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鸽中的女性空间书写
⇨⇦
内容摘要：拉里·麦克默特里写作的小说《孤独鸽》刻画男性拓荒者野性的生活状态的同时也以细腻的笔触塑造了一批出彩的女性形象。小说中的女性在受到压迫时奋力完成了对生存空间的突围。本文将梳理小说中对女性身体空间、家庭空间以及社会空间的刻画，并探究《孤独鸽》女性空间书写的成因。
关键词：拉里·麦克默特里 《孤独鸽》 女性空间
拉里·麦克默特里是美国西南地区的一位重要代表作家，其创作的《孤独鸽》是一部代表美国西部的伟大作品。这部作品在1986年同时获得了普利策奖和美国西部作家协会颁发的＂马刺＂奖。小说描写了在19世纪70年代，两位退休巡警卡尔与奥古斯都带领牛仔们长途跋涉，从得克萨斯州前往北部蒙大拿州拓荒边疆的艰难旅程。《孤独鸽》展现了拓荒者的生活状态，反映了拓荒群体与原住民的生存矛盾，以及他们对文明生活的渴望。小说中的女性空间书写也带有明显的西部色彩，因此本文将梳理小说中对女性身体空间、家庭空间以及社会空间的刻画，并探究《孤独鸽》女性空间书写的成因。
一.女性空间概念的产生与发展
1974年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这一专著的发表拉开了学术界空间转向的序幕。而后在迈克·克朗、菲利普·韦格纳等理论家的不断探索下，空间理论愈发盛行。其中一些理论家开始将空间理论与女性主义和性别批评联系起来，女性空间批评由此产生。早期的女性空间批评与都市文化批评息息相关，主要探讨城市空间设计中的父权制观念以及菲勒斯中心主义对女性的排斥问题。而后，女性空间批评开始涉及文学与社会学研究，建立起女性主义地理学批评对文学研究进行新的探索。
女性空间批评主要关注女性身体空间、家庭空间与社会空间这三个从微观到宏观的女性生存活动空间。将＂身体＂定义为一处＂地方＂是女性主义地理学批评基础的理论建构。女性的身体是一个由社会文化建构的空间和场域，她与社会中的政治、经济等发生直接联系，同时，社会中的各种权力关系也直接作用于女性的身体。梅洛·旁蒂首次提出了身体空间的概念，其认为身体是空间得以产生的条件，它不仅仅是单纯的物理实体的存在，更是我们感知世界与空间的先决条件。而后在琳达·麦道威尔与福柯等人的发展下，女性身体空间的研究越发引人注目。
对女性家庭空间与社会空间的研究主要着眼于父权制对女性生存活动空间的压迫，以及女性对于自身活动空间的突围。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以家庭为代表的私人空间都带有明显的女性色彩。女性空间批评理论认为：＂将女性约束在家庭范围内既是一种特定的空间控制，同时通过这一点，也是对身份的社会控制。＂①在父权制压制下，女性所代表的私人空间与男性代表的社会空间都被清晰地分隔开来，这将女性置于不平等的社会关系中。而女性经过突围进入社会空间，不仅是在追寻性别平等，也是在找寻对女性自我的认同。而拉里·麦克默特里的《孤独鸽》正是通过对女性身体空间、家庭空间以及社会空间的刻画，向读者展示了美国西部女性的生存图景。
二.《孤独鸽》中的女性空间书写
《孤独鸽》中对女性空间的刻画，主要是围绕着洛雷纳、埃尔米拉和克拉拉三位女性角色展开。这三位女性角色都位于社会的底层，但不改对生活的热情。拉里·麦克默特里以这三位女性角色为例，展现了美国西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空间对女性空间的压迫，以及女性对生存空间的突围。
（一）社会空间对女性空间的压迫
在《孤独鸽》中，男性对女性身体空间的压迫是十分明显的。男性掌握着支配女性身体的权力，而女性无法拥有性的自由。小说中的洛雷纳虽为妓女，但她卖身并不是出于自我的意愿，而是因为男性对其身体空间处置权的掠夺。洛雷纳本想拥有安定的家庭，但她遇到的第一个男人莫斯比沉迷赌博，将洛雷纳的身体作为偿还赌债的筹码，让洛雷纳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处置权。在被迫的性交易中，她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个男人廷克斯利，本以为得救的洛雷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做妓女了，可事与愿违，廷克斯利只把洛雷纳的身体当作赚钱的工具。甚至在洛雷纳不愿进行性交易时，对她拳打脚踢。由此可见，在小说中男性控制着女性的身体，把女性的身体当作发泄性欲的出口并将女性的身体物化。
除此之外，女性的身体在小说中还受到男性审美的制约，而且男性对女性身体的描述总会带有性观赏的意味，而且他们觉得身材苗条，体量娇小这种带有刻板女性气质的身体才是美的。小说中男性对于他们认为美的身体大肆称赞想要占为己有，这其实也是一种对于女性身体空间的掠夺。
（二）女性对生存空间的突围
麦克默特里在《孤独鸽》中对女性空间的书写并不拘泥于身体空间这一层面，其更多的是以男性作家的视角，展现女性对家庭空间的突围以及对社会空间的争夺。
