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老先进后传之十

　　十、小字报风波
　　长工资、评职称优先照顾领导干部不是没有道理。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若是让各级干部吃亏，他们闹情绪，不安于位，上级的意图怎么贯彻？各项工作靠谁开展？有些人就不懂这个道理，发牢骚，提意见，向上级写信，向报纸投稿，谁理你？越是普遍存在的小事，越不会有人过问，多少大事还没有抓好呢，平民小事过问得过来吗？正常渠道行不通，有人就想出歪招，要写大字报。可是，宪法规定不让写大字报。怎么办？终于有一天夜里，有人复写了五份小字报贴到了厂区和生活区的主要路口上，题目是《且看模范干部寇新宇的模范行为》，内容涉及到寇新宇多占住房、任人唯亲、排斥异己、给老婆多长工资、评先进不民主、为争当一类学校弄虚作假、评职称不公平等，共是十大罪状。有人吃惊，有人痛快，更多的人是想看看这场热闹将怎样结束。
　　寇新宇坐不住了，一方面安排顾凡草去撕小字报，一方面跑到厂区办公楼跟当了厂党委副书记的唐玉谈了一上午。
　　下午，唐玉到了学校，下令第二节课一律停上，放学生回家，教职工一律到大会议室开会。没有主持人。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唐玉铁青着脸站起来开门见山地训话：＂今天，我是为小字报的事来的。这是一起严重违犯宪法的事件，追查出来要严肃处理。写小字报的人在文革中一定是个造反派，很热衷于搞‘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那一套。但是，你错估了形势，大民主那一套吃不开了。你如果真地出于公心，对事情负责，你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情况，口头的或书面的都行。可是，你采用了一种下流手段，用栽赃诬陷的方法败坏党的干部形象。这样说一点也不冤枉你，因为你在小字报上没有敢署名。你是个胆小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者。你如果光明磊落的话，你如果认为自己还真是个反潮流的英雄的话，你现在就站出来。你有这个胆量吗？工人在车间卖命地干活，挣钱养活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知识分子，每月还发给你们几十块钱奖金，不好好教书，你们对得起工人阶级吗？作为知识分子，首先就得遵守法纪。你公然做出这种违犯宪法的事，还怎么教育学生？你配当老师吗？你只配到车间当工人。对了，这件事一旦查出来，就让你到车间干活去。教师队伍里不需要你这种败类！......＂以下内容是为寇新宇评功摆好，鼓励教师搞好本职工作,共同维护好＂一类学校＂的牌子和＂一级企业＂的荣誉，如果对领导有意见，一定要按组织系统提出来。
　　唐玉的讲话，历时一小时二十七分钟，从始至终没有第二个人再讲一句话。散会后，二百来人鱼贯地走出大会议室，没有平时的说笑，没有半个字的议论，沉默得如同向遗体告别的吊唁队伍走出肃穆、清冷的灵堂。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寇新宇是最后一个离开大会议室的。
　　半个小时后，古大千在教研组里组织老师们在玩一个儿童游戏，只见他高喊一声：＂注意啦－－不许说话，不许动，看谁的立场最坚定！＂于是，大家都成了没有生气的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