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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转行行医道士放将坑人夺剑治邪苟三降服恶鬼


  扈三欲打徐苟三,不想手举到半空中却闪了手,只得一边叫唤,一边命伙计们抱着钱箱,拉了徐苟三去见官。鲍知县见有人告状,立即升堂。扈三向鲍知县道明原委,鲍知县接着谓徐苟三道:"你可曾用障眼法指使花子们用砖头瓦片当银子去买扈三的桃儿?"徐苟三道:"绝无此事,不信你打开银箱查看!"
  鲍知县忙命钱班头打开银箱,里面全是银子,不见有半块瓦片。扈三是镇上出了名的奸商,本来名声就不好,连几两银子的河堤捐都不肯出,鲍知县早就想找他的茬,这回落到手上,岂肯轻饶?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大胆狂徒,污告良民,戏弄本官,该当何罪,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扈三丢了桃子不说,被打得皮开肉绽,从此再也不敢像以往那样欺行霸市、横行霸道了。
  徐苟三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了。他脚还没站稳,忽然侄儿徐成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三叔,你回来就好!秋儿这些天不知怎么得了个怪病,犯病时常常大吵大闹、胡言乱语。请过好些郎中皆不奏效,如何是好!"徐苟三见说,忙同他一起去了他们家。
  刚刚进屋,便听翟秋儿在房内一声尖叫,随后惊恐地嚷道:"你来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徐苟三问道:"不知秋儿几时起的病,都找谁看过了?"翟运发道:"来这里不久,秋儿就感到有些不适,还以为是在路上受了风寒或是不服水土。哪知后来长烧不退,尽说胡话,竟然弄得神魂颠倒,便成了这样……"徐苟三撩开门帘察看了一阵,于是问道:"是否请过巫医?"翟运发道:"巫医倒是未请过,不过郎中倒是看了不少。在这些郎中中,还真有个古怪郎中,看病不用药,只拿两把镜儿一把木剑,在门前屋后晃几晃、摇几摇就能治病。秋儿找他看过几回,开始几天有些好转。只是过几天再发,须得再去请他。"徐苟三沉吟片刻,道:"亲家不妨辛苦一趟,再去将那郎中请来如何?"
  不一会,翟运发终于将那郎中请来。徐苟三定眼一看,却是胡道士。胡道士不是以做道场看风水为业么,为何又干起了郎中的行当?原来,胡道干做了一辈子的道士,虽赚了不少昧心钱,但都花天酒地里去了。到头来仍落得个两手空空、孑然一身,既辛苦、又乏味。加上那次与夜叉婆鬼混,被方氏家族的人一顿乱棍打出来。他臭名远扬,谁还肯请他去看风水、做道场?没活干倒没什么,可人长了嘴巴就得吃饭。道士这碗饭是吃不了啦,干什么好呢?胡道士想来想去觉得当郎中最好。郎中一天到晚躲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里诊病百十个,白花花的银子手中过。夜里更有妻儿伴,享尽世间天伦乐,比干什么不强?于是胡道士决定转行当郎中。他虽不懂经脉、不通药理,但用巫道幻术骗人却是轻车熟路。民间传说中有一种"巫医放将"之说,就是巫医本人必须懂法术,能制服恶鬼,会收鬼放鬼,让恶鬼俯首贴耳。具体作法是收个恶鬼来进行调教,再将恶鬼放出去坑人迷人,然后巫医便以治病的名义将恶鬼收回来,借此手段讹人钱财。胡道士干了一生的道士,只会治鬼,对收鬼放鬼却一窍不通。上哪里去学这门技艺呢?突然想起他刚出道时在石家河曾遇到过一个老巫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老巫医住的湾子里一打听,不想老巫医已死了好多年了。胡道士无师可拜,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回来,进镇子时打一茶馆过,见许多人正在那里喝茶听书。胡道士正要离开,不想说书人说的是钟馗打鬼的故事,不由停下来。只见说书人说道:"那钟馗一生正直,死后虽封了个专门治鬼的官斩崇大将军,而洁身自爱、勤政廉政也不能不吃不喝、不受人间香火供奉。听说钟馗这几年从财神爷赵公明那里受到些启发,不再像以往那样死守信条了,正在办捉鬼治鬼讲习班,以此筹资敛财……"
  胡道士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既然钟馗大师正在办捉鬼治鬼的讲习班,何不如去找他讨个收鬼放鬼的法术来,只怕下辈子受用不尽……他主意已定,于是到竟陵城里买了许多香烛纸钱立马就去了钟馗庙。
  眼下世人大约都去朝拜财神爷赵公元帅,一向以刚正不阿传世的打鬼英雄如今却倍受冷落。大庙由于年久失修,已墙倒屋倾、破败不堪。神殿上下灰土沉积,蛛网纵横。胡道士顾不得许多,忙焚过香烛纸钱,跪于钟馗座下,潜心凝神。转眼魂魄出窍,纸钱灰烬全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他带了银子去见钟馗,守门的小鬼索讨小费。他沿途上下使银子打点,一路畅通无阻。见到钟馗,胡道士长揖道:"弟子拜见斩祟大将军!"
