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晃铛响

　　文/天寒梦泽深
　　（一）
　　何霖拿着可乐坐在我的面前：＂从没看过一个女生像你这么能吃。＂我抬头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喝着雪碧，这让怀疑刚同我交谈的是否为眼前这位身高189的男生，＂中午没吃的得补回来。＂说这话的时候我满嘴的青菜，何霖瞄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喝雪碧，时不时和我说他下午玩的电脑游戏虽然他时常感叹对我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他是何霖，身高189，物理系某班班长，我叫许小寒，身高167，E院外联部长。
　　何霖喜欢电玩，且精通海战事，我曾牺牲宝贵时间舍命陪君子参加了他们年级一个＂别开生面＂的讲座——别开生面是他说的——幻灯片里出现的任何航海画面他都了如指掌，他说的时候总是不带任何表情，我不得不相信当初刚认识时他的面部表情是我见过最具人性化的表情。
　　那天我面部抽抽筋。
　　至于我和他认识过程大致如下：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将自行车停于某冷饮厅外，由于偶然性失误车子不稳倒在地上，同时压倒了一辆深蓝色的山地车，我尖叫未完便听见一男生在后头嚷嚷：我都没叫你叫什么。我姿态优美转过身振振有辞：我车倒了难道我连尖叫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他瞪圆双眼一脸无辜而我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咽了一口气然后作出很鄙视的表情说＂法学院＂的吧。我一言不发拿出学生证摆在他的面前强制要求他重视E院女生。事后我问他当天我是不是很酷很有律师风范，他说他有权保持沉默所以我肯定我绝对具有新一代律师的完美形象虽然我的专业和律师毫不挂钩。
　　其实那天我和物理系某班班长相约在冷饮厅讨论联谊之事，他看了我的学生证后惊愕的说啊你就是E院外联部长。他的表情使我深刻的感受到上帝真是个调皮的小老头，之后的谈话内容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一种尴尬的氛围在弥漫还好我是搞外联的，用我朋友的话就是脸皮厚，我们就这样在电话熟悉的基础上见识了本人。
　　我忘了我和何霖是怎么升华我们狼狈为奸的友谊的，我仅记得在我们变得熟悉的时候我们最常做的事是相约一同翘自习然后跑到那条庸俗的挂有＂某某大学新校区欢迎您＂横幅的大草坪上，他安静地写着他的物理实验报告我背我的四级英语词汇，每次我们结束了这过程我们总会仰望夜空感叹福州的天气真是干燥。偶尔我们会互相嘲笑不在优越宽阔的多媒体教室自习跑到外头吹冷风我们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啊。然后他就用他那辆具有极高历史价值的山地车载我去校外买热地瓜。
　　偶尔他会领我去他的宿舍＂观光＂，里面粘满了各种类型的海报，海报上有句话我很喜欢：＂真正了解大海的人才能掌握世界。＂不过每次到他宿舍我还是会鄙视地摇摇头然后用一种不可一世的口吻说：你们内务不行得和我们E院好好学习。然后他就很郁闷地重复强调他们是优良宿舍，这让我很惊奇。
　　由于我们经常性一同出没某些场合，校里面制造出各种有关我和他的传言。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狼狈为奸的计划继续进行，所以每次听到类似流言我们总是笑的特猖獗。
　　我总是和他抱怨像我这么优秀的女生老和他呆在一起堕落了，他也不停自责不该给我机会把他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培养＂成翘课最多的学生。其实何霖真是个不错的男生，他的身高和篮球技术又为他的＂婚姻事业＂锦上添花，在这个不要命的时候，个高的男生自然而然成为不少女生爱慕的对象更何况是在这个男生平均身高为169.57的XX大。
