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爱情

　　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飞了，有再回来的时候……黄昏与黎明重复转换也许很是无奈。静默与喧闹中复杂心情如潮涌而至，想放弃却总是藕断丝连，无来由地面对失魂落魄。
　　 ——题记
　　 那次，我只能在痛苦中保持缄默，而后也就无所谓悲伤了。她跟他走了，没有回头，注定有这次选择。下着蒙蒙细雨的清晨，她约我出去。拿着电话我就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没有带任何东西，包括雨伞，只身进入雨雾中。老远就看到她背对着我，也只身站在那棵大树下，低着头，用脚在轻轻地踩着什么。
　　这个下雨的早晨很静，只听见雨打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响声，让人阵阵发毛。不记得有多少个雨雾日子里同撑一把伞在那条熟悉的小道上，有时默默地走上一段路，有时坐在石凳上谈理想说未来，有时看星星数星星……。然而今晨，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曾有的真实的记忆，唯留担忧此时此刻。
　　流年似水的日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办法停下来去等待虚幻的真实记忆。
　　 性情中人免不了七情六欲，我与佛无缘。
　　 我和任莹确定关系已有很长一段时间。风平浪静的日子才懂得生活的意义。欲望被生活所淹没，在生活的海洋里学会了自由恋爱，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生离死别。为了共同的理想，我们进了同一座大城市里同一所大学，花花绿绿的世界使我们都迷乱了好一阵子。记得有一次逛街，她看中了一件很时髦的衣服，十分想买下，苦于我们都囊中羞涩，我们只能悻悻而归，回来的路上没说一句话。以后，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对我，不知有多少回尴尬。那时起，我就知道她已不再爱我了。我知道我缺少什么，我所缺少的正是她所需要的。
　　 阿健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关系很铁。阿健家里很有背景，也很有钱，和我是学同一专业的。他对人很慷慨善于周旋，人际关系中如鱼得水，因此和大家混得都不错。而我，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人很穷，物质财富一无所有，穷得交不起学费，交不起宿费。
　　 任莹既然是我女朋友，认识阿健是情理之中的事。日久生情，更何况她的追求已与我不同，以后发生什么事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2年3个月11天的最后一个清晨……
　　 ＂枫，你来了！＂任莹转过身来，一双犹豫不定的眼睛看着我，失去了往昔泼辣激情。
　　 我还想着怎样才不失时机地打破这沉闷，看着她那略带木然而又含点恐慌的表情，就知道预感不错了。勉强应了声，又静寂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了。
　　 雨雾里一声长嘶的汽笛划过，一辆乳白色的轿车驶过我们身旁。任莹的眼神跟着那辆轿车，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车轮声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漉漉在我心里。
　　 ＂枫，我们分手吧！＂
　　 雾一下子浓了许多，乌黑的天空中下起了大雨。我似乎听到一个遥远的醍醐灌顶的声音，如空谷足音，响亮而清脆，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之重。可我明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恩……＂找不到词的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可我又不愿她看到我内心的恐慌和痛苦，只得低着头看那如泪水一般无止尽的流水。
　　 雨下大了许多，地上乌黑的积水里冒起了乳白色的小泡泡，接着又被接踵而至的雨滴砸得粉碎，而后又诞生了一个一个新泡泡，漂浮着，漂浮着……
　　 任莹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冷颤，用手拂了拂贴在额前湿湿的头发，复又去看那逝而复现的小水泡。
　　 长时间的沉默……
　　 ＂为什么？我……＂我只懵懂地问了一句，找不着合适的问语。任凭雨水打在我的头上、脸上……衣服早已湿透，却无法觉察自己的存在。
