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京郊大营 一
梁府的临凤厅,此时已是君玉的书房了,为了方便,她把原郦府书房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加上大婚时学生们送的那些别致礼品,墙上挂的,案上摆的,饶是大了不少的房里也挤得满满的。 暗间就给荣发做了卧室,一是方便自己使唤,二是让她也避开那些男人的眼睛。三年来,荣发除了是郦府的总管,还一直兼着君玉的贴身仆人职务,现在她在两府之间来回走动照应着。 樊冰和金元的卫队则住在了梁府,上个月继父继母已被接到郦府,虽然君玉不常过去,但康信仁的好友俞志文却成了郦府的常客,倒也解闷,金兰有两位姨娘和孙氏作伴,君玉也放心。另外姑父吴道庵放了江浙临安的知府,参加君玉的婚礼后就带康氏赴任去了,临行时,君玉备了厚礼直送至码头。看着他们上了船,心中纠结万分,竟不敢给家里捎去半个字的问候,足足难过了一天才放下,忙了一个月,总算就绪,家中的事也算踏实了。 此刻君玉正俯身书案,再一次细看着少华写的计划,里面有些地方已被她圈圈点点,做了记号。 新兵集训已经三月,少华第一批要的三万人的兵器装备早已齐备,另外他计划中组建的两万轻骑兵、一万弓弩手的装备也在赶制中,这三万人的军需物资第一批已到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因皇上对这次的武试非常重视,这批新人他也寄予了很大厚望,希望一雪以往兵败的耻辱,所以责成兵部、户部等要全力支持,不许相互推诿,这一来君玉倒省了不少心,如今是兵精将齐粮足,就看元帅的领军方略了。 看了一会儿,君玉感到脖子肩膀发酸,便起身在屋里走动着,想起京郊大营的少华,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如今他比自己还忙,不知新兵训练的怎样了,这一刻真的挂念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荣发领着一身戎装的萧小进了书房。 三个月不见,萧小明显黑了也胖了,腰里挂着佩刀,完全是士兵的打扮。他递给君玉一封书信,说道:"这是元帅让我送来的,说要立即交给郦大人。" 君玉拆开,见少华在信中简单说了军队的训练情况,并问征调的军队何时到京,出征前还要有一段整合集训的时间,否则仓促应战,怕各军的配合造成失误。 这件事君玉早已想到了,只是山东沿海近期海盗猖獗,江浙的皇甫军在辽南覆没后,那里也是一直兵力薄弱,西北两处虽暂无战事,镇守几处重要关隘的军队也不易抽调,南疆一直骚乱不断,又路途遥远,这些素质好的队伍一处也用不上。想来想去,也只能从江北的镇戊军里先调两万过来,这些军队虽久无战事,但却不乏适于水战的将士,对于元军跨江作战是一长处。 想了一会儿,见萧小一直在等,便说道:"你们元帅立等回信吗?" "没说,只叫我立即回去。" 君玉笑道:"你这个师父管的够严,就不让你歇一天?现在练的怎样,军营里苦不苦?" 萧小道:"还行,比我以前好多了,就是不让随便出营闷得慌,不过,我胳膊的劲儿大多了,师父说再练一阵就能开弓了。" 君玉望着他那被太阳晒黑的脸,也像阳光一样的灿烂,也许那张弓是他军旅生涯的第一个目标吧。 君玉吩咐荣发去拿点心,萧小摇摇头道:"我不饿,给点水就行。"他抓起桌上的水碗一气喝了。 君玉问道:"你们元帅好吗?" "还行,就是厉害,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人都累趴了,他一点都不放松,说是为了让他们活着回来。" 君玉由衷道:"萧小,你们该庆幸,这是世上最好的元帅了。"她简直想象不出少华的厉害是什么样子。 君玉叫荣发倒水让萧小喝了个够,说道:"既然元帅让你早回,就不留你了,你给他带个话,我就不写回书了,就说过几天太子要去军营视察,叫他好好准备,还有他说的事我正在办,让他也放心。" 临走,她又叫荣发拿了三盒梁府厨师特制的小点心给萧小带去,让元帅和几位将军尝尝。 萧小刚走,莺儿就来了,说夫人问午饭想吃什么,好去准备,君玉道:"不用了,我要出去拜访一个朋友,请夫人和岳母一起吃吧。" 原来婚后不久,梁鉴怕小夫妻拘束,就让他们单独开饭了,君玉又从前厅的侧门开了一条通往清荷苑的近路,这样,她来往的客人也不用经过正厅搅扰到岳父了。 君玉要见的朋友,就是钰道林,自从婚礼上见过一面后,她几次相邀都说是六爷出远门了,直到昨日才收到他的请柬,说是有几位朋友想见见大人,君玉便欣然前往。 