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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知县诡辩丢乌纱谢家请人解遗嘱


  第六十九回 知县诡辩丢乌纱 谢家请人解遗嘱
  一天午后,徐苟三和傅知县带着众衙役到乡下去查勘一桩案子。行到九僧庙前,只见烧香的人成群结队。今天并非祭祀的日子,徐苟三觉得奇怪,不由地过去向一位长者打听缘由。长者长叹一声,道:"官爷有所不知,近日湾里出现蝗灾,一指多长的蝗虫成群结队,遮天蔽日而来。所到之处,将庄稼草木吃得只剩一副光秃秃的白地皮。有人以为是老天爷降下灾星,于是纷纷到九僧庙来烧香许愿,请求圣僧翦除蝗灾,确保一方平安……"
  徐苟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忙将这里发生蝗灾的事告诉给傅知县。傅知县沉思片刻,道:"如果蝗灾漫延,怎么得了?徐师爷,本县乃百姓的父母官,百姓有难本县怎能坐视不理?今日既然遇上,待本县也下去给九位圣僧烧点香烛纸钱,请求圣僧消除蝗灾,保佑全县百姓丰衣足食,你以为如何?"
  徐苟三见说,忙用嘲讽的口吻吩咐道:"钱班头,快去备上十份香烛纸钱来,老爷要到十僧庙烧香祭拜!"傅知县见他话中有话,不由道:"且慢!徐先生,这里明明是九僧庙,你为何说出十僧来?"徐苟三道:"禀大人,九僧庙内的确只有九蹲木头僧人。再加上老爷你不就成了十僧了?"傅知县道:"胡说!本县乃人生父母所养的血肉之躯,连脖子上顶着的也是一颗活生生的肉脑袋,你为何拿本官与庙中的木头人相比!"徐苟三道:"徐某说得一点不差。大人要不是木头脑袋,不去求活人,却偏偏要去求那木头脑袋的木菩萨,与庙中的木头人有什么两样?"
  这时,田里飞过来一只蝗虫,徐苟三忙逮在手中,又道:"如果那九蹲木头菩萨果真能除掉这些蝗虫,大人去烧香许愿自然是件好事。只是这么多人在那里求菩萨,却不见咒死半只蝗虫,求有何用?"傅知县道:"依你之见呢?"徐苟三一使劲,那蝗虫身首异地。没了脑袋的蝗虫在地上胡蹦乱窜了一阵,终于死去。徐苟三指着死去的蝗虫道:"徐某两手一紧,蝗虫当场毙命,真正要灭掉蝗灾,不能求泥人、木人,应当求活人!"傅知县道:"你说该怎么办?"徐苟三道:"当速速召集地保、财绅们布置灭蝗事宜。同时,速拟灭蝗文告,遍贴全县,方保无虞!"
  傅知县觉得有理,忙一面命人召集地保、财绅火速组织灭蝗,一边让徐苟三拟灭蝗告示。
  回到县衙,徐苟三很快将文告拟了出来:
  蝗灾降我县,危及万顷田。
  灭蝗当务急,切莫视等闲。
  谁若自轻慢,挨饿莫怨天!
  接着傅知县又按徐苟三的意思将文告到处张贴。见官府贴出灭蝗文告,百姓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纷纷上阵灭蝗。不几天的工夫,便将蝗虫灭得一干二净。
  在这同时,新调到新市任县令的鲍知县也接到下边发现蝗灾的报告。从甲等县的竟陵调到丙等县的新市,这些天来,鲍知县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对下边禀报发生蝗灾的事他也未能放在心上,任其自生自灭。到后来灾害遍及全县,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草草动手。可为时已晚,成片的良田被蝗虫洗劫一空,田里颗粒无收。鲍知县自知难辞其咎,成日坐卧不宁。倒是随他一起来到新市的柳师爷替他想出个推卸责任的理由,当即向知州王大人上了一纸书文:
  我县尽良田,无蝗已多年。
  竟陵驱过境,灾害临我县。
  拟文呈大人,公判加恩典。
  鲍知县看过文稿,不由拍案称妙,连声道:"写得好、写得好!要不是竟陵将蝗虫赶过来,我处哪会有这么多蝗虫?应给他们也发一份照令去!"于是柳师爷运筹一番,当即写道:
  蝗灾降贵县,非我等心愿;
  你处大力扑,我地平受冤。
  还望看管好,且莫驱邻县!
  傅知县看过照令,哭笑不得。徐苟三忿然道:"徐某只当民间乡俗小辈中有无赖,不想这官场上的无赖更多,而且比乡间无赖更无赖!待徐某为大人回上几句,着送照令的差役带回去……"说罢提笔挥毫在照令下回道:
  蝗虫本天灾,自去又自来。
  并非我独有,所到都受害。
  既是我县虫,还请押回来!