　　当然我也常＂帮＂他物色各院美女，每次他恶狠狠地拒绝让我极为郁闷，而他却一脸无所谓的说他一生的伟大任务是将我这个包袱抛给别人摧残即使我强调我是国家的优良苗苗，他说他太优秀了即使三十也是热销对象，他又说女生青春不可等啊一晃就到妈妈级别了，他还说女生要爱情滋润否则就像干涸的小草……每次他说到这我都会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然后敲一下他的脑袋说阿苯是干枯的小草。
　　（二）
　　后来有一个女孩闯入了我们的生活，之所以叫她女孩而不是女生或者女人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在校外文歌曲大赛现场见到她的时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穿着一件可爱的粉色米奇T恤，白色七分裤，白色球鞋，她背着一个带有天使翅膀的橙色书包在明亮的阳光下笑的碎光满地。
　　她说她是苏诺。
　　她说她是苏诺好像我们早该听说她一样。
　　我撇撇嘴不吭一声，何霖却笑了笑说：你好我是何霖她是许小寒。忘了说了，何霖笑起来嘴角上扬的样子曾经迷坏了许多无知少女，足以证明他是个足够恶劣的男生。
　　我扭过头特愤懑的看着他，企图用眼神杀死他谁叫他自作聪明介绍我。然后我看到何霖眼神温柔的看着苏诺，再然后我看到刺眼的阳光，它恶毒地刺伤了我的皮肤。
　　我忽然想起，我和何霖认识将近一年了。
　　我摇了摇何霖的手说今天太阳好毒我可能中暑了我想回宿舍休息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拜拜。我说这话的时候不加任何停顿，然后扭身走了。我走的很快但是那条路还是走了好久，其中我没有回头因为背后是毒辣辣的艳阳所以我也看不见何霖的表情以及他可能出现的挽留姿势，看不见也罢，至少我还可以想象他见我离开的不舍表情。
　　至少，我还可以自我安慰，这比什么都好。
　　晚上何霖给我发了消息
　　什么事，我在老校区。
　　晚上你去老校区作什么，我肯定有事才找你啊。
　　我在参加迎接新生文艺晚会的排练，有事快说。
　　……那没了。
　　何霖第一次欲言又止。很明显，那个女孩的进入造成了一些改变，这些改变是我们一年以来逐步建立的友谊中所没有出现过的，除了几句咒骂，我还是感觉到了少许悲哀。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何霖了，这很糟糕。
　　期末考如约而至尽管我曾贿赂过上帝乞求期末考的取消。于是我开始了短期的努力复习。
　　你知道的，在大学里学习氛围最浓厚的时候便是期中期末这个阶段，晚自习计教室的爆满程度和我预期的一样，人满为患。我第一次看见这浩浩荡荡的人群时,曾紧张地拽着何霖的手说中国计划生育是不是还没普及到农村啊？这世界乱了。何霖转头看了看我：我说你咋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遭受了我一阵对祖国花朵的＂爱抚＂后，何霖终于很乖顺得随我去食堂自习。
　　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从回忆中脱离，关于食堂的记忆早就停留在2005年的某个拥有明亮阳光的午后，或者，对何霖而言，还有和煦的春风。
　　期末考顺利结束的那天下午，我便收拾包袱打包回家。在家里的两个月生活，吃饭睡觉上网逛街办补习班外出聚餐占了所有的生活，充实到我想不起任何悲哀。
　　（三）
　　我在开学的第一天对自己上学期的生活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其间我认识了物理系体育系经济系化学系历史系学生会主席以及体育系团副王皓，其他人员按顺序分别称之为A、B...