其实这趟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件刺杀大案,有人查到索老三与玄福楼关系密切,不过君玉不以为然,同是商家,这米店与酒楼来往应是正常。倒是这神秘的六爷值得思量,这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到,就是她这个朝廷高官也被他捧在手里,自己大婚时,他送了一大笔厚礼,君玉欣然接受,一是确实仰慕他的才华,愿交这个朋友,二是作为朝廷官员与民间少有来往,通过他也许能掌握一些里面的信息。为谨慎起见,她每次都是便服前往,大多人只知道她是儒学世家出身的明公子,很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在玄福楼上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君玉见到了钰道林的三位朋友,都是京城里大字号的老板,盛华楼的高老板、稻香斋的林老板和丰和居钱老板。 君玉一时未猜透他们的来意,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各位都是京城的名号,十分久仰,今日有缘,在此一见,明生有礼了。" 君玉与这些正统的商人也没什么话,无非就是些买卖行情,商税银票,光高老板的金银翡翠成色鉴别就被他炫耀了不少时间,一顿饭快要吃完也没见他们说出什么来,只是频频向自己敬酒。 君玉如今有了金彪所授的办法,大多酒都被她偷偷滤掉了,袍袖、手帕酒气十足,下到肚里的不多。 她见身旁的钰道林似乎看破,又没说出的样子,知道这也是他常用的技俩,不由的一笑,向对面的三人道:"三位今天对我如此客气,我倒有些不好意思,明生年轻,怎劳各位长者如此厚爱,恐怕今天你们也不是为闲聊而来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还是那位健谈的高老板说道:"其实我们知道您就是郦大人,这件事还真得求您,就是那位悦来米店的索老板,确实是冤枉,他在京城是世家,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怎么能和刺客搅在一起,还希望大人明察。" 那位林老板索性出位,给君玉跪了下来,也说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索老三是我的儿女亲家,他的家底我知道,怎么也不会干这种事的,这红缨帮我也听说过,都是些武功高超的隐士,一个老实巴交的商人能干什么。" 君玉扶起林老板,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经商人,可有些事不是像你们看见的那样,我听说这索老三自己都认了呢。" 三人一愣,对看了一下,钰道林说道:"本就是无辜,能认什么,郦大人应该知道刑部的那些手段,若真是屈打成招,这世上可就多了一个冤魂。" 君玉笑笑,不置可否,高老板又道:"他要真干了这事,谁还敢和他来往,躲都不及呢,我们是真的清白商人,所以敢来保他。"钰道林笑道:"高老板,你就不怕被扣个同伙的罪名。" "真是同伙敢来吗,那不是自投罗网,我是看在同行的份上,不愿让好人受了冤枉,才管这个闲事。" 君玉默默的听他们一问一答,道理似乎很对,正因这些人人皆知的常识,所以才是最好的掩护,自己正愁那个索老三死不交代,找不出证据呢,便说道:"这事我不便直接干预,等我查问一下,若真查无实证,你们又担保,我看看能不能帮这个忙。" 三人听有门,一齐谢过,并表示改日上门酬谢,言外之意就是送礼了,君玉忙道:"不可,不可,我是也不想冤枉无辜,所以答应,若真有罪,我是不会徇私的。" 送走三位老板,君玉拉道林进来,说道:"你怎能和他们一起胡闹,这反叛的死罪是那么好沾的,六爷如今才学出众,商界、儒界颇负盛名,即不愿出仕从政,也要洁身自好才是。" 钰道林笑道:"这几年我在京城也认识了不少朋友,行事论道一贯讲究个磊落,清者自清,何以自扰。" 君玉也笑了,说道:"别看我居朝为官,却没有六爷这样的洒脱,不问政事国事,两袖清风,可即在闹市,又怎能纤尘不染,六爷就真的什么都不关心吗?" 钰道林一双眼睛看着君玉,反问道;"那明堂大人看我像关心的人吗?" 君玉心想,面前这人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竟给我兜起圈子来,就直说道:"六爷在京城路子广,人脉多,那您认为这次刺杀皇上会是红缨帮的人吗?" "是,也可能不是,听说红缨帮这几年在各地都有,可谁也没 见过,想刺杀皇上的倒是不少,除了前朝余孽,争夺皇位,还有那些被逼的无路可走,铤而走险的赌徒,可皇上就是那么好杀的?其实人活在世上,就是在赌,赌命运,赌机会,赢了就是王候,输了就是阶下囚,至于那些连王候都不想要的人赌什么呢,可能就是赌心里的那点情结吧。" 这番话,虽没答案,却说到君玉心里去了,自己就是在赌呢,从花园赌射起,自己就成了赌注,离家逃婚是赌,医后是赌,皇上赐婚又是赌,如今易装伴君又怎知不是赌,可除了平冤报仇,自己赌的是什么呢?就是眼前这个风流潇洒,心思隐秘的人,恐怕她也要赌上一赌了。 回府后,君玉找来樊冰,要他秘密留意玄福楼和那三家老板的动向,又让荣发传了轿子,即刻到刑部去了。 二