  钟馗道:"你是何人,来此何干?"胡道士道:"弟子乃沙门中人。只因世上残存不少孤魂野鬼,为害世尘。弟子欲请大将军赐一把专治厉鬼的宝剑,惩治恶鬼,为民除害。"钟馗道:"钟某乃斩鬼将军,你去惩治恶鬼,亦为本将军分忧,乃大大的好事。只是如今奉银不足,鬼兵鬼将已改行做起生意,那宝剑嘛……"胡道士见说,忙将随身携带的五千两银子全拿了出来,道:"既然如此,弟子权将此银作为押金,把治鬼的宝剑租去使用,每月租银一千两如何?"钟馗道:"不行,每月租金三千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胡道士想:羊毛生在羊身上。租金虽然贵了点,但我来个水涨船高不就对付过去了?于是终于答应下来。胡道士和钟馗签订了一份租剑合同,从那里租得一把阴阳降鬼剑——就是他随身携带的这把桃木剑,匆匆还阳。
  此时已近黄昏,胡道士手持桃木剑离开了钟馗庙。他行到一处湾口,只见一群孩子正在捉迷藏。一个胖墩墩、傻乎乎的男孩钻进一处草垛边,突然草垛内伸出只瘦骨嶙峋的枯手将孩子抓住,那孩子便手脚抽搐、不省人事。其他的孩子见了吓得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孩子们领着一个妇人过来,却是方府的丫头梅香。原来自从白秋霜嫁给徐子鹏后,梅香又过来侍候大娘母夜叉。母夜叉由于与胡道士勾搭成奸、败坏门风,被方氏旅长以正族规割了鼻子。从此母夜叉一天到晚躲在屋里,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梅香实在忍无可忍,顶了她一句。她一怒之下,便将梅香卖给周府的白痴儿子周冬做了妻子。方才出事的正是她的儿子周混混。梅香见孩子不省人事,吓得边哭边唤道:"混混,你醒醒……"这时,又过来许多人。他们有的去帮忙请郎中,有的扶起梅香,替她将孩子抱进湾里。
  众人离去后,胡道士举起桃木剑厉声喝道:"何方厉鬼,胆敢在此要挟世人,该当何罪!"那鬼见胡道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伸手来拿胡道士。胡道士忙举起桃木剑现场作法。那鬼一见剑上的寒光,顿时力软筋酥,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哀求道:"小鬼为人之时贫困潦倒,哪知死后仍一身寒碜。迫于生计,才出此下策,偷越枉死城,出得幽冥境,向世人索讨几张纸钱度日,别无他意,望师傅慈悲为怀放了小鬼吧!"
  胡道士道:"你在此坑害路人,为非作歹,不捉了去见钟馗将军治罪,怎可服众?"那鬼听说要将他送到钟馗那里治罪,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不住地叩头道:"师傅万万使不得,请师傅垂怜,放小鬼一马,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胡道士道:"看你这副可怜相,且饶你这回。只是从今以后,你当跟随于贫道左右,一切听从号令,将功补过。何去何从,速速定夺。"那鬼掏出个摄魂瓶对胡道士道:"多谢师傅垂怜,小鬼愿追随师傅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这是那孩子的一魂一魄,全装在里面,小鬼这就送去……"胡道士一把夺过摄魂瓶仔细打量一番,说道:"那孩子的一魂一魄就不用你操心,由贫道去向他父母作交待,你且继续寻找主顾去干同样的勾当就是了。"
  再说梅香哭叫着将孩子抱回到家里。周冬傻乎乎地走过来,问道:"混混怎么啦、混混怎么啦?"不一会,人们将郎中请来,郎中察看了一下孩子的病情,却摇头而去。夫妻俩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当他们感到束手无策时,胡道士来到这里。他装神弄鬼作了一阵的法,最后弄来阴阳馊水让孩子服下。孩子虽拉了几天的肚子,但不再犯病。周家千恩万谢,给了他许多银子。打这之后,他一边放鬼坑人、一边上门治病,常常手到病除,从此名声大振。前不久,翟秋儿染病在身,久治不愈。经佘媒婆引荐,徐成业找到他。他见徐成业和翟运发做了这些年的生意,以为他们有油水可榨,便放出恶鬼吸去翟秋儿的一魂一魄。从此翟秋儿神情恍惚,常叫"有鬼"……
  徐苟三见胡道士又改变招数害人,而且还坑害到自己侄媳妇的头上来,好不气恼。他决定好好治治这恶汉,于是悄悄地走过去,拍了拍胡道士的肩膀,说道:"胡道士别来无恙!"胡道士睁开昏花老眼瞧了瞧徐苟三,疑惑地道:"你是……"徐苟三道:"你且莫问我是谁,我倒要问问你,那回替方湾方老爷做道场的时候,在回去的路上你是否拖过荷叶?"
  那回因为拖荷叶胡道士吓得大病了一场,差点没将这条老命搭上,哪有不记得的?后来听人说徐苟三喜欢恶作剧,心想那件事八成是他干的。今天这后生提起那件事,想必此人就是徐苟三,因此问道:"年轻人,那回的事可是你干的?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喜欢坑人害人捉弄人的徐苟三了?"徐苟三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好人见我哈哈笑,坏人见我牙打颤的徐苟三!"胡道士笑道:"胡说,本郎中见到你牙齿为何没打颤?"徐苟三道:"不消半个时辰,包你打颤,不信你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接着徐苟三叫大哥徐苟大夺过胡道士手中的桃木剑。那恶鬼见胡道士手中没有了阴阳降鬼剑,哪里还肯听他的号令?
  徐苟三接过桃木剑,按无字天书传授的法术暗暗作法,那恶鬼当即附在胡道士身上。胡道士顿时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牙齿打颤,跪在地上朝徐苟三一边叩头、一边道:"在下该死,用摄魂瓶替胡道士摄人魂魄,摄魂瓶就在胡道士身上的挎包里。还有,在下帮胡道士坑人害人,积得金银无数,藏在竟陵东门乾明寺的墙洞内。在下往后一定改邪归正,请师傅放了我吧……"
  正是:自古邪神怕真道,从来厉鬼服阎罗。不知徐苟三如何发落胡道士和恶鬼,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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