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徐苟三三上冷月庵疯尼姑舍命斗湘客

　　第三十二回 徐苟三三上冷月庵疯尼姑舍命斗湘客
　　晌午时分，冷月师太从昏迷中醒来，知道性命难保，忙对众人道：＂老尼自知罪孽深重，再劫难逃。那湘客非正道中人，与梅寅虎沆瀣一气，日后定会找到这里来，各位还是……远走高飞吧……＂
　　众尼泣道：＂我们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冷月师太道：＂别说傻话了……慧明，慧明呢？＂
　　这时，锡银银刚刚和龙三妹将徐家二兄弟接到冷月庵来。见师太唤她，忙跑到师太跟前。冷月师太抓住她的手，怜爱地说：＂慧明徒儿，所有弟子中，唯你悟性最高。可惜你尘缘未了，非佛门中人。为师已说过，你与徐施主有夫妻之份，还是快快随他下山去吧！＂
　　＂不，徒儿愿终身陪伴师傅！＂锡银银几乎哭了起来。
　　冷月师太道：＂别说傻话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当终身牢记……＂
　　她说罢，头一歪，便咽气了，全庵顿时悲声大恸。锡银银＂霍＂地一下站起来，用含悲怒眼死死地盯住徐苟三，道：＂姓徐的，上山前你是怎么说的？你可不要食言……来人，将他的头砍下来，祭奠师傅！＂
　　徐苟三道：＂且慢！锡银银，话怎么能这样说？你只顾同师太说话，不容我救人。如今人死了，倒怪起我来了！我难道是个受气的筒……唉，只怨我徐苟三生来磨箍儿运，还不知几时才能转出来。走开，让我瞧瞧……哎呀，已三魂离体，七魄出窍，没指望了。罢罢罢，徐某为救人而来，既然人已经死了，权将死马当活马医，活马做死马治……＂
　　他说着，仔细察看了伤势，只见冷月师太背后印着五道乌黑的大血掌，于是掏出净瓶，取出丹药塞进冷月师太口中。然后命人抬出大甑，将冷月师太放到甑里，点火蒸人。全庵的人见状，无不悚然。
　　就在大灶点火之际，忽听一声＂且慢！＂只见锡银银走出人群，道：＂徐苟三，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分明是交不了帐想故意拖延时日。你如此胡闹不打紧，却让师傅的亡灵不得安宁！各位师姐师妹，不可容他胡来……＂
　　徐苟三道：＂锡银银，你进庵才几天，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由你胡来就讲理了？＂锡银银说着又命人去揭甑盖。徐苟三好汉难敌三手，不得不谓龙家姐妹道：＂龙姑娘，请助徐某一臂之力！＂
　　龙三妹见状上前劝道：＂慧明师傅，请稍安勿躁！＂
　　锡银银道：＂龙施主，你不了解他这个人……＂
　　龙三妹暗使眼色，龙四妹一声＂得罪了！＂当即点了锡银银的穴道，将她带入后厢。接着徐苟三命徐苟二赶紧点火，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有龙家姐妹照应，全庵一时相安无事。
　　七七之日不觉临近。这些天来，徐苟三时刻守候在甑旁，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在大功将成的这天晌午，忽然庵堂外面人声嘈杂。素月出去一看，只见一黑矮汉子带着一群打手耀武扬威闯了进来，正是在拖船埠街头打伤冷月师太的那个湘客。湘客料定冷月师太接掌之后，必然毒性发着，便率众找到这里来。一个打手道：＂这是霍武师，闻得冷月老尼身手不凡，特来领教的！＂
　　素月道：＂各位施主有所不知，冷月师太不巧出去云游多时，至今未归。眼下师太不在，贫尼代师太诚请各位在庵前小憩……＂
　　梅寅虎不等素月把话说完，推了她一把，用纸扇托起一个小尼姑的粉面说道：＂冷月老尼现在何处，快说，如果不说，哼哼……＂
　　旁边那个打手接过他的话把道：＂我们梅爷可要将尼姑庵变成‘行春院’了……哈哈……＂
　　素月见情形不妙，忙到伙房来找徐苟三和龙家姐妹商量。找遍了伙房，却不见他们的人影儿，把个素月急得搔头抓腮不知如何是好。偏偏这时，又听见打手们在外面叫嚷道：＂如今梅爷接管了你们庵堂，晓事的快快拿出全庵的名册帐薄来！否则若惹得爷们动起手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素月赶紧迎了出去，道：＂各位施主息怒，此乃神灵宝地，不可造次……师太不在，一切事情皆由贫尼作主。你们到底想怎样？＂
　　湘客冷笑一声道：＂你有多大能耐，敢出此言？霍某不想同你罗唆。如接得住我这一掌，万事皆休。经不住此掌，从此冷月庵更名‘行春院’怎样？＂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此言当真？＂转眼一个疯尼姑腆着个大肚皮，从神龛后面荡了出来。众尼姑仔细一看，却见疯尼姑不是别人，乃是徐苟三假扮的。徐苟三斜乜着眼睛将湘客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用毒掌伤人的那个湘客吧？＂
　　湘客道：＂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苟三道：＂你没听说过‘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本尼知道你今日会来，特在此恭候。你刚才说过，经得起你一掌，万事皆休。本尼觉得这太不公平了。依本尼之见，不如这样，若经不起你这一掌，本尼这条命赔上不算，一切听凭发落。若是经住了你一掌，尔等众人一个个当从狗洞子里爬出去，你敢不敢比试？＂