天未亮君玉便起来了,在梅林练了一阵剑,又把昨晚写的奏章看了一遍,待回了寝室,素华才刚刚醒来,正就着莺儿的水盆洗脸,她接过静鹤的面巾擦着,说道:"今日你比上朝时起的还早,怎不多睡会儿?" 君玉道:"太子午后要去京郊大营阅兵,我不放心,想一早就先过去,午饭就在那儿吃了。" 素华把静鹤两人支了出去,埋怨道:"昨晚你怎不说,幸亏我晚睡了一会儿才赶完。" 说着回身进了卧室,手上捧着一件衣服出来,说道:"这是我给他做的一件棉肩绊,贴身穿着,即暖和又轻便,郊外不比城里,冷的很,常在外面别冻了风寒。" 君玉见衣服做的轻薄柔软,针脚匀细,不觉笑道:"怪不得这两日你比我睡得还晚,竟不是给相公做的。" 素华嗔道:"你轿来轿去的哪里冷了,他如今有家不能回,连个亲人都不在,你还攀他?" 君玉道:"那军营的士兵都是撇家舍业来京的,你怎就单单做给他。" 见素华脸一红说道:"你明明知道的,还用多说。" 君玉便认真道:"不是我拂你的好意,军营里几万将士,都是寒天里操练,哪个男子这么娇贵,再说我与他是同朝为官,你又是我夫人,你让我怎么说,是你做还是我做,他会怎么想,你就不能等以后再贤惠吗?" 见素华脸羞得通红,窘的没了话,君玉心下也不忍,说道:"好了,为夫言重了,衣服我来给他,下次做事先给我商量才是。" 素华这才释然,忙唤丫鬟叫厨房备饭。 吃过饭,君玉叫荣发备马,素华道:"天冷,路又远,你倒不坐轿了。" "这是去军队大营,又不是衙门,太子都是如此,我怎能例外,何况驻地在偏僻的郊外,这种路还不如骑马畅快,娘子忘了我可是须眉男儿呢。" 素华无奈,只得又找了件大红的貂皮披风给她。 梁府府门外,素华望着远去的君玉和她带的侍卫们,那跨在马上的英姿,随行卫队开路的威严,不由心里一阵失落,她已不是当年锦衣秀口、蕙心兰质的姐妹,这几年,她走的如此远,远到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出了闹市,金元请示道:"大人,是否让人先行去大营通知王元帅?" 君玉摇头道:"不用,我就是要给他个突然袭击,看看这个萧小嘴里的元帅是怎样厉害,如何带兵的。" 深秋的清晨,四野空旷寂静,君玉一行快马赶了一阵,离京城越来越远,两旁收获过的庄稼地也渐渐稀了,前面是开阔的一片杂草丛生地,路变的宽阔不平起来。 身后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急促响起,随即一队二十来人的骑兵从君玉卫队旁弛过,扬起一阵疾风,金元气的一催坐骑就要追,被君玉叫住道:"别追了,这里离大营不远,恐是执行军务,不能怪他们。" 果然行不多久,就看到山坡下那延绵不断的营地房屋,一排排被高高的栅栏圈在山脚,这是一处为战时选用的储备营地,可容十万人左右集结。再走近些,驻地西面的军营里,几座高大的帐篷很是显眼,许多士兵正在分队训练,周围山坡上大队的兵将也在演练,阵阵喊声的回音传来,声震山谷,君玉不禁被这种威武的阳刚之气震撼,心中生出一种做女子时所没有的豪气。 军营的栅栏门里出来一队身材魁梧,全身戎装的人,迎着君玉的卫队走来,近前施礼,正是少华熊浩和几个挎刀的士兵,看他们从容不迫的样子,君玉不禁感到惊讶,下马问道:"我并未通知,你们怎知道的。" 少华说道:"刚才巡营的士兵已经报了,我判断就是恩师来了。" "那为何见了朝廷命官不下马参见呢?" 少华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是学生不知恩师要来,未通知手下迎接,他们没有命令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君玉笑道:"看来你这军纪还是不错的。" 少华听了夸赞,也笑道:"恩师过奖了,一路辛苦,请恩师进帐休息吧。" 君玉一面走,一面打量他俩,与三月前比,两人也像萧小一样黑了些,不同的只是瘦了,更显得结实健壮。想起素华说的话,情不自禁笑了。 少华见恩师瞅着自己笑,看看熊浩,又下意识的摸摸脸道:"恩师笑什么?" 君玉知他不解,放眼看看远处的部队,岔开话题道:"这一路也不累,先看看你们那些兵去。" 