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织夏第一章时隔数年再相逢

　　炎炎夏日，灼热的阳光吞噬了整个天空。天空好似燃烧了一样，大块大块的白云消失了踪影，只剩下一些细丝状的云在天空慵懒飘浮着。
　　跟天空一样泛白的，还有人的脸色。
　　C市的某二甲公立医院位于三环地段，又恰逢今天周六，这个时候医院基本上没有什么新病人。下午两点左右，夏遥独自一人在儿科休息室里坐着。由于来例假，夏遥的小腹一阵一阵抽搐着疼痛，每次来例假都是这样，夏遥觉得上帝对女生是不公平的，尤其对她，每次例假，她都好像到了鬼门关一样。夏遥拿起水杯，喝了口红糖水，阳光透过窗帘的罅隙不偏不倚照在她的脸上，脸上的温度陡然上升，有种不经意地灼痛感。夏遥下意识用手遮挡，脸部的轮廓便在明和暗里被切割开来，投影在桌子的一角上。夏遥起身，把窗帘拉的更紧凑些，由于刚才起身过快，小腹便开始剧烈疼痛。夏遥＂啊＂了一声，便用手捂着小腹，缓慢坐了下来。
　　窗外的蝉鸣声忽远忽近，随风摇摆的树枝在窗帘上倒映出深深浅浅的树影来。夏天才刚刚到来一半，C市就已经开始沸腾起来，大地冒着白光，人心也是焦躁和灼热的。＂还要多久夏天才可以过去。＂夏遥心想。C市的夏天都是这么炎热，不知不觉中，夏遥的脑海里浮现了大学时代那些不畏骄阳的笑颜，一幕幕黑白色的场景，夏遥轻轻笑了下。忽然脑海里闪进了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然后被无限地放大，直到看清他的双眼……
　　这时门被推开了，周睿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夏遥说：＂来病人了，8床。医嘱我已经开好了，你可以去配药了。＂
　　夏遥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轻声回了句。＂哦，知道了，周医生。我马上就去。＂
　　周睿看见夏遥脸色发白，便关心询问了句。＂怎么了，夏遥，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吧。＂夏遥看着周睿，眼角挤出一丝笑意来。
　　＂嗯，那就好。＂周睿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转身走开了。
　　夏遥轻舒一口气，接着扶着桌子起身，她戴上口罩，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向护士站。配好药后，夏遥便往2病室走去。
　　这是一家旧医院，墙壁上地面上都爬满了岁月的痕迹，走廊的椅子被磨褪了色，有的已经损坏，老旧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病房里都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夏遥的朋友早就劝她换个工作，至少找个环境好一点的，她的父母也再三建议她回老家找份安稳轻松的工作，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独自漂泊。可夏遥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三年了，她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走到2病室门前，夏遥推开了门。里面一个男的正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听见推门声，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在夏遥和他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夏遥怔得一下愣住了。虽然三年过去了，可那双眼睛她依然可以认得出，多少次在她梦里都曾出现过。夏遥顿时稍微低了低头，避免再次和他发生眼神对接。夏遥站在门口，有那么几秒钟的沉默，像时间被冻结了一样，纵然千万星系从身边而过，时间却不急不慢在原地静止。但也就是那么几秒钟，有很多想法在夏遥脑海里涌现。＂是他吗？他终于回来了吗？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真的是他吗？！
　　＂这位护士，麻烦你了。＂
　　夏遥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走了过去。由于刚才受到了刺激，加上来例假的原因，夏遥已是冷汗涔涔，额头上铺满了密密的汗珠，呼吸不觉中变得急促，连心跳也快了起来。夏遥的手略微颤抖，以至于给那个孩子扎针时，连连跑针，疼得那个孩子哇哇直哭。那个男的一边不停地哄着孩子，一边焦急等待着。夏遥深吸一口气，最终在一次次失败后扎针成功，那个男的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夏遥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起身匆忙走了出去。她是忘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忘了心里面的疼痛？可这些还重要吗！
　　下午六点左右，当完成晚班交接后，夏遥便脱下护士服，拎着包走向电梯。电梯和这家医院一样，都像被隔绝了沧海尘世的老人，在用最后一口气走完它剩下的路。
　　封闭的电梯里只有夏遥一个人。有时候夏遥会觉得一个运转的电梯就像一个人的内心。是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有这样一个空间，别人想进都进不去，而自己却出不来。
　　那个空间就像蜂巢里面的蜂王穴一样隐秘，如果哪一天不小心被外敌入侵，那伤害肯定是致命的。
　　那个空间里隐藏着你不知道的秘密。
　　那个空间里隐藏着我曾忘记的秘密。
　　＂遥遥。＂
　　刚走出医院大门，夏遥就听见有人叫她。于是，夏遥停住脚步，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孙慧慧朝她招手。夏遥笑了笑，然后向她走去，夕阳从她后面斜射过来，微风吹动她的头发，像一幅美好的画面。＂你怎么来了？慧慧。＂说着，夏遥坐进车里。