　　 任莹今天穿着一套新买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散在肩上，看上去很仙女味。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大树上窝里的几个小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或许是饿了，或许是屋子打湿了，或许是看不见爸爸妈妈而着急……
　　 雨还在下，浓雾蒙蒙没有丝毫退去的意味。一只老鼠飞快地从洞里箭也似的钻了出来，再看那洞里已进满了水，正咕喽咕喽冒着水泡。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们还是分开的好。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任莹冷冰冰地甩出一句话。
　　 我觉得全身血管暴涨心跳加速，怎么也克制不了自己。＂你不就是嫌我太穷吗？别装出可怜我的慈悲像……＂我不明白当初抱她吻她时为什么也有同样的感觉。
　　 任莹大睁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在她心中，肯定以为我会乞求她回心转意，或是不敢相信一贯不爱发脾气的我今天为何如此暴躁。
　　佛说：众生皆苦，迷梦未醒。该来的则来，不该来的则去，众生芸芸，怨怨相爱何时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没有感情基础的爱情是不牢固的。这话一点也不假。想想自己和任莹相处的38个月18天时间里，似乎又觉得有点怨，不是没有感情基础，而是因为有太美好生活的诱惑。
　　 相逢偶然，分离却是必然，不是＂执手相看泪眼＂的依依惜别，不是＂千里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瞬间永恒。
　　 那次邂逅也同样下着大雨，从图书馆出来已是深夜十点。任莹没带雨伞，瞅着雨帘想到回不了寝室而干着急。没有约定，我把雨伞塞在她手里，只身冲进雨中……
　　 事情的发展如一篇记叙文那样简单，有因有果，有发展也有高潮。面对的是陌生和新奇，体验到的是阳光中的温馨，雨露中的甘甜。
　　 为庆祝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高考一个星期后的第一个黄昏，我打电话约她出来。还是老地方，她比我早到了半个小时。落日的余辉洒在她身上，给她抹上了一层金黄，甜甜的微笑挂在脸上，看上去好幸福，好快乐。我们手挽手走进了一家咖啡屋。屋里已掌上了灯，淡绿色、微黄色、银灰色、浅蓝色的灯光混杂，洒在我们的身上，斑斑驳驳，煞是可爱。
　　要了两杯咖啡，找了一较僻静之处相对而坐，也试着体会一下天下有情人的浪漫，如何得来纯正的咖啡味道。借着点花花绿绿的灯光，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任莹特温柔特可爱特有诱惑，真想踢开桌子，冲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含在嘴里。咖啡的先苦后甜没有品出来，突然有一种想吃冰糖葫芦的冲动。
　　 屋里柔缓的钢琴曲丝丝入耳，好象是月光曲之类的玩意，反正自己又没有多少音乐细胞，只是偶尔听听，随意享受一点快感罢了。为什么呢？以生存论的观点来说，我最需要的是白米加馍馍，音乐之与我，最多只能算作一个附属品。也不知任莹发哪根神经，对咖啡屋情有独钟，每每有时间时就拉着我往咖啡屋钻。每次心思都不在于喝一杯咖啡，以她自己的话说，她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尤其是跟一个男孩面对面坐着时。我不懂她所谓的爱情，是娱乐消遣？是排遣郁闷？或是一种纯粹的本能需要？……
　　 发旧的墙壁上贴了一张盗版的西方油画，蒙娜丽沙的微笑模糊得已看不清。也许中国所有的咖啡店都是如此，用一些舶来品来装点门面，用一张张破画劣画来增加点典雅的气氛。也许只有像我们这一代人才去那种多数人认为是无聊的地方抛掷时间和金钱，浪费青春和生命。吧台大姐姐长得很入眼，体型不错，进来的客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我走过她身旁时还给她留下一个自认为还蛮成熟的微笑。
　　 我们是否在日常生活中寻找我们的传奇？我很感性，知道活着不只是生存着；我也很现实，知道生存着也需要面包。没有炫耀理由，理想和现实永远是矛盾着的。在理想中寻找爱情，在恋爱中面对现实，在现实中感受无聊，又在无聊中恋爱……风雨兼程，该来的来了，该去的也去了。
　　 走出咖啡屋，外面的城市已灯火通明，繁华喧闹的夜生活早已拉开帷幕。时间过得可真快，自我感觉没多大一会儿，黄昏已进入黑夜。在这繁华的都市里黑夜是不存在的，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似乎已成为定律。一对对情侣相拥着，或坐或卧，指着漫天星星窃窃耳语，或漫步或静站，没有目的地，只为这一时的欢愉。
