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母亲的道白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今天回来的早,刚刚走到渡船口的河坎子上。 就听到,河东的韩大妈和河对面的许大爷说; "今天,萧哑巴的老婆和她家大姑萧根一场架打得很凶啊。哑巴老婆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好几个口子,萧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好像也被哑巴老婆打了几下……" "哎呦,这么狠啊?"许大爷吃惊的问。"那是为什么事情这样打啊?" "唉,没有办法这两家就是个死对头。"韩大妈叹息着。"不知道是前世结下的什么怨,放在这世来算?" "每一年都要吵上三五场,似乎觉得吵架好玩的一样。" "是啊。你看,刚刚过过年才几天,又吵上了。" "你说,他们总是这样,能怪谁呢?"许大爷放下手里的菜篮子。"那你有没有听出来为了什么事情吗?" "一言难尽!"韩大妈也感到很无奈。"听他们的语气,这次吵架的事情主要是萧萍的死。" "唉,也是啊!你不提,倒是忘记了。那个事情怎么样啦?"许大爷还是对事情很好奇。"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啊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了,能不让人伤心吗?而且萧萍这个丫头还是很好的。" "能怎么样啊?!总的说来还不是死的苦吗?"韩大妈叹口气放下手里的镰刀。 "那是当然。"许大爷也感觉到了也许不应该问这个事情。 "听云根他们讲:萧根他们先去的,找人家大队干部,就这个事情谈了好几次。叫人家大队交出放火的人。并且,还要杜成担任责任。" "这有什么道理?人家大队怎么知道是谁纵火的呢?如果知道的话,火也许就烧不起来了。" "是啊!但是听说,人家大队没法交人,他们就去胡来。再说,就是真的知道是谁放的火,你家人已经死了,人家也要保护地方人的……" "这个事情也听说,萧根一家是不讲理出了名的。"许大爷说这话的时候,也显现出对萧根一家的不满。"可是你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哪有他们凶的份子啊。" "那是当然。"韩大妈声音小了点,还神秘的样子。"还听说,告诉你不要乱讲,据说,萧根在那里吃个人家干部的下马威。差点还将他的丈夫的党员给撤掉了。" "真的吗?"许大爷听的开心。"如果真的是这样,说不定还是个好事情。" "当然是真的!"韩大妈蹲下身子洗韭菜。"去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那哑巴老婆怎么说?"许大爷倒是有点担心。 "那个人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韩大妈有点惋惜,"她那人就是坏在一张嘴上。还有就是她的那个火爆的脾气。" "是的啊,就是脾气怪一点,做人还是不错的。" "她说,人已经死了,再说,毕竟是她自己先自尽的,火又不是自家人放的,又没有抓到谁放的火?……杜成吗,他听了人家的话,害死了自己的老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就不在追究他什么责任。如果,一旦追究责任,孩子刚刚失去母亲……再失去父亲,想孩子更加辛苦……" "哎,你不要说,哑巴老婆这话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许大爷的脸上路出点笑容。"已经一个家庭被拆散了,如果杜成真的去坐牢,说不定这个孩子命更苦了。" "想也是的,可是他们今天吵的事情,听出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韩大妈似乎很了解。 "哦,你说说看。" "萧根说哑巴老婆替萧萍不负责任,应该追究杜成的责任,如果搞下来,杜成至少要做两年牢。" "如果真的追究下来,要坐牢是肯定的。"许大爷点头。 "哑巴老婆说,你一点良心都没有?萧萍就死在你的手里,如果,你当初不叫杜成那样对待萧萍,萧萍现在也不会死。" "她说的也有道理,当初萧根劝一点杜成,也许事情就不会现在这样子。" "萧根说,你听谁说?是教杜成这样做的啊?哑巴老婆说,你告诉谁的,人家现在人都死了还分不出好歹吗?那还能算人吗?那像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要不说,还将自己的母亲打死,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是啊!一想起萧大奶奶的死,心里还真的是那么地3对萧根的恨。其实,萧根也似的。"许大爷无奈而又叹息的说。"她母亲如果不是她夫妇一小斗两粪勺三烟袋杆子现在还健在的。" "想想这个萧根也真的是够狠的。" "……" 他们的对话渐渐消失。而的心里对大姑母一家又从此次事情又了新的认识;对他们的家事以及和母亲之间的纠葛还有奶奶的死,已经略有一点模糊地印象。虽然稍微知事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过奶奶的面容,只能从别人的口音中略知一点奶奶的为人和对家庭的付出。 