　　王皓，身高179，体育系团总支副书记，简称之团副。未婚。
　　之后的日子里，我又将大一时所参与过的节目再一次回顾了一番，只是这次的主角不是我们。我已经大二了，以后有人叫我学姐叫何霖学长了，该死的何霖，为什么我又想起这个名字。
　　我想我是把自己陷入困境里了，这很不好。
　　这学期我也有无休止的困惑，不过我似乎想不起何霖安慰我时的表情了，我想他应该面无表情，想到这里我就心生厌恶，我决定脱胎换骨过我的逍遥日子。
　　于是我换了个号码花很多时间忙于各种社交活动并且乐此不彼，直到有一天，我在食堂门口看到了何霖，以及他身边，光彩照人的苏诺。当时我穿着一件宽大的米色T恤，旧牛仔裤，我的卷发因为我疏于打理而凌乱不堪，我站在门口，看着何霖略带吃惊地叫我：小寒，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我冲他们笑了笑，我知道我笑得很难看。但是当氛围变得如此尴尬的时候我不知道除了笑我还能做什么。
　　那天我情绪异常低落，也许是天气所致，F城的天气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忽然降温了。于是我情绪低落了。
　　我换了毛衣和休闲裤躲在寝室感伤，这时我接到了王皓的电话，感谢上帝，如果我没接到任何电话，也许我不会又哀天哀地，我真不喜欢这样矫情。
　　我在篮球场看到了充满朝气的王皓，和他相比我的状态真像个小老太婆。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王皓熟练的上篮补篮忽然觉得他很帅，然后我想起了我与他的认识，想起某个周五舞会上他一个人坐在草坪上抽烟在那一瞬间我决定我要认识他，当何霖帮我和他做介绍时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事实上是极其狭小的上帝总喜欢拿我开玩笑比如我和何霖的相识，我们认识的自然而然。
　　我明显的感受到我高智商的头被某重物砸到为了避免显得我造作我硬是憋住气没让自己喊出声来然后我转念一想要是我不叫一声表示我的状态也许没人知道我的惨痛程度于是我做出了正常女生该有的反映。我用极短的时间去思考这尖叫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可能带给我的影响，但这间断依然足以带给我无穷的悔恨因为王皓狂笑三百回合后说你反应怎么能这么慢，我盯着他口气生硬地说我在作一次极有深度的思考，然后我再一次听到了那极具有个性的笑声。
　　我把篮球抢来抱在怀里，往篮板上重重一砸，在听到＂晃铛＂一声响的时候我恍惚听到王皓对我说：许小寒，做我女朋友吧。接着球掉到地上。
　　没有中。
　　许小寒，做我女朋友吧。王皓又说一次。
　　我不记得当时我如何回答他的。但是我依然清晰得记得后来王皓兴奋的扔下球像拎着小狗牵着我的手跑到他兄弟面前说：许小寒，我女朋友。我当时特腼腆的冲他们笑了笑。我想我是答应他了，而且极其恶心。
　　我像是被印上了商标。
　　不管怎样，我是王皓的女朋友了。
　　回到寝室后我给何霖打了个电话，他的号码变的少许陌生。
　　喂，你好。
　　何霖，你好。
　　你换号码了我怎么不知道？何霖似乎很惊奇。
　　何霖，我有男朋友了，就在刚才。
　　哈哈你终于嫁出去了。是哪个中头奖？
　　王皓，你认识的。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哦，那祝福你。
　　我撂上电话，没有说再见。何霖的冷漠让我心凉。我想起了几个月前何霖一脸阳光的说他的伟大任务是把我这个包袱扔给别人摧残。
　　几个月而已。
　　（四）
　　王皓王皓王皓。
　　王皓陪我吃早餐给我讲好玩的事，王皓用单车带我上学放学包括外出游玩，王皓在炎热的夏夜陪我呆坐在大草坪吹风喂蚊虫，王皓带我去参加各种舞会酒会教我跳交际舞，王皓会傻傻地抱着球站在球场上等我。
　　可是王皓说我们陌生，他说我们之间好象少了些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远方。我说是吗？我想说我在努力爱上你，可是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王皓轻轻一笑，他笑的很平淡但是很无奈。
　　我和王皓在操场上一直走一直走，他和我说了很多事情包括他的初恋，他说她是好女孩但是他太坏，他不够用心去对待感情，是他伤了她。他还说上了大学后他的脾气有所好转，他想认真对待这一份感情，四年不多谈恋爱。他突然沉默了，转头看着我。我变得异常窘迫，我说王皓你应该好好珍惜她们的。王皓的眼神瞬间变得尤为哀伤，像是受了重创。
　　我低下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我的心里混乱不堪。
　　王皓忽然将我搂在怀里，这么多次他总是毫无征兆地对我动手动脚，我内心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并且迅速覆盖了我原先的不安。