　　＂好几天都没有见面了，想你了，来看看你呗。＂孙慧慧说着，转头看了看夏遥，满脸笑容。孙慧慧是夏遥的大学室友，在几个室友中，数她和夏遥走得最近，玩得最好。孙慧慧虽然没有夏遥长得俊俏，身材高挑，但她性格活泼开朗，对朋友很是仗义。在孙慧慧看来，她不能做第一大美女，就要做第一大吃女，吃自然成了她的最大嗜好。大学毕业后，孙慧慧遇见了她现在的老公，她老公后来开了家很大的酒店，每天生意都很好，孙慧慧便在她老公的支持下，做了全职太太，生活得很惬意。＂快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慧慧，要不……要不我们去公园走走吧。＂夏遥犹豫了一下，眼睛里透露着些许恳求的目光。
　　＂怎么了？遥遥，今天心情不好吗？＂孙慧慧正准备发动车子，听见夏遥这么回答她，不觉中停了下来。
　　＂没有不开心，今天肚子有些不舒服，没胃口。＂夏遥勉强冲孙慧慧笑了笑，大拇指不停掐着包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孙慧慧深知夏遥虽然平时没有她那么外向，但夏遥性格倔强，她认定的事任你怎么说都没有用，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她宁愿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肯轻易说出。＂那好吧，既然你不饿，那我就陪你去附近的公园散散心。＂说着，孙慧慧便发动车子，朝目的地驶去。
　　人们常说，时间是一副良药，它可以冲淡一切，不堪的过去可以被遗忘，再深的伤口也可以慢慢愈合。可夏遥觉得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时间改变，例如太阳从东方升起，树叶在秋天凋落。但时间久了，有些人会在脑海里变得模糊，有些人会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
　　坐在车里，孙慧慧有说有笑，而夏遥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她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是没有勇气？还是怕被他认出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理防线就被彻底摧毁了。三年过去了，他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将意味着什么。夏遥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爱着以前的他，还仅仅是为了完成那个承诺。
　　＂遥遥，想什么呢？我给你说话你都没有怎么回应。＂孙慧慧不解问道。
　　＂可能是今天有点累吧。我没事，慧慧。＂夏遥回过神来。她虽然淡淡笑了下，但心里面却像有一条淙淙流淌的大河，一直不停冲击她的内心，而那条大河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一不小心便可使人粉身碎骨。
　　现在正值夏天，所以即使在傍晚时分，天也没有完全暗下来。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路人结伴而行，路灯下很多小虫子飞来飞去，各种各样的花草在此刻有一种朦胧美。夏遥面无表情走着，完全没有被周围的事物所吸引，眼睛里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的光线像一根根纤柔的针，在她的瞳孔里游走，在视网膜上放大，然后释放出尖锐的疼痛，直逼心脏。
　　孙慧慧看出了夏遥有心事，便一边走路一边讲笑话哄她开心。看着夏遥并没有开心起来，于是她又讲自己最近发生了什么糗事，每天都看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新闻。
　　＂慧慧，我今天好像看见他了……＂夏遥忽然打断了孙慧慧的话，话音刚落，夏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谁？＂
　　夏遥却在此刻不语，她转头看了眼孙慧慧。孙慧慧这时才发现夏遥双眼噙满了泪水，昏黄的路灯在她眼睛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来，眼眶里的眼泪不断聚集，接着沿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无情岁月里柔情的泪水。
　　柔情岁月里无情的泪水。
　　孙慧慧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立马拿出纸巾帮夏遥擦了下眼泪，然后温柔地挽起夏遥的胳膊。＂遥遥，到底谁呀？＂
　　＂小……＂三年了，他从她生命中消失了三年，杳无音信，曾经那么熟悉的名字，如今说出口时，却像舌根被打结了一样。＂彦小梓。＂夏遥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每说出一个字，就像有一座座无形的山峰压在她的心口，痛到无法呼吸。
　　＂他……＂孙慧慧张大了嘴，满脸惊讶的表情。＂你是不是看错了，遥遥。怎么可能是他呢？＂
　　＂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我相信是他！＂在夏遥的记忆里，彦小梓有着一头不短不长的头发，高高的个子，脸部轮廓分明，笑起来很好看，眼睛看起来也很干净。虽然现在他把头发剪短了，也没有了以前的青涩，可是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她怎么可能忘记！
　　孙慧慧挽着夏遥在湖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夏遥慢慢恢复平静，她接着问:＂那他当时有没有认出你？＂
　　＂应该没有，我当时戴着口罩，一直低着头，也没敢和他说话。＂
　　＂如果我是你，我当时肯定会狠狠扇他一耳光，你为什么要躲着他，你是怕他？还是不敢面对他？＂孙慧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像火山岩浆从她的心脏喷涌而出，经过动脉和静脉最终流向大脑，熊熊烈火燃烧着每一根神经纤维。待孙慧慧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于是她稍微压低了声音。＂遥遥，不是我说你，他当年那么狠心离开你，你好不容易才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始新生活。如今又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慧慧，不要这么说。或许今天碰面仅仅是巧合，他根本没有打扰我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孙慧慧刚才的一番气话，夏遥的心情却出奇好了些，布满雾气的心里面有了光亮。＂况且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说完，夏遥笑了笑，也许是因为看见了她认为最糟糕的情况，反成不会再失望！