母亲的哭声从很远处就传到了的耳朵。 "伤心的娘啊!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啊!怎么忍心丢下这个苦命的女儿啊……的伤心地娘啊……" 母亲哭得是奶奶,她的婆母!坐在场头上,弟弟躺在怀里,两只小手不停地挥舞着。 在那蜡黄的脸上布满了鼻涕及泪水。一双就剩下黄皮包骨、筋脉暴露的手,毫无血色。不停地抓着地上的土。就像奶奶就葬在下面,她要将她拉起来帮她评评理。 "伤心的娘啊!你看这种日子叫怎么过啊!你儿子一样都不能,各行事情都要一个人跑东找西的,实指望能过得好一点……谁知到,你那个大女儿不让人安稳哪……伤心的娘啊,你告诉该怎么过啊……" 母亲悲伤的泪水染湿了衣襟。那被撕破的衣服口子一张一张的,好比张开嘴要吃人的老虎。 "伤心的娘啊!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帮想个好方法啊……这样每年来家吵上几场……谁吃得消啊……没事找事来闹?何时是尽头啊……伤心的娘啊……" "……" 母亲的哭声,惊动了很多邻居的老少的怜惜。 "真是的,你看人家刘大姐,多不容易?跟她家哑巴哥哥过日子,没有人讲话说作的,又要领孩子多苦的日子啊。"邻居的程大爷说。他的手不经意在眼睛上抹了几下。 "……这种日子是难过。那样事情不要她经手?有一样不经她的手就不得出来。"连一向不说话的吴大奶奶也不免伤心起来。 "她婆婆要是在还要好一点,婆婆死了,没有人来体贴她了……"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唉……她又能靠谁呢?一个不会讲话的丈夫?靠谁啊……一家子没有一个是说得起嘴的。"一位邻居脸上的泪水掉在脚上,瞬间把鞋头上湿了一大块。 "她大姑也不像话。明明知道哥哥不行,嫂子能替她家撑个门头就不错的了,还这样那样的,年年不停地借机的吵闹,真的还能算个人吗?" "这个萧根,太不象话!打死了母亲,害死了妹妹,又要来害她嫂子了。" "唉,真是的,鸽子还知道寻亮处飞?!何况人啊?"一位新嫁来的媳妇说,她似乎话莫犹尽,但是她被邻居的眼色制止了。 "……" 母亲被众人的劝阻,已经止住哭泣。正在默默的出神;偶尔,看了看怀里的弟弟,也在人群中搜寻者,见到,她的眼神里有着一种悲凉、迷茫、也有一种光芒一种希望的光芒!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又消失了。代之的仍是一种无助的惆怅。 "老刘,你不要伤心,多往孩子身上看看。"于诚的母亲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是啊!孩子都这么高了,再有几年好得力了。"隔壁队里的六大奶奶也在劝母亲。 "……" 人群渐渐散去。 场上只有站在母亲的身边,她的怀里躺着的弟弟已经睡着。 场地上留着凌乱的脚步,就像刚刚还落下的话语。 拉着母亲瘦黄的手。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帮她把后面的泥土掸掉。 她望了望周围,好长好长时间。 周围没有什么好可望的。 风刮得树枝乱舞,落下残留的果实。庄稼的颜色除了青,就是像病人一样,黄黄的无力的生长着。 河边的枯草依旧,庄户依旧。只有那风吹的檐口的草茬飞跳。 天,阴沉沉的,黑云翩翩。 母亲看了周围好长时间,回屋躺到床上。 没有说话。可能是睡着了。 "晓雨,你过来!"好大一会,母亲在房间喊。 "妈……" 母亲摸着的头。她的脸上溢满了泪水。 "晓雨,妈妈有些吃不消这样了,你看……"母亲断断续续的说; "……你大姑一家子每年都在吵闹,本来,已经是够累够苦的了,各样事情都是一人承担,也没有人来帮……你父亲……唉,不说了……" "妈妈……"流着泪,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冷。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含辛茹苦地围着这个家!这个姓萧的一门!却落成这样……" 母亲停了停,很吃力的抓着。 "……现在恨母亲,不应该把嫁到这个家。恨母亲,她早死早好。就是当初把嫁给一个讨饭的,也比这儿强……" "唉……或许,这就是命?"母亲哀叹着。 "多么恨啊!晓雨。你一定恨你妈妈对你严厉的打骂?可是,妈妈也有难言的苦衷啊……在外面受人家气,没有地方出,有事请求人,在家里不说无法出气,还要受你父亲的气。妈妈只好将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到你的身上……妹妹的死,更给心里带来一阵阴影。本来想;再过几年,她就好替替的手脚……谁知道……伤心啊!……"母亲的话没有说完。泪水就淌下脸宠。 想说,‘妈妈,也会替你手脚的啊!’话没有说出口。就被母亲止住。 "你,毕竟是个男孩子。懂吗?你是个男孩子!以后……不任到什么时候,记住:自己是个男人!是给女人一个避风的、让女人觉得是个安全的那种男人……多给妻子一片体贴的心。记住:将来……就是做光棍,都不要找一个痴子或者哑巴做老婆。那么;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你看到妈妈受的这种苦?不任怎样苦与累,都没知疼呵热的……这种日子多难过啊?!那么就是,瘫子到家还知道问一声,你今天做什么了?累吗?休息一下。而呢?整天就像在和动物一样过生活。