少华道:"恩师若不累,我就陪着走走," 又回身对熊浩道:"兄长先去通知金彪,恩师一会儿经过,让他演练时小心点,改道向东。" 这话君玉不全懂,却知是他因心细而安排。见他接了士兵牵来的马,骑了上去,便也上马与他并辔同行。十一年来,还是与他第一次这样接近。 山风比下面大一些,不时吹起君玉披风的一角,划过少华铜色的铠甲,见他身体笔直,随意的顺着马的步子,缓缓走着,就知他是照顾自己文臣的身份,便说道:"元帅可以放开,我比起那些文臣来,骑马还是不错的。" "遵命。" 少华一拉缰绳,加快了速度,君玉也催马跟上,后面荣发等人也跟了上来。 君玉此时倒有一种夙愿以偿的感觉,离家后也曾盼着能与他再次并马追逐,只是如今不能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了。 跨上一面高坡,眼前是两千人的队列,分别由苗天贵,周虎带领着操练,分散、集结、对打、迂回、包抄,一系列的演变都是散而不乱,快而严整。这种速度令君玉佩服,她见过帖木儿的宿卫军,相比之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带出这样一支快捷实战的队伍,少华功不可没。 一路上这样的训练地共有四处,当他们拐过山角,又是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在此演练射艺,箭羽飞处,草靶纷纷落下。弛过的兵士一排又一排,场外的草靶几乎不剩。 结束后,范刚跃马来到队伍前,高声喝道:"弟兄们,这次大家很努力,已经提前不少,但是还没达到元帅的要求,上了战场,时间就是胜仗,就是命,交手前的有效射杀,是保证取胜和减少伤亡的关键,射得快,瞄的准,是我们的目标,现在你们重新设置标靶,准备下一轮。" 少华一提缰绳,赶到范刚身边,问了几句话,同他一起回到君玉马前,范刚下马给君玉行礼,说道:"见过恩师。" 君玉也忙下马,欣慰的说道:"你们的骑射很优秀,太子见了也会高兴的。" 范刚道:"还不行,兄弟们已经努力了,只是---" 他看了少华一眼,说道:"朝廷后来补充的这批马明显不如第一批,体力达不到战马的要求,已经有不少病弱的被淘汰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征集大批的战马确实不易,可这是打仗,至少要绝大多数的马匹能征战才行,否则这骑兵没法发挥作用。" 对范刚的话,君玉字字听得揪心,征战在即,以骑兵自豪的大元竟出了这等事,岂不让人寒心。 她随两人来到队伍里,听着士兵们的纷纷抱怨,逐个检查着那些劣质的战马,确实属于是那种被剔除的,只能供给后勤使用,这对于以生死相搏的将士来说,无疑是等于送命。检查完,她诚恳的表示道:"众位将军和士兵兄弟们,这是本官失职,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朝廷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查明是谁的责任,尽快给你们调换,大家放心。" 君玉气呼呼上马,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少华叱道:"你怎么不早说,还要等你的下属告诉我。" 少华一声不响的跟在后面,连解释都没有,走到岔路口,他抢上一步,抓住君玉的缰绳道:"恩师留步。" 君玉勒住马,还未说话,前面不远处,山上的密林中几排密集的冷箭激射而出,越过东面的小路,直钉到对面一片片的木靶上,君玉近看,每个木靶的红心处都有三四只弩箭。 少华一直板着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意,他把手指放到嘴边,运力一吹,哨音远远传了出去,四五百步远的密林里,几百手持角弩的士兵钻了出来,向元帅招手示意。 少华两手抱拳,表示满意。 不久,熊浩和金彪下来,与君玉相见。 金彪披肩的长发已经削掉,也是一身戎装,手里握的是自己使用的那张弩,比配给的弩略大。自从金兰被恩师认作义妹,他虽还是恩师相称,却感觉亲近不少。 君玉道:"你上次让元帅给我的那张弩弓改进设计图,我让人看过,现在已经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始制作,相信这种弩既适于单兵使用,也在射程和精准上提高不少,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金彪不好意思道:"可不是我一人的,元帅也提了不少建议呢。" 少华拍着金彪的肩膀道:"就别谦让了,没你的设想,我哪里能受到启发,只要对征战有利,别的都不重要。" 说完对君玉道:"再往前还有几处这样的训练地方,都是一样的,怕恩师吃不消,还是回营休息吧。" 第二十六章 教场阅兵 一