　　湘客见半路里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不由吃了一惊，正在那里疑惑。一旁的格寅虎却道：＂笑话！我们霍武师青砂掌威震江湖，哪有不敢之理！＂
　　徐苟三道：＂口说不为凭，先立下生死状！
　　湘客根本没把徐苟三放在眼里。一个小尼姑从庵内捧出文房四宝，立下生死状，梅寅虎和素月分别代替双方签字化押，各持一份放好，接着开始比试。
　　好苟三，果然学那行武中人伸胳臂跷腿忙乎了一阵，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庵前一块碑基前坐定，说道：＂本尼学的是蛤蟆功，你只管使劲朝这肚皮上打，千万别手软！＂
　　湘客想，普天之下，能接自己这一掌的人不多，量这小尼不会比冷月老尼更厉害……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将右臂一阵乱抖，浑身的气全被他压到掌上，那掌渐渐地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青，此乃地地道道的青砂掌。湘客欲置徐苟三于死地，运起青砂掌朝徐苟三腹部狠狠地击去。就在这时，听得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湘客浑身感到一阵冰凉。抬头一看，原来一朵乌云打这里过，丢下一串串豆大的雨滴来。那冷水原是散气之物，湘客浑身经雨一淋，功力顿时减去大半，这也是天助正道，机缘巧合。
　　湘客朝徐苟三一掌击去。他这一掌不打紧，刚刚挨到徐苟三的肚皮，突然感到掌心疼痛难禁。他知道遭了暗算，不由大怒，复出一掌，朝徐苟三面门打来。徐苟三一边躲闪、一边嚷道：＂只一掌之约，你爽约！你是小人，地道的小人！＂
　　此时的湘客早将事先的约定抛到脑后，疯了一般追着徐苟三连连发掌。眼看徐苟三性命难保，危急中忽听＂把＂地一声，湘客措手不及，被推出几丈开外，跌倒在地上，正是冷月师太。师太在甑中蒸了七七四十九天，掌毒消尽，跃出大甑，正遇上湘客追打徐苟三，赶紧发掌救了徐苟三。湘客从地上爬起来，张口结舌地道：＂冷、冷月老尼，你、你没死？＂
　　徐苟三道：＂乖乖，废话少说，你输了，还是快从狗洞子里爬出去吧！＂
　　湘客气得两眼翻白，大声道：＂好你个小尼子，咱们后会有期！＂
　　一旁的梅寅虎见大势已去，不得不垂头丧气跟在湘客后面，像狗一样从一旁的狗洞子里爬了出去。
　　待那帮恶棍下山之后，冷月师太忙向徐苟三施礼道：＂多谢徐施主救了老尼，又为全庵消除劫难，请受一拜！＂
　　众尼刚一跪下，徐苟三突然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经众人救治方醒。人们为他脱去道袍，只见他肚皮上罩着块大木板，板上钉满了女人纳鞋底用的大针。冷月师太又是搔脚板，又是掐人中。听得一阵＂格格＂的笑声，徐苟三一下子苏醒过来，环顾四周，谓众人道：＂我这是在哪里？＂冷月师太道：＂在敝庵呀，徐施主你怎么了？＂接着将他同湘客比斗的经过说了一遍，徐苟三才如梦初醒，拍着自己的额角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我这记性……那厮好像是朝我这里‘把’地就是一下对吧？哼哼，幸亏徐某早有防备，不然早遭了那厮毒手……＂
　　徐苟三为冷月庵平息了一场浩劫，全庵上下无不顶礼膜拜。龙四妹从后厢放出锡银银。冷月师太一见忙将她唤到跟前，怜爱地道：＂慧明徒儿，徐施主救了为师，又为本庵消除一场浩劫。为师有救你之恩，此恩全由徐施主替你还了，你不该再有什么牵挂了。往日为师也曾对你说过，你尘缘未了，日后那多情种子找来，你们还有一段情缘，今天是时候了，为师答应你还俗，快随徐施主一起下山去吧！＂
　　锡银银道：＂徒儿说过，愿伺候师傅一辈子，徒儿不走！＂
　　徐苟二道：＂银银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救你师傅、救整个冷月庵，我三弟差点连性命都搭上了。况且你在客栈红口白牙答应过我三弟的，怎么能食言呢？＂
　　龙三妹也道：＂徐恩公说得对，你们两个不是都请了我做见证人？如今说话不算数，就是再修一百年神灵也是不会宽恕你的。看看，这么好的人，上哪里去找，这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银银姑娘，就别傻了！＂
　　锡银银还想说什么，只见冷月师太将脸一沉，道：＂送客！＂
　　转眼几个护院的尼姑将锡银银推了出去，关了庵门。锡银银无奈，只得在庵门口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徐苟三一眼，一行五人结伴走下山去。
　　众人来到山下的客栈。龙三妹仍愤愤不平道：＂便宜了梅家那小杂种，实在可恨。‘毒瘤需当连根拔’，得好好治治他才是！＂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
　　转眼冷月师太走了进来，原来她是来为众人送行的。
　　徐苟三道：＂‘斩草不除根，明年又复生’。此乃我等的事情，师太就不必费心了。＂
　　冷月师太想，这等恶人也该治治，只得由他们去新市衙门告状不提。
　　再说那湘客手掌被徐苟三用针刺伤，疼痛难禁。回去后运起内功，欲将内毒逼出，不想越运功掌越疼。梅寅虎为他请来不少郎中，尽皆摇头而去。其实徐苟三并未在针上下毒。只是他身上那件尼姑袍子不大干净，湘客手掌被刺穿染上破丧风毒。他自知风毒攻心，不久人事，不得不留下遗书一封，让梅寅虎转交到他湖南家中，不久便毒发身亡。
　　正是：为虎作伥妄逞能，客死异乡落臭名。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