而你父亲,连动物都不如,养熟了一条狗,看到你回来,还知道去迎接你,摇摇尾巴,用身子挨挨你,用舌头舔舔你,而他呢?你父亲——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睡觉不问天有多冷。他都一个人裹紧被子。根本就不问你冷不冷或者关心你一下,或许想到的老婆睡在脚下,冷吗,给她一点被子……" "妈妈……"晓雨哽咽着。 "知道……妈妈!" "……他吃东西从来不顾人的,你每天烧好早饭走,都叫他留一点给你。可是,每次他都摇摇头吃光……做母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儿子的啊……唉!看着你严寒酷夏,天天早上起来烧早饭,不问天有多冷多热,母亲都看在眼里,痛苦在心里……其实,妈妈也想起来烧……就是这个腿,全身痛得不得了。每到刮风的日子,一双腿和腰,就像针刺的那样的疼。头又晕、肝又不好。两个膀子也是,有的时候想举起来都怕难。这些病都是生养你们坐月子传下来的……记得刚生你的时候,还有你奶奶帮着,还好一点。尤其生你妹妹,晚上生下来,早上就起来洗尿布等。你父亲又不肯动。什么好吃的,还偷着吃。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母亲脸上显现出凄凉的笑容。 "无非就是人家送的一些油馓子……你也这么大了,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晓雨……" 母亲停下来,用那旧的发霉的被角擦着眼泪。 "……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头?不知道?为什么的命就这么苦?有时,真的想一死了之,又怕人家耻笑。活也难死也难……唉,活着真累。" "妈妈!您……" 母亲打断的话。 "晓雨,只要你不恨你妈妈就行了。将来对你的老婆好一点……不要让人家觉得跟你后悔!" 含泪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母亲对讲了这么多?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说不清! "晓雨啊!弟弟要带好!妈不在的时候,你更加要照顾好弟弟。你今年十岁了,不算小孩子了,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妈妈!您不要……"被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了,好孩子!记住,照顾好你弟弟,有水的地方不要让他去玩,俗话说水火无情。" 只有点点头,不知道母亲的心思是怎样的?想不出也踹不出。也只剩下点头的份。而心里却在告诫自己对母亲以后的行动要注意。 父亲是从来不问家里的事情。只知道回家吃饭,或者睡觉,其他什么事情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就是房子失火烧了,睡觉时被人抬走,他都不管。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也是母亲更加伤心的地方。 自从那次母亲和谈过之后,认识了母亲的苦境。以往对母亲的恨意也少多了。对母亲也更加‘听话’。也好好的读书了。因母亲说过:"要得出人头就在书中求!" 母亲却更加憔悴;瘦。面色也越来越难看。总是好像有种重大的心事一样。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忧郁,就好像什么事情下不了决心一样。 每次见到,脸上都掠过一阵痛苦的表情;那种表情又很快的消失。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 起来,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早饭已经烧好,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盖得被子掖得紧紧的,立即一骨碌爬起来。 房里床上没有母亲的身影。父亲仍然睡得像死猪一样打着鼾声,就像几年没有睡过觉似的。 小弟弟睡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寻找着。一见到,一双小手立即挥舞着。 抱起弟弟。"妈妈……妈妈……"的大声叫着。 里外都不见。 而家里屋外的地上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草叶杂草;桌子上的碗筷瓢盆都已经洗过抹过。比新买的还要清爽。 会不会?心里一惊!抱起弟弟不久往东边的坟地而去。 墓地孤座的坟茔。 风吹着小草杂柴发出哭泣的声音。 墓地上没有见到母亲。 奶奶的墓前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 的心里还好受一些。她走了!心里说,她终于走了…… 弟弟饿了,或许是知道母亲不要他了,他大声的嚎啕起来。 天际间瞬间一片昏暗,豆子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 的脸上凉凉的。 雨幕中留下一孤单的足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