回到军营,士兵们接过君玉一行人的马匹,这郊外的风尘确是大,伙房早为众人烧好了洗漱的温水。不过君玉倒不急着洗脸,她对大营里的几队士兵感了兴趣。 他们的训练方式,很是奇特,胳膊和腿都绑着布带,看他们吃力的样子,就知道有多沉重,他们一遍遍的奔跑、刺靶,那种顽强的劲头让君玉都感动。 她走过去,叫住一个士兵问道:"小兄弟,你绑的这是什么,怎么这样训练?" 那人也不停下,说道:"回大人,是沙袋,我们几万人都是这么训出来的。" 领练的明都来到君玉面前回道:"恩师您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弱的,至今达不到元帅的要求,给他们加小灶呢,您瞧见没,那边有柱香,在烧完前他们必须完成预定的训练,所以他也顾不上给您说话。" 君玉道:"这是你们元帅的要求?" 明都道:"可不,别看我们元帅文绉绉的小白脸,那训起人来黑着哪,最初时,我们几万人都是奔着这柱香练的,好不容易完成了,那香又短了一截,我们越做的快,那香越短,就这么练着,那沙袋一撤,就跟飞毛腿似得,轻快极了。" 君玉这才明白那些身手敏捷的兵士都是这样逼出来的,不禁笑道:"你这王爷以前没吃过这种苦吧。" 明都自嘲道:"我功夫好,倒是没问题,就是缺点灵活劲儿,要不那次也不会输给元帅,嘿嘿!" "想不到你们元帅的点子挺多的,军纪也够严,这几万人练到这样也不简单。" 熊浩走来道:"现在喝酒偷懒的现象早没了,当初被他罚的不少,不罚别的,就是练,练的让你爬不起来。" 君玉担心道:"如此苛刻,士兵们没有怨言吗?" 明都不以为然道:"最初我是不满意,真想尥蹶子,可他平时对你又挺好,只要不犯军纪,训练刻苦,他对士兵还是蛮好的。再说他对自己也是够狠的,上次休假时,不知怎的他也回来晚了,论他的功夫全军第一,也没什么可罚的,他就罚自己光着膀子在屋外冻了一宿儿,誰劝都不进来,第二天发着烧也没耽误训人,弄得军医端着药碗追着他跑,就这横劲儿谁不服他,所以我现在是戒酒戒色,听话着哪。" 明都的话逗得君玉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觉心伤,这人为了东征的大计,真是不要命了。 熊浩提醒她道:"元帅还在大帐里等恩师呢,说有要事商量。" 走近大帐,君玉吩咐金元在门口守着,不许人随便进来,便接过荣发手里的包裹,挑帘进去。 少华把君玉让到自己那张椅子上,又亲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然后才拉过条凳,坐在旁边,往火盆里添着木炭。 大帐里确实暖和多了,君玉打量着,里面除了桌椅板凳、挂的长枪弓箭,几乎是空的,不禁说道:"你这儿够简陋的。" 少华回道:"就是训练时歇歇脚,与将军们集合商量个事,平时都在外面。" 听他说的平静,又想起刚才明都的话,不禁心软,懊悔刚才对他的斥责,柔声问道:"你那些战马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有为难的地方?" 少华这才慢慢说了实情,原来这第二批的马来时,鸿深是与他商量过,说里面比较优质的被太子征用了一些,剩下差点的若不想要,就等从山东调来的那批。当时因急于训练,他就答应收了,不想出了这等结果。 他内疚的说道:"我当时也没想到,同是马场来的战马会差这么多,是我失误了,不过上次萧小回京时,见到许多的京城宿卫都换了精良的马匹,威风极了,我想里面一定有蹊跷,本想等回来再给恩师说的,不想范将军嘴快先说了,请恩师原谅。" 君玉心想,这萧小以前一直是在街上游来荡去的,对宿卫军比较熟悉,他的话不会有误,定是里面有问题。这芝田对我刚才的训斥倒能沉得住气,是比以前沉稳多了。便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不用自责,以后别再疏忽了。" 她将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你师母给你做的,天冷了,穿在里面能挡挡寒气。" 说完,自己也觉不尴不尬的,见少华一脸惊讶,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不好意思,便又道:"你也不用意外,是你师母喜欢你送的贺礼,就算给你回个礼了。" 少华这才收起,谢道:"就请恩师转达学生的谢意,谢谢师母的关心。" 