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华 克里特,是希腊的一个美丽岛屿。岛上有明丽的阳光,温暖的海风,海水蓝得令人炫目,熟透的葡萄一望无际,火焰般的天竺葵瀑布一样从雕花的栏杆边垂下来,淡紫色的百里香随着风招摇,石子小路边生长着数不清的起绒草和薰衣草…… 伊莲妮也这么美。她是这个岛上的老师,管理着岛上唯一的小学。她慷慨地将自己的爱分给每一个孩子。有一天,一个叫迪米特里的孩子病了,麻风病。伊莲妮对传染的危险毫不在意——她怎么能不爱他呢?她因此也被传染了,于是,她被送去了斯皮纳龙格,与克里特隔海相望的一个岛,岛上的居民,全是麻风病人。 送伊莲妮的船夫是她的丈夫吉奥吉斯。此后的日子里,他从不停止在两个岛之间往返,为斯皮纳龙格运送物品。这样,夫妻虽不能一起生活,但至少一周可以见三两次,伊莲妮的痛苦和孤独就可以因此而减轻了。每一次见面,他们都笑着同时转身,也都不回头,也不说再见。 可是,爱终究挡不住死神的脚步,伊莲妮还是死了。但吉奥吉斯依然去送物品,为了纪念,也是为了离伊莲妮安息的地方更近一点儿。 伊莲妮被驱逐去斯皮纳龙格时,她的女儿安娜十二岁,玛利亚十一岁。安娜任性,脾气狂躁,玛利亚却性格娴静。在母亲离家之后,玛利亚便开始默默地分担着父亲的辛劳和痛苦了。为了保护父亲,她忍让着安娜,总保持着满意的神态,取水,拾柴,纺纱,煮饭,收蜂蜜,摘葡萄,敲打橄榄,用钩针编织蕾丝花边,让日子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下去,她也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样,渐渐转大了。 安娜出嫁了。几年之后,玛利亚也订婚了。她甜蜜地收着一件接一件的嫁妆礼物,快乐地哼着歌儿为父亲的老屋进行最后的大扫除。可是,她脚上出现的一块轻微瘢痕却将这一切无情地打碎了。 十四年后,玛利亚和她的妈妈伊莲妮一样,也去了斯皮纳龙格。 又是吉奥吉斯去送她,码头上,吉奥吉斯很大胆地紧紧攥住玛利亚的双手,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染上麻风病,他觉得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因为若如此,就可以和女儿活在一起,而女儿,就不必忍受被隔绝的孤独了。 也许是吉奥吉斯与玛利亚的勇敢感动了上帝,四年之后,玛利亚却痊愈了,所有麻风病人都痊愈了,于是,解除圈禁,麻风病人们又回到正常的生活,回到了他们曾经生活的雅典或别的什么地方。 挽救他们的人叫克里提斯,一个致力于麻风病治疗和研究的医生,玛利亚后来的丈夫。他们的爱情就在斯皮纳龙格岛上发生,他们相见相爱的时刻,玛利亚的桌子上有用玻璃盘装着的薰衣草和玫瑰花瓣,甜美的香味散在空气中。就像他们的爱情。 这是英国著名作家维多利亚·希斯洛普的《岛》中的故事。我一字一字地读着,感动如泉水一样,从心底的某个角落一股一股地冒出来。 怎么能不感动呢?伊莲妮、吉奥吉斯、玛利亚、克里提斯,哦,还有佛提妮、拉帕吉斯医生,所有斯皮纳龙格的麻风病人。他们全都那么勇敢地面对灾难,即便天天看着死亡,他们亦兴趣盎然地修房子,开饭馆,看电影,过复活节,在噼啪燃烧的篝火四周转着圈跳舞,纵情欢乐,还有那些爱。 我由此明白:真正的深爱,并非是阳光明媚日子和美时的付出和奉献,而是灾难和不幸面前的勇于分担。这样的爱,是暗夜里的一盏灯,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炉火,是狂风骤雨中的一把伞,能给人无际的暖意和勇气,哪怕仅仅是伸手一握,亦会令人产生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