　　王皓大混蛋。我龇牙咧嘴恨不得把他揉成篮球挂在篮框上。
　　他仿佛顿悟过来，继而特邪恶地笑了笑：阿寒我们都交往一两个月了我说我们的感情怎么还没有质的飞跃啊？
　　当然，他的下场并不美好。
　　后来王皓送我回寝室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其中包括我和王皓的关系以及我对何霖莫名其妙的感觉。分开的时候，王皓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晚上早点睡觉，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温柔无比，我张口嘣出一句：王皓，其实你蛮好的。这让他很郁闷，他说他本来就是好男人。
　　王皓在有漂亮晚霞的傍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阿寒晚上我们一块吃饭，我觉得特滑稽我不是每天都和你一块吃饭吗？他说不是晚上兄弟聚餐。
　　我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暗红色运动裤，帆布鞋吧嗒吧嗒跑到楼下，王皓看了看我眉头紧缩地说为啥你总是穿得这么随意？我吐了吐舌头说难道你喜欢有女人味的？
　　我是挽着王皓的手去赴宴的。他叫我把手给他的时候我警戒地问干什么，他说小姐你是我女朋友啊虽然我们一直像兄弟一样但是怎么着在别人面前我们也要装的像情侣一点吧。他说的很随意可是我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我故作轻松地对他婉然一笑：王皓，你喜欢我吗？他顿了一下既而拉了拉我的手说哎还是走吧。
　　我追上他，挽起了他的手，他停下脚步，略显吃惊地看着我。
　　走啦。
　　王皓喝了很多酒，幸好他自己有所把持。
　　吃饭其间我看到了苏诺和何霖，苏诺在人群中显得从容而恬静，她穿着一条带有粉色碎花镶有白色蕾丝花边的连衣裙，可爱而不乏妩媚，何霖依然穿着随意，面无表情，但我看得出他有些落寞。
　　其实我早料到他们会来的，可我还是难过了那么一下子。
　　散会后我送王皓回寝室，他拉着我坐在床边，头靠在我肩上，呼吸暧昧。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动作变得僵硬。
　　阿寒，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王皓声音低沉。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觉得我们两关系有点奇怪，有时候我觉得很尴尬。他喝了一口茶。
　　我还是沉默，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和王皓之间到底阻挡着什么，尽管我很努力的去爱上他，我们也无法最大的融合。
　　沉默了一会。
　　他说：我可以吻你吗？
　　我抬起头看着王皓，他的脸微红，眼角温柔生花。
　　我左思右想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拒绝，在我还没说出口的时候王皓突然转过我的身体开始吻我，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荒唐行为，努力地从王皓的手中挣脱出来。
　　王皓回过神后，坐在床沿不出声。
　　我...走了。我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阿寒，对不起。王皓拉住了我的手充满歉意地说。
　　我推了推他的脑袋说：没事了啦。
　　那我还是送你吧。
　　到楼下就可以了，你也要好好休息。
　　走出男生楼后我忽然转身喊了喊王皓
　　你怎么了？王皓穿着一身银白色球衣，让我想起刚认识的那个晚上。
　　以后你别这样了。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这时候，风很猛烈的刮了起来，我站在空地上，感到了从身体深处扩散到表面的寒冷。
　　王皓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朝他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可能我还没习惯。然后我转身走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固执的相信我和王皓之间总是可以把一些问题逃避。
　　同样，我没有回头看王皓，这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以及可能出现的挽留姿态，我希望他不要难过，因为，我爱上他了，我会难过。
　　回宿舍的路上我接到何霖的电话，他说小寒，你可以来一下吗？