君玉松了口气,算是对这事交代完了,把话转入正题道:"看你练兵的方法,倒像武林里训练弟子,你的功夫没白下,如今这支队伍已算是上乘了。" 少华道:"这些兵员身体素质还算好,只是新兵毕竟没见过战场,我当初就是这样,第一次刀见血,我的手都是抖的,何况这些新晋的将军有几个是真正杀过人的,真想我那些皇甫军的弟兄们,若有他们在就好了。 君玉道:"黄将军呢,是在训练那支秘密小队吗?" 少华道:"是的,初选的这五十人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另外六人我都分在各营,冲锋时有他们也长长气势,所以要让他们练的功夫强一些,先保住他们不死不伤就会壮胆,第一仗很重要,必须完胜,而且伤亡要减到最低,才能让他们闯过这一关,胆量和信心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我现在就盼着调拨的老军呢,想为他们补充一些有经验的兵将,战前的整体集训很重要,不知他们何日到京?" 君玉心里踌躇,只得说道:"元帅也别期望太高,从江北来的两万人马就要到了,但多数也未上过战场,现在已无战事多年,哪来的经验,就是指望他们那些零碎剿匪的本事了。眼下边防征调困难,只能出征后由你整合辽阳当地的驻军,虽然他们屡打败仗,却是了解敌军的情况,若给他们点信心,败兵倒是有长处的,只是数量不多,远远不够预定的十万数目。我想再与皇上商议把刘奎光的裕门关将士调些过来,这倒是些训练有素的精兵,他虽是刘捷的长子,却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参与政事,口碑很好。" 少华沉思良久,说道:"恩师想没想过诏安吹台山的事?我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些人不同于别的绿林土匪,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又与官兵多次交战,战略战术十分灵活,是支拉来就能战的队伍。" 君玉问道:"听说吹台山有一位女子精通兵法,训练出的队伍与官兵交战,只胜不败,是不是你的姐姐,她若只是被山贼所救还情有可原,但与朝廷对抗就是死罪了。我知她是被逼无奈,也想为她找条出路,不过,如今皇上为刘后的事还在怨恨吹台山,又被他们折了许多官兵,这诏安实是不易。" 少华又道:"我与姐姐母亲诈死后,在云鹤山隐居,也听姐姐说过,她与一位朝廷钦差有过交道,说是朝廷大员之子,救过姐姐一次,曾经持着太子的手喻退过追剿的官兵,分手时与她有过诏安的约定,不知是谁" "太子?"君玉沉吟道:"既有太子手喻,就是太子知道此事,若他有诏安之意就更好,还有,刘奎壁押在吹台山,也是筹码,兴许这事还有机会。" 少华又道:"若能诏安,这就多了五六万的人马,解决了兵源的问题,他们是粮草兵器俱足,朝廷又省了银子,应算是将功抵过了。" 君玉笑笑,说道:"你先别乐观,这些人毕竟是与官府有过节才上山的,诏安不一定齐心,即使皇上允了,也怕他们有变,你还是先秘密联系一下,看有多大把握,至于朝廷的事我来办,不过你定要谨慎,小心被扣上私通土匪的罪名。" 少华对吹台山的实情熟悉,却不敢对君玉直说,就应道:"就依恩师的主意,如今李易跟了黄敬杰,友鹤兄手下还有一心腹家将张猛,就派他去,尽可放心。" 已是午时,帐外闹闹轰轰,士兵们或回营地,或去寝室,准备开饭了,萧小提着蒸饼,端着一盆菜进来,后面有两个士兵各捧着一盘算是精致的炒菜,放在桌上。少华不好意思的说道:"军队的饭食就只能这样了,恩师将就用点。" 君玉看那盆里大片的白菜炖粉条猪肉,油乎乎的飘着香气,这就是北方军人最可口的饭食了,那两盘菜也是葱烧的肉片和韭黄鸡子,应是为自己特备的。 荣发进来,笑着对萧小道:"难怪把你吃胖了,这伙食可真上膘。" 萧小摇头道:"这是元帅因太子来视察,特意让伙房做的,油和肉都比往日的多,吃好了练出个样来给太子看看,管家大人,我胖是因吃的多,师父都没我饭量大。" 少华笑道:"他正是长个的时候,饭量大是可能的,能吃能睡,不长膘才怪。" 然后又让他去请三位将军过来,说道:"太子视察前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边吃边碰个头,再交代一下。" 萧小出去了,君玉问道:"你们军饷足不足?" 少华知道她的意思,说道:"没问题,恩师知道,军中的标准就是这样,不可能餐餐如此,隔三差五的调剂一下,只要粮足吃的饱,士兵打仗就有劲,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饱饭,也是行军打仗的保障 " 君玉点头,她以前只知道粮草先行的重要性,今日亲临其境,这成千上万人和马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粮草的重要在战役中不止是比重的问题,竟是军中的命脉了,所以当年皇甫元帅因断粮导致绝境,全军覆没。 