　　＂遥遥，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着，孙慧慧摸着夏遥的额头。＂分明是好好的，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慧慧，也许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吧。这样我的青春也算圆满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看着夏遥一脸僵硬的笑容，孙慧慧不禁心生怜悯。＂他想怎样我管不着，也懒得去管。但他要是再敢伤害我的遥遥，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夏遥看着平静的湖面，像是倾泻下来的蓝天，而她仿佛置身在云间，这一切是个梦吗？
　　＂不过话说回来了，遥遥，你们科室的那个周睿还挺不错的，人长得帅不说，还懂得体贴人。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如果你觉得合适，就和他在一起吧，不要总一个人，多孤单呀。＂
　　＂知道了，慧慧。＂
　　＂我们光顾着说话，都忘记时间了。遥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用吃来发泄情绪，要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遥笑了下。＂好呀。＂
　　华灯初上，弥漫了一天的热气款款散去，C市开始热闹起来。霓虹灯不停闪烁着，商场里餐馆里都挤满了人，街道上各式各样的车辆就像一个个明亮的光点，在这个城市里穿梭流动着。芬芳馥郁的花店里成双成对的情侣不停出入，夏遥喜欢花，但她不喜欢那种很浓郁的花朵，在夏遥看来，花的色彩和人的穿衣打扮一样，太过娇艳不会讨人喜爱，淡雅一点反而更好。
　　在孙慧慧的一再＂纠缠＂下，夏遥不得已喝了一点红酒，夏遥开玩笑说如果孙慧慧被查出酒驾，后果自负，她可不想陪孙慧慧一块去拘留所。孙慧慧却说，那样的话，夏遥岂不是真成孤家寡人了。
　　好朋友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她总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哄你开心，那孙慧慧应该是夏遥最要好的朋友了吧！
　　晚饭后，两人又一块逛街，为了出行方便，孙慧慧索性把车停在路边，她们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走着走着，经过一个卖花种子的地摊旁，夏遥的脚步不觉中慢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扎着马尾。夏遥弯下腰。＂小妹妹，桔梗花种多少钱一袋？＂
　　＂四元一袋，姐姐。＂小女孩对夏遥甜美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要买吗？＂
　　＂慧慧，你看这个小妹妹多可爱。＂夏遥对前面的孙慧慧说了一句，说完，接着对小女孩说:＂我要一袋。＂夏遥接过桔梗花种，付完钱，便向孙慧慧走去。
　　＂我家里养的都是花，想要花的话，来我家任你挑。＂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完，她们笑了起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前一秒还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离开你要死要活的，下一秒就有可能把你抛之脑后，对你爱答不理。
　　那夏遥应该就是另类，喜欢的就要一直坚持，哪怕别人都不看好，不喜欢的就是非我族类，你再怎么好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逛完街，准备回去时。孙慧慧才发现有块后视镜被撞碎了。＂哪个王八蛋干的，会不会开车！＂孙慧慧对着人群吼了一声。
　　路人听见后，有的为了看热闹，纷纷围了上来，并且七嘴八舌议论着。
　　＂多好的一辆车，哎，可惜了。＂
　　＂是呀，可惜了。不过小姑娘长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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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听见路人的议论声，孙慧慧不禁怒火中烧。
　　＂算了，慧慧，我们回去吧。＂夏遥走到孙慧慧身边，安慰着她。
　　孙慧慧虽然满肚子都是怨气，可并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认栽。＂今天算我倒霉。我们走，遥遥。＂
　　孙慧慧一路上都在说如果今晚要知道是谁干的，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一会又说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所以才会走霉运。
　　夏遥虽然觉得孙慧慧生起气来像个小孩子，但今天她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夏遥觉得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荒谬，刚开始孙慧慧安慰着她，现在轮到她安慰孙慧慧。＂这叫碎碎平安，电视剧里不都这样说嘛。＂
　　＂我老公估计该说我开车冒失，再不让我碰我的爱车了，我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夏遥听后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这么怕你老公呀。＂
　　＂我这叫为了人类文明和进步，该让步就得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