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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瓦初新


  老家常说,猫头鹰所叫之地,噩运便会如期而至。说是民间迷信,但仍旧有人深信不疑,也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本家一个亲友因病去世,父母回老家吊问期间,我得空回了趟老宅,老宅是外婆生前住的地方,都道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看罢故人去故所留,心中也早已不是当年滋味。
  骑自行车再拐一个弯就到了,那就是她生前住的地方,老宅并非是那种古朴的充满韵味的宅子,单从名字看来,也只占了一个老字罢了,摇摇欲坠仿佛即刻坍塌,住不得人,只是泥墙上有一段斑驳记忆值得细细抠索,家,也是众生根之所在,所以即便住不得也有一份情意抹不去。我记得宅子的北边儿有一个很陡的路,我小时候骑车常常担心下去的同时,能不能蹬上对面的坡,下雨天穿着别扭的靴子也常常陷进混着沙子的泥土,或者是一脚踩进坑里,灌了一脚的童年在里面,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被修的平坦起来了,那个名叫童年的路被填满了,不过也挖空了很多幼年的记忆。骑着车子,平稳一道儿能很快走到底,不会再摇摇晃晃摔个狗啃泥,只是不知为何,当初摔跤的滋味真真叫人怀念,话没说完,哎呦!仿佛天上住着的神仙觉得我这愿望小,打个喷嚏让车子一滑,双脚没能撑住重心一偏真的摔下车来,车把儿别在腰上,嘴角上撇倒抽了口气,当真是叫人怀念呐,已是哭笑不得。来这的前一天似乎下了雨,雨水奋力冲刷,地面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干净,车辙留着很深的印记,路旁的杂草也被泥水打湿沾在腿脚上,鞋子灌进泥沙想起当年脚踩着宽大的雨靴一个坑一个洼的跳跃,眼角竟有些莫名的感动,或者说是一种来自内心强烈的归属感,对外婆对那个家的怀念,更深一点来说大概这就是大人们口中常说的乡情吧,并非只有游子才会有的乡情吧。
  老家有习俗,不是节日不能到坟前烧纸,要真想念,磕几个头尽尽孝心即可,也不能多待,还要根据亲人去世的年头分出早上或者下午拜祭,我就是因为不懂这样那样的繁琐,清明一早差点冲撞了故人。家中已无老人,有的从未见过,外婆是陪伴我年头最久的一个,整十年,现在,离她去世算起来也快有十年了,梦里未必丹青见,我也常以仙凡路隔来安慰自己,其实哪里来的什么神什么魔呢,多半是后人追溯,拜祭也成了讲究,我自己也很少去她坟前悼念,十年里除去那年清明可以说从未去过,至于原因,也要从那年清明说起,大约是在两三年前,清明并未像诗中所写扬起纷纷雨丝,我也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氐惆不安,登山路,找到她矮小的坟茔,不知怎的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哽咽不出,我无法想象埋在地下的是她,也无法将碑前生硬的名字和她联系起来,那把黄土,终究没能燃烧起我的炙爱,倒是在下山后不自觉的去了老宅,满眼的泪花提醒着我这才是她在的地方,所有此后几年,每每想念,老宅便成了我唯一的去处。
  说是到老宅,可大门紧闭,锈锁依旧顽固,可恋的是这一路的思念和幼时的珍贵,旧瓦遮不住初新的伤,老宅似乎有些不同了,隔着矮墙往里看,那斑驳的石阶上竟也郁郁葱葱的长出青苔来,梧桐树宽大的枝叶也将老宅遮挡的阴凉起来,像是矮墙内还住着人家,要不是那把锁头,我差点以为故人仍在,时光逆转。只可惜岁月难停滞,光阴难轮回,老宅终究成了过往,栽满五彩的童年,人啊,过分怀旧,又怎能不生出这些许哀愁,有时候想想,大步向前走,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岁月最好的缅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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