　　我还是见了何霖，我们站在草地上吹冷风，何霖站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那一成不变的表情。我站在路灯下贪婪地享受夏末凉风带给我的触觉享受，深邃的暗蓝天空中繁星点点，夜幕如画。
　　我想在离开王皓之后何霖说话之前我是轻松愉悦的。我真喜欢这样的感情，像是驻足于热带雨林，满目青翠欲滴。这感觉早已消失太久了。
　　何霖说：小寒，我要出国了，下学期。中间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在考虑是否将具体日子告诉我。
　　我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风，还是大了点。
　　我已经办好了退学手续，接着就是回云南办护照。
　　是吗？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学校
　　很快。
　　那你记得要带个外国妞回来哦。我转过身，抬头看着他，面带微笑。
　　何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这情景让我觉得很尴尬，因为我总能从电影或电视上看到这样情景之下的吻戏。完了我肯定是脑袋发昏。
　　何霖递了一份礼物给我，叫我回寝室后再打开，不过我并无理会他的话依然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像以往任何时候收到礼物的动作一样。当然我还是失败了因为在我成功打开那礼物之前何霖忽然搂住了我，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我又一次陷入一种思考状态：为何每个男生都这么大男人主义而且这么没礼貌。
　　在用嗅觉分析出何霖身上的气味是香草味道的同时，我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王皓。
　　王皓。
　　一阵风从夜空铺天盖地倾塌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恍惚看到王皓咧开嘴笑了，他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了。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总是发生地比我想象地要快。在我还来不及赶上它的步伐时，它就义无返顾抛下我。
　　我没想过要去追他，我觉得那并不是我该做的事。我告别了何霖，拿了何霖给我的所谓礼物全身无力地走回寝室。何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只是我没有心思关心。
　　我可能伤害到王皓了。
　　那天我失眠了。在我爱上王皓之后，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如何向王皓解释。比方说我要是不解释王皓会以为我不在乎他的感想，我要是解释而解释不清或者他没能理解我所要表达的意思那么他会认为我解释等于掩饰。
　　我决定放弃申辩。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这是我在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决定的。那时我的身体已经疲倦地不行，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对感情也深感疲倦。
　　于是中午我收到了王皓的短信，很长的一条。那时我正从老校区的教学区赶到办公楼的途中，烈日当空，我的皮肤被太阳恶狠狠的直射，我的卷发混着汗水粘在脖子上，烦躁无比。看完短信后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却看到了刺眼的阳光，它恶毒地一如半年前那个充满苏诺甜美笑容的午后。我有点晕眩。
　　你没有爱我。
　　我们分手吧。
　　那么长的一条短信，我仅记得这两句话。第一句让我无奈第二句让我哀伤。我都不知道，这么容易，我就被王皓的话打垮了。
　　我给何霖打了个电话，拿出手机的同时我兜里唯一的一块钱掉进了下水道。在听到何霖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何霖，为什么王皓不要我了，甚至都没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何霖，我已经很努力爱上王皓了我以为一切会一成不变走下去直到我和王皓彼此依赖。
　　何霖，他说他喜欢有女人味的女生我就去艾格买碎花棉布裙，我真的在努力改变。
　　何霖一声不吭听我一直说一直说，终于我还是停下来了，我说何霖我口渴，可是我口袋没有一分钱，你给我送水好不好？
