鸟叫声中,苗敬康被吵醒了。他微微睁开眼,发现眼前竟是张放大了的幼稚可爱的脸蛋。 苗敬康皱了皱眉头,而小男孩儿则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这时候醒来,吓得立马直起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苗敬康想起身,可发现自己只要稍微一用力,浑身就疼痛无比,只好勉强吃力地抬起右手,捶了捶昏痛的脑袋,虚弱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会躺在这里?"苗敬康边说边转动着眼珠,把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微黄的头发,用一根天蓝色的布条简单的束着,鹅蛋似的脸上略显苍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尤为惹人喜爱,身上穿着洗得近乎发白的粗布衣裳。 小男孩儿怯怯地回答道:"我叫童童,这里是我家,你不记得了?昨天晚上你晕倒在我们家门口,是爹把你扶进来的。" 苗敬康问道:"童童,那你爹呢?" 童童说道:"爹给你请大夫去了",说到大夫,童童来了精神,"爹给你请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聂神医,如果聂神医来了,即使你现在死了,他也能把你救活。" "哦?是吗?"苗敬康一笑而过,他并不怀疑自己的伤没得治,而是不相信童童口中的聂神医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小孩子的话当不了真。 童童见苗敬康不相信自己,正待要辩解,忽觉门口有人影,转头一看,见是薛鸣章,立即扑了上去:"爹,你回来了!"然后又朝薛鸣章身后望了望,疑惑地问:"爹,聂神医呢?" 薛鸣章宠溺地摸了摸童童的脸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聂神医今天没空,来不了。" 接着走到苗敬康床前:"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在下薛鸣章,昨夜见你倒在我家门前,故把你扶了进来。本想请聂神医为你诊治,可是……"说到这里,薛鸣章眼睑垂了下来。 "在下苗敬康,本江南人士,而今在京城做些买卖……"刚说几句,就连连咳嗽起来,只觉得嘴唇发干,喉咙发痒。 薛鸣章看着面无血色的苗敬康,叹了口气:"童童,快去給苗公子倒碗水!" "是,爹爹!"童童一溜烟跑向厨房。对于苗敬康的话,薛鸣章也只是半信半疑,出门在外,谁会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不例外。 "哎,可惜了,年纪轻轻难道就要命丧黄泉?"薛鸣章惋惜地摇了摇头,"都说医者仁心,聂神医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诊金要得如此之高,像我这样靠打柴为生的贫苦百姓,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苗敬康因疼痛而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转向薛鸣章:"聂神医是因为诊金的问题才不来的?" 薛鸣章点点头,说道:"是的!聂神医要的诊金素来很高!" 听到这儿,苗敬康嘴角上扬:"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算个事儿!"接着说,"我腰间有一玉佩,价值不菲,望薛大哥取下,想必聂神医也是识货之人。" 这玉佩,正是他昨晚的战利品,也是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