在《孤独鸽》中，三位女性角色一开始仍被束缚在家庭空间之中。住宅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一个暗含权力冲突的社会空间。而《孤独鸽》塑造的女性人物在家庭空间的权力交锋中，都掌握了主导权。如埃尔米拉在家庭空间的主导权就是碾压式的。这种主导权一方面表現为物理空间上的压制。埃尔米拉喜欢人坐在阁楼上，让两脚宕到下面的房间里，家里的餐桌几乎就摆在阁楼下面，＂吃饭的时候她的两条腿简直就虚悬在丈夫的脑袋之上。＂②这种空间的描写隐喻着埃尔米拉在家庭中对于丈夫男性权威的一种压制。另一方面，埃尔米拉在家庭空间中的主导地位还表现在心理层面上。对于丈夫所提议的一切，埃尔米拉都暴躁地反对，小说里这样描述夫妻二人的情感关系，＂她睡得离他一英尺远，而且使他感到他离她几英里之遥。凡此种种都使他感到可怕，因为他逐渐变得爱她甚于其他一切了。＂③埃尔米拉的丈夫朱莱作为治安官，他把所有普通常见的行为当作必须遵守的规矩，他知道妻子的行为是不符合当时的社会常理的，但他无法使自己拿出勇气来对妻子异乎常规的行为说一句话。由此可见，埃尔米拉在这场感情中居于主导地位。而作者在刻画克拉拉的家庭时则从生理上的压制表现出女性在家庭空间中的主导。克拉拉三个儿子夭亡，丈夫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不久于人世，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女性的卡拉拉凭借健康的身体成为家庭空间的主导者。
《孤独鸽》在家庭空间中颠倒了传统两性关系，以女强男弱的形式，让男性化身沉默的依赖者，女性在家庭空间中把握了主导权，在一定程度上完成女性对生存空间的突围。
三.《孤独鸽》女性空间书写特点及成因
《孤独鸽》中书写的女性空间具有了移动性。在传统的西部小说范式里，都是男人放弃了家庭走向荒野，去追求自由，而女性则被约束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孤独鸽》的空间书写恰恰相反，三位女性角色在中期就摆脱了有限的空间束缚，完成了空间的移动。洛雷纳依从心中对旧金山的向往，走出了孤鸽镇，克拉拉代替丈夫进行贩马的生意走入社会，埃尔米拉为了追寻漂泊而从家庭中出走，她们都走向了广阔的社会空间。《孤独鸽》通过对女性角色空间移动的书写，扩展了女性空间书写的广度，也展现出女性对自身权力的追寻。
《孤独鸽》中出现这种女性空间书写的原因主要可以归结于两个方面。一是作者对女性追寻自我身份的肯定。《孤独鸽》中女性空间的移动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女性对自我身份认同的一种追寻。小说中女性对男性社会赋予她们的身份感到厌倦。洛雷纳在试图放弃妓女这一身份时发现＂不论她有何打算，或力图如何生活，总是有人瞧着她，拿出钱来。＂④，而埃尔米拉不愿拘于家庭，因此希望抛弃母亲的身份，让她可以重新只属于她自己……妓女、妻子这些身份都是由男性定义的，是一种作为男性附属的，强调女性性别为他人服务的身份定位，而女性属于自我的身份却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但《孤独鸽》通过对女性空间移动性的书写，想展现的正是脱离家庭空间的束缚，抛却性别从属地位，进入社会后的一种自我身份认同。
另一方面，麦克默特里通过对女性空间的书写，打破了传统二元对立的性别角色观念。在现代社会中，男性和女性自出生确定性别那一刻起便受到权力体制的影响与要求，在不自觉地去履行自己的性别角色，最终造成性别差异的刻板印象。而《孤独鸽》通过刻画在家庭空间中权力关系的女强男弱，表现出作者希望打破局限在生物学意义上的性别定义。生理上的性别并不应是划分性别的唯一衡量标准，小说中家庭空间中男女气质的颠倒表现出作者尝试以精神的存在主义的形式对性别进行重新定义。
拉里·麦克默特里在《孤独鸽》中，通过女性身体空间以及家庭空间的书写，弥补了以往西部小说中女性在西部空间中的缺失。更为难得的是，作者通过对女性空间突围的书写，对女性追求自我身份认同表达了关注与认可，展现了19世纪70年代美国西部女性较为真实的生存景观。女性空间问题不应仅仅拘泥于文学研究中，更应在现实生活中获得关注。唯有对其给予足够的关注，构建性别平衡才会成为可能。
注 释
①[英]多琳·马西：《空间、地方与性别》，毛彩凤、袁久红、丁乙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232页。
②③④[美]拉里·麦克默特里：《孤独鸽》，吴岩、主万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版，第252页，第257页，第215页，第309页。
參考文献
[1][美]拉里·麦克默特里.孤独鸽[M].吴岩、主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
[2][英]多琳·马西.空间、地方与性别[M].毛彩凤、袁久红、丁乙译，背景：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
[3]南方，李丽辉.拉里·麦克默特里和《孤独鸽》四部曲[J].作家，2008（04）.
[4]南方.从《孤独鸽》看美国西部小说的后现代转向[J].当代外国文学，20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