　　你在哪？何霖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我...话未说完我便听到手机嘟了一声自动关机，我才想起昨天我用手机打了一个晚上的游戏，我的心又一阵悸动，因为我想起手机里游戏的记录都是王皓刷新的。
　　我无法抑制住自己，蹲在生活区办公楼的阶梯上埋头痛哭，我知道我该顾及自己的形象可是我一想到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想喝水都没有人愿意怜悯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抬头时发现何霖正坐在我旁边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绿荫，他见我迷茫地望着他便将面巾纸递给我说我还没见你这么伤心过我不知怎么安慰，他的表情安静而又温和，眼角满是温存。我对他挤了个很难看的笑脸然后和他在阶梯一直到晚霞布满天空，他依旧带我去吃热烘烘的烤地瓜。我一边吃着地瓜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何霖说你真是我的铁哥们，何霖讪讪地笑了一下说：你看了我给你的礼物了吗？当然，我并没有理会他，因为一个热地瓜弥补不了王皓给我的遗憾。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那么疲劳，我甚至不要想起任何关于王皓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我说何霖我好累。何霖好像特不情愿地说那我把肩膀借你一用吧。我很不服气的撇撇嘴想反驳，但是我发现可能何霖是唯一一个在我孤单的时候可以收留我的人于是我还是很听话的靠在了他的肩上。那时候我和何霖正坐在校门口的公车站休息座上，我倚在何霖的肩上，看着黄昏里人员川流不息。然而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有些凄凉，王皓的离开让我开始反省大一那学年我的生存方式，我突然明白，离开王皓后我的人生变得赤裸裸而讽刺，或许这仅仅是因为离开他之后，我才开始领悟我倏忽而逝的年华，它精彩、生动、新奇、悲哀、绝望、却在我始料不及的时候咣当而过，而我依然不知所措。在这样夕阳如血的夜晚，绝望如同一张编织的鱼网，铺天盖地的盖了下来。
　　后来我和何霖乘了最后一班公车回到了大学城，当何霖吵醒我的时候我满眼怒火犹如一只母狮子——当然这是何霖说的——他指了指停在前面的小巴士，小心翼翼地说小寒我们该回家了。于是我带着幽怨的眼神随着何霖上了那班拥挤堪称经典的公车。
　　我不知道为什么何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陪着我，包括上课下课吃饭。好像生怕我会想不开咬舌自尽似的。每次我一这样想我就觉得特搞笑，而他对我的想法总是一笑置之。事实上我除了吃饭有些不符合规律之外我和以往的许小寒并无本质区别，毕竟我乐观无比。
　　所以当我在开头吃下两碗饭满嘴青菜姿态丑劣地同何霖交谈时，他并没有一丝的责备。但我从他面无表情的姿态中还是看出了一些的闪躲与无奈，于是当他再次对我讲各类航海战事时我虔诚地看着他俨然一位忠实的粉丝。
　　何霖突然停止了他富有历史意义的演讲，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大小姐，你看了我给你的礼物了吗？我一边扒饭一边说：没有，我都忘记落在哪了。说完这话我抬头对他宛然一笑，然而我却看到了他不经意闪过的失望。
　　何霖把手放在桌上敲击着餐桌，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吞下饭，嚷嚷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他抬起头，口气严肃地说：小寒，明天我就要回云南了，手续都办好了。阴霾满面。我放下餐具，讪讪地笑了笑，我早该知道总有一天何霖也会离开我，只是我不知道，一切来得如此突兀。我伸出手拍了拍他何霖的肩膀说：出了国泡上外国妞也不要忘记我是你的蓝颜知己。
　　我对蓝眼睛女人没有兴趣。何霖耸了耸肩说：晚上有我的欢送会，你要去。
　　他用了肯定的口气提前驳回的我的拒绝，考虑到这可能是见何霖的最后一面我还是很无奈地同意了。
　　我知道有些事情在劫难逃，例如与王皓的碰面。