　　 ＂我们去江边走走！＂她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任莹那晚看上去很兴奋，被风一吹，脸上红扑扑的，看我的眼神那样扑朔迷离，两道柳叶眉总像挂着幽幽的蓝光，飘逸的长发和拇指大的两个小酒窝，不得不让人思想跑马。
　　 来不及我思索什么，她就拉着我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还意犹未尽，我只能在后面莫名其妙地跟着。江边到了，不可能再向江里跑，我们停下，她又是欢呼，又是抒情，又是挑，又是蹦的，忙得不亦乐乎。完了突然转过身来，双目电也似的注视着我，说了句让人心跳加速的话——你喜不喜欢我！虽然这话出自她口算不了什么重大新闻，但是对于我这样单纯的男孩来说，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玩意儿还得用我来表白吗？＂
　　＂我希望有个男孩向我表白，这样我会觉得很幸福的……。＂
　　 ……
　　 ……
　　 靠，野蛮女孩的野性出来了，还一副蛮认真的样子，像我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可真有点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我没甩她她就把我给踹了，我不是要受到深深的伤害吗！……。没有遗憾，在江堤上，我的初吻给了她，她的初吻也献给了我（她自己说的，也不知道那次是不是她的初吻），在我心里想来，还是挺公平的。吻她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地固执，非要吻她到3.8分钟为止。事后问及她时，她神秘地一笑，说因为那天是3月8日，而且是她的生日。真是双喜临门，听她说完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动得不得了，只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里发誓一定要一生一世照顾她。
　　送她回家，路过一鲜花店，我义无返顾地走进去花了45元钱买了三朵玫瑰送到她面前，有点向电影里那种龌龊的求婚场面，只不过我没说我爱你你嫁给我好吗之类老掉牙的话。她很爽朗，长笑一声，收下，拿到鼻子边嗅了嗅，皱了皱眉，说这花怎么一点也不香，顺手给扔到了身旁的垃圾桶里，还说什么她的初吻就值三朵玫瑰之类的笑话。
　　一路欢声笑语，我也没把她说的令人伤心的话、做的令人伤心的事放在心上，后各自回家。那一晚，我兴奋过度而失眠，做梦时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不明白为何我原来不曾梦见过她。长达3.8分钟的吻虽在世界吉尼斯记录上排不上号，但在当时，给我的记忆却是永恒。然而那时我却没有想过，我后来会忘记。
　　 一朵花凋谢的时间和一朵花绽放的时间孰长孰短，没有人仔细研究。倘若是不同的花也许我们会留意它的存在。是啊，我们常常是，简单的问题简单得不想再去注意，复杂的问题可以让它更加复杂，我们呼吸同一种空气，居住在同一座城市，然而我们在同一阳光下可以有多种心情。
　　 自从踏入大学校园那刻起，我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但是，不开心并不代表我没有好心情，只是在寻寻觅觅中找不到让自己开心的理由。我可以以良好的精神状态在凌晨四五点钟爬起来挥笔疾书，可以在黑漆漆的夜里凭第六感觉带球上篮……。毕竟，那仅是我的一种心情。
　　 一种生活，三个人的世界，一个世界，三个人的生活。我（吴枫），阿健，任莹注定要狭路相逢……，自从任莹和阿健认识之日起。
　　 我和任莹都知道，2年3个月11天在一起，日子挺长，不短。
　　 我和阿健都知道，开心的事情很多，惟独爱情实在是不可以勉强，我忧他喜在所难免。我们仍然是好哥们。女人的选择永远都没有错，追求美好才是硬道理。
　　 我知道，我的能力如今满足不了她的欲望。任莹评价我，人穷，不会体贴关心人，更不会浪漫。我知道后面两条＂罪状＂只是托词，还的感谢她给我一个台阶下。我不明白2年3个月11天她是怎样过来的，她全身面具，我却赤裸裸。最终，她选择下雨的清晨赎回她的面具，让雨水冲刷曾经的记忆。她良心没发现，她已经深深伤害了一个单纯男孩的心，无法弥补，永远无法弥补。
　　 我再次义无返顾，走过她身旁，没有回头。既然选择了放弃，就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走过因清晨大雨而打落的花瓣，还是满地清香。茫茫人海中我们还是陌生人，也许真的，全世界我都可以忘记，感觉不到珍惜，失去她的消息我也无所谓。
　　 雨也停了，我也离开了那棵大树，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