熊浩和范刚、金彪端着饭菜进来与恩师打过招呼,然后围着桌子吃着,边汇报集训的进展。 少华又强调了一遍演练时注意的事项,期间范刚看着君玉和荣发文质彬彬的吃相,不禁笑道:"恩师不愧是儒学之士,连吃饭都比我们文雅,这就是学文和学武的不同了。" 君玉脸略红了一下,他们怎知恩师三年以前还是幽闺的女子呢,如今她却不会为这种心虚显得尴尬了,反而说道:"怎么,我们文臣是有些酸腐之气,比不得你们武将的豪爽么?不过,像你们元帅这样不乏才情的儒将,军中也是有的,文能读经通史,武能调兵遣将,怎会分的这样清。" 恩师毫不掩饰的夸赞,让少华有些不好意思,范刚却有些脸红,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称是。 其实君玉因范刚方才的越级上报就有些不满,明知是他自恃能力不知节制,却不愿过多责备,便借此抬高少华,压制他一下,让他有所收敛。 熊浩不知内里,说道:"恩师不只才情好,兵书也比我们武将读的多,文臣里是难得的。" 金彪像似了解范刚,这种话题便也没插嘴。吃完饭,他们便各回自己营帐,安排下午的演练去了。 二
太子一行人到达营地,君玉领众位将军出帐相迎。 鲍硕,元朝第一位奉诏立嫡的皇长子,几乎是一帆风顺,安邦治国的理想使他踌躇满志,虽经父皇和辅佐大臣的循循善诱,成熟了不少,但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依旧。 他在君玉、少华的陪同下登上演兵场里的指挥台,这是座依山砌石而建的高台,上面竖着大旗,三面设有行令旗兵的台架,中间有面架起的大鼓,三军的训练号令皆出自这里,从此处俯瀚整个教军场,一览无余。 鲍硕伫立,下面黑压压一片,几万官兵在寒风中集结,分成三个方队,由三位先锋将军压阵,整齐划一。 高处风大,君玉不禁打了个寒战,荣发把披风给她拉好,并把风帽罩在官帽上。 少华看见,心想儒雅的恩师毕竟羸弱些,便让自己身旁的卫兵站在君玉身边,也可挡挡寒风。这种细微的关切让君玉感动,也后悔没让金元他们上来。见太子、少华等人不惧寒风的勇气和健壮,真恨自己不是一位男子,无法与他们平分秋色,一见高低。 少华上前给鲍硕行礼,请示道:"军队已集结完毕,请太子示下,是否开始?" 鲍硕看着这位义弟器宇轩昂的风采,为当初自己慧眼识人感到自豪,他拍拍少华的肩膀,说道:"开始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少华对太子的信任报以微笑,转身下令开始,中间的旗兵举起手中的旗子往下一甩,场中士兵立时散开,开始单兵演练。 三万人的喊声汇聚起来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声威,一杆杆势若蛟龙的长枪随着敏捷的动作整齐规范。阳光下,枪上的紫樱在银矛的反光中如一片云海翻卷着,此起彼伏。鲍硕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不愧是皇家之师,气势辉煌,我曾提议皇上给大军赐名麒麟,以表彰他们献宝之功,现在看,竟不如这紫樱如云的壮观了,就叫紫云师吧。" 君玉知是这位随性的太子一时高兴之语,不过金口玉言,少华还是谢了恩。 一套枪法练完,旗兵又双手执旗左右摇了三下,范刚、金彪各带一队撤到两边,熊浩手持令旗、指挥罗军、明都、苗天贵等将领把队拉开,开始了整队配合的对打演习,随着变换的防御、进攻阵形,快速的整合着,围如铁桶,破如劈竹,能看出,这支队伍的演练均从实战的要求,不过毕竟是演练,士兵们还是带了些表演的心态,精神状态很好,把军人的那种大无畏和服从的天性诠释的很好。 整套的步兵演练让鲍硕很满意,接下来的骑兵更是让人振奋,随着左边旗兵的令旗指挥,鼓手擂响那面战鼓,范刚的轻骑兵从远处弛入场中,观数量不是全部。君玉想,大概是因那批战马的原故,不过就是这近万人的队伍也足以堪称壮观。 几千人马的铁蹄踏过原野,腾起一阵风烟,疾驰中,骑兵们一排排轮流弯弓搭箭,箭矢如雨射向场边几百束草靶,当全部士兵进入场地,场边的草靶已是像刺猬样了,除了被后来者射落的,脱靶的很少,连少华也很满意,这是他的骑兵最好成绩了。 范刚来到太子的台前,持刀肃立,抬手见礼。 鲍硕也点头,抬手示意,表示称赞。蒙古人一向尊崇骑射,见这样一支蒙汉合组的队伍竟训练的如此和谐齐整,不禁对身旁这位年轻元帅说道:"蒙汉同军,你真的做到了。" 