　　晚上我穿上了那件被我压在衣柜底下的裙子，我给自己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这样显得我有朝气些。在打开门之前，我做好了接受一切打击的准备，然而当我看到王皓和苏诺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还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王皓一如往日的朝气充沛，苏诺，依然美丽动人，他们并排站在人群中，笑得无比灿烂。王皓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既而对我报以礼节性的微笑，我不知道这条裙子给我带来了多大的改变，这不是我在乎的范围了，我能做的只是故作轻松的迎接他的笑容。在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王皓紧紧握着苏诺的手，脸突然变得尤为酸痛，但是我依然没有忘记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我走到苏诺的跟前，随意地和她寒暄。她是个美好的女子，一切和爱有关，和友情无关。
　　很多人给何霖敬酒，包括我在内。那天晚上，何霖成了所有活动的主角，而我，站在喧闹的背后，看着人群喧哗，莫名的感伤。
　　我知道，关于我，王皓，何霖，苏诺的一切都变了样，而且，再也回不到过去。
　　何霖晚上显得很激动，超越了他平时的冷静。他看我的表情也显得极为复杂，我总是在刻意逃避他的眼神。有些事，有些时候，逃避仅仅是为了减少伤害。散会时，何霖主动地提出送我回去，我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好好保重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使用如此无奈的口气。
　　我没有径直回宿舍，而是在偌大的校园一遍一遍的走。F城的秋天总是来的特别晚，秋风混杂着青草味轻拂我的面颊，一个男生骑着单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住我的手臂往路边拉，是何霖。他皱了皱眉头说：小寒，拜托你学会照顾一下你自己好不好！我仰起头以30度的角度看着何霖，努力地朝他挤了一个笑容，何霖的表情顿时平和下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其实我没事，这只是一个过渡，我和王皓的过渡。说完我义无返顾地转身走了。在转身的同时，我听到了何霖清晰而有遥远的声音：小寒，你不要迷失了自己原来的方向。
　　……
　　何霖还是出国了，他走的那天我躺在寝室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安静地听着音乐，手机在我手中剧烈地振动，何霖的来电，一条短信一封邮件。我全然置之不理。在耳中最后一首歌曲结束时，我打开短信，潸然泪下。
　　短信来自何霖：小寒，我走了，保重。
　　邮件来自苏诺：许小寒，何霖他走了，他在机场等了你很久，你还是没来送他。何霖走的时候叫我告诉你记得看他的礼物，我想这并没有什么。许小寒，我想我得和你认真谈一谈了，在我认真何霖的时候我就爱上他了，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从他的眼神中我总是看到了安静的元素。呵，我和你解释作什么。总之，我是喜欢他的，我很高兴某个时期我轻而易举取代了你的位置，然而一段时间后我才明白：何霖早在某个日子便爱上你。这多么不公平，我丝毫不比你逊色，仅是因为我与他的认识比你晚？...当你和王皓在一起的时候我认为何霖会接受我了，可是他却找了很不充足的理由拒绝了我。那么多次，他都想和你表明，幸而被我成功阻挠了...那天你和何霖拥抱的事是我叫王皓去看的，接下来的发展都如我预料的那样，所以欢送会当晚我们的寒暄不过是逢场作戏。许小寒，我知道你很爱王皓，我和王皓在一起也是因为让你再也没有机会，你不再开心，何霖就会内疚，为你，或者为我。我要用他的愧疚祭奠我的感情。
　　我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一遍，我的思绪全部混乱。和何霖在一起的每个片断如同剪辑好的图片在我脑海一遍又一遍回放，而每一张图片的出现，都如针锥深深地刺在我的心里。
　　我手足无措地下了床，在凌乱不堪地角落里找到了何霖给我的礼物：是一只舰船的模型。回忆又一次将我重重地抛掷回去年某个繁星密布的夜晚，我在何霖的寝室看到一直构型精美的军舰，它的甲板上放着一只小舰船，制工极其巧妙，那时面无表情的何霖说：那舰船是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手工拼凑起来的，他会把它送给他最心爱的女生。
　　我拿起手机以最快速度拨打了何霖的手机，然而电话的那头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在挂掉手机的那一刻，我猛然感受到，何霖面无表情下的温柔。
　　生活在我没有准备好开始的时候迅速流逝，在我还来不及感叹的时候戛然而止，除了一声叹息，我还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年华咣当飞逝。
　　永远不要放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