  鲍知县和柳师爷看过照令回复,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正在这时,州府王大人的批文已到。鲍知县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满纸的奇谈怪论,全都是屁话连篇。
  竟陵县灭蝗有功,反遭到你县诬陷。
  并非本官不恩典,蝗灾就出在贵县。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辞官回家种田。
  鲍知县看罢州府的批文,顿时暴汗淋漓。他自知理亏,无法狡辩,只好自己摘掉顶子,谢罪归田。
  却说谢财主的大儿子谢大芤在江夏做了几年的黄花生意,后来又改做绸缎生意,发了点小财,不觉飘飘然起来,身穿蓝布衫儿,人夫轿马、高高兴兴地回来。他虽目不识丁、胸无点墨,却和他的老子一样喜欢装腔作势死要面子。昔日有个规矩,蓝布衫儿只有读书人才能穿,不是读书人是绝对不准穿的。这谢大芤以为自己有了几个钱,穿上蓝布衫儿大概不会有事,于是穿着一身蓝布衫大摇大摆地回来,打徐子鹏的学馆门前过。偏偏这天有几个秀才、学究来这里看望徐子鹏,见谢大芤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向徐子鹏打听他的情形。当秀才、学究们得知谢大芤从祖上几代人一直到他,没一个跨学堂门的,一个个顿时愤愤不平,当即过去将他身上的蓝布衫儿扯了下来。
  谢大芤感到受了奇耻大辱,气咻咻地回到家里,故意拿了几个眼钱、一根索子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穿起来。谢小芤见哥哥横穿了竖穿,怎么也穿不进去,于是道:"哥哥,你没将线头捻细,怎么穿得进去?"谢大芤没好气地大声叫嚷道:"要穿、要穿,老子有钱,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你管老子穿不穿?"就在这时,忽见财主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用哭腔道:"大芤,快进来……你爸怕是不行了……"
  原来这几天谢财主偶染风寒,竟一病不起。又舍不得花钱医治,病体一天比一天沉重。又听说大儿子身穿蓝布衫儿回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场剥下,气得差点闭过气去。守在一旁的财主婆见了吓得魂不附体,于是赶紧出来唤儿子。
  等到谢大芤进来时,谢财主已哑了口,不能言语,只是用双眼瞪着儿子,不停地示意。谢大芤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胡比乱猜了一阵,无奈这不是,那也不是,将个谢财主急得满头大汗,把一家老小忙得晕头转向。
  谢大芤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便同母亲商量说去把姑爹请来,说不定能明白父亲的意思。因为他的姑爹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尖刻鬼,不仅对别人尖刻,对自己也尖刻,半瓣豆什可下三天的饭,两姑舅平时最谈得来。儿子的话刚一出口,就遭到财主婆的连连反对。原来她有个弟弟,既尖刻,又死要面子。他家里常放着一块猪油,每当出门时就用猪油擦擦嘴,出来后逢人便说:"我在家里刚吃过蒸肉的。不信你们看我的嘴……"有一回,他正向人们悬耀自己吃蒸肉,突然他儿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爸爸,不好了,你擦嘴的那块猪油被猫叼走了!"他一听急得眼珠儿差点从眼眶里迸出来,赶紧回到家里,不想那猫叼着猪油上了屋梁。他慌忙搬了梯子去驱赶那猫,不想从梯子上跌下来,跌成了"半边瘫"。而上回谢财主吃白食被鸿渐酒楼的老板、小二打得瘫床,二人可谓感同身受,在一起括起白(闲聊)来一括就是半天日子,可谓"心有灵犀"……财主婆反驳说:"让你舅老爷来,比你姑爹来更合适,他们郎舅伙的心是相通的,你爸的心事他一定明白!"
  二人争持了半天,各说各有理。正相持不下时,小儿子谢小芤跑过来斥道:"看看爹都快不行了,你们还争……奈不何(不如)把姑爹、舅爷他们全都接来?"二人一听觉得有理,这才停止争吵,于是两兄弟分头去请姑爹、舅爷。
  不一会,姑爹和舅爷全请到。二人轮流来到谢财主的病床前。他们指东道西在谢财主跟前这这那那猜度了半天,不想仍旧是白布掉进染缸里——越比划越弄不明白,反将个谢财主急得脑门上青筋暴突、满脸紫涨、鼻子嘴巴像鼓风箱似的直喘粗气。
  就在这时,谢大芤猛地将大腿一拍,对大伙说:"呀,还有个人,我差点忘了。如将他请来,说不定能知道爸爸的心事!"财主婆见说忙道:"快说是谁!"谢大芤却又犹豫道:"就怕他不肯来。"财主婆道:"只要我们多给他些银子,他还能不来?喂,儿子呵,说了半天,这个人到底是谁?"见财主婆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谢大芤却仍不慌不忙地道:"不一定,这个人跟别人不同,是个骜班匠(犟脾气)……"财主婆见谢大芤半天也没说出那人是谁来,急得直跺脚,连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快说他到底是谁?"谢大芤又捱了半天,才道:"他不是别人,就是县衙的徐苟三徐师爷!"财主婆见说不由凉了半截腰,用抱怨的口吻道:"什么人不好请,你偏偏想到去请他?再说,你爸爸的心事连你姑爹、舅爷都不明白,他一个外人怎弄得明白?"谢大芤道:"你难道忘了?上回孩儿到江夏卖黄花菜的时候,爸爸不是曾经托他带过一封画信?那画信的意思孩儿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一接到手里就解了出来。要是他不明白爸爸的心事,能解得出来吗?"财主婆道:"这也是个道理……既然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你快去请他来试试吧……"
  却说徐苟三这天刚刚得空,从衙门回来。半路上突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虽撞了徐苟三,他自己也撞得不轻,忙捂住胸口斥责道:"是哪个瞎眼睛的,老子没长眼睛,难道你也没……"说着抬起头一看,见是徐苟三,才知道说漏了嘴,不由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忙道:"我这张狗嘴,该打、该打……徐师爷您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徐苟三不由笑道:"我是说,狗嘴里哪能吐得出象牙来,爷也不同你计较。谢大公子,你慌慌张张像铳打慌了的兔子,要去哪里?"谢大芤见问,嘴一瘪嚎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嚎边说道:"徐师爷,在下有事求您,您不答应在下就不起来……"
  正是:满腹心事无处诉,一旦说出笑煞人。不知徐苟三是否答应他的请求,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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