少华道:"步兵中汉人多,骑兵中蒙人多,从开始,就是白天学武,晚上学话,融合的很快,各部的将领都是蒙汉文皆通,配合协同没问题。"说完,令旗手下令,骑兵们开始了马上对阵的演练。 这一通对打,十分激烈,战马胶着,骑手刀锋凛冽,铠甲、兵器的撞击声不断,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君玉知道,这是兵器上裹了羊皮的缘故,在平时军队的近距离搏杀训练中都是如此。 在撒德尔和另两位将军的指挥下,士兵们各自迂回应战,灵活自如,场上马踏扬尘,令旗挥舞,如同身临一场真正的战斗,看的人心惊,君玉问道:"这些骑兵除了配的弯刀、角弓外,马上还有一件带倒刺的是不是钩镰枪,又短点了?" 少华回道:"就是专破马队的钩镰枪,我让他们做的短些,配给骑兵,若被逼落马,用它削马腿,同样克敌,这些骑兵和弓弩手的马下操练也不少,近距离时,也是一支能贴身战斗的步兵。" 鲍硕赞道:"贤弟真是领兵的将才,当初我劝你报效国家,如今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英雄怎能埋没在江湖中,哪日闲了咱们也私下里叙叙兄弟之谊。" 少华道:"太子大哥过誉了,我原来不过是民间的一介武夫,是大哥厚爱,结为兄弟,怎奈君臣有别,王华不敢攀越,只有效忠于皇上太子,永保社稷平安,不负大哥对我的信任。" 少华的这句太子大哥,叫的君玉暗笑,叫的鲍硕无奈,知道是自己的身份拉开了与这位义弟的距离,感叹一旦登基,也许就像自己父皇一样,做个孤家寡人了。 下面弓弩手的演练,因君玉见过他们的射艺倒不意外,鲍硕却是看的叫绝,不过最后一百多名骑手的演习更让他们感到惊喜,这是全军配置的一队信兵,个个矫健灵活,人和马都是战甲披挂,看似笨重,行动却很灵活,速度很快,当他们经过演武场时,两边弓箭手突然发难,排箭连发,箭雨中战马疾驰,骑手们或俯身,或侧躲,有时倒挂在披着铠甲的马肚下,飞快的冲了过去,这些骑手的马上功夫炉火纯青,不用担心,在任何复杂的战场上,这些人都能穿越如此,保证全军的通信畅通无阻。 夕阳,在演武场洒下一片落日的余晖,而三万将士的豪情却像蓬勃的朝阳,紫樱映日,犹如朝阳边的云霞,分外灿烂。君玉想起自己曾给少华写过一句‘紫云归处军威扬"的诗句,紫云师,好美的名字,许是天有灵犀,昭示征东大军的凯旋而归。 离了京郊大营,踏着早冬的风霜,马蹄声声敲碎了原野的寂静。君玉跟在太子后面,虽是一身疲惫,却因满脑子的思虑感觉不到了。 鲍硕走了一阵,勒住马头,待君玉赶上,说道:"如今在宫外,大人不用多礼,就一起走吧,也能说说话。" 君玉加快了速度,与鲍硕同行,侧目看着眼前这位天之骄子。第一次对他这样观察,宽阔的额头,鼻梁挺直,眼睛和嘴巴都属于是那种柔和面善的五官,只是眼神与唇角却透着种笃行自负的神情。 为官三年,君玉除了朝中政事,与他不曾有任何私交,说话总是谨慎一些。而这位太子却对郦君玉情有独钟,是因了父皇的信任,也是因朝政上多次与他合作的默契。在他眼里,这位臣子聪慧机敏,为官谨慎,行事公正,又与自己年龄相仿。身为太子,冥冥中有种预感,今后在他执掌朝政的日子里,会与这位儒臣有种分不开的缘分。 鲍硕打破两人的沉默,说道:"这次朝廷选拔将帅,大人功不可没,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选出的将领俱都是国家栋梁,现在我朝军队英雄辈出,后继有人了,以后东征的事宜还要大人一力承办。" 君玉道:"太子殿下,此次武试是皇上英明,又有太子鼎力支持,郦君玉怎可贪这大功。说起东征大军的事,下官还有一事犯愁,过几日,江北的两万军队就到京城,但离十万的募集相差甚远,若从西北调是否影响那里的平定,另外南方的骚乱不断,又牵扯了许多兵力,不知太子是怎么想?" 鲍硕叹道:"是啊,自我朝平息征伐以来,士兵退的多,征的少,连国内的叛乱都没彻底根除过,一旦用兵,方觉这几年的疏漏 。幸亏这次比武,有了良将,又练出了一支精兵,这个王华确是一位将才,等东征归来,就让他统练全国的兵马,带出批内能平乱,外能抗敌的军队,元朝的江山社稷就无忧了。" 君玉道:"殿下说的对,只是这王华毕竟是汉人,带领东征还可以,一旦平定战乱后再让他享有绝对的兵权,别说朝中的蒙古大臣,恐怕连皇上也不敢同意,太后就曾责怪过下官轻视蒙人,这和启用文臣汉官不同,皇上是不会轻易授权的。" 鲍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祖上自进入中原,确实杀戮不少,先祖排斥汉人,的确也是出于防范,这种仇恨会相持几代也难以消除。但毕竟是我们统一了中原,战争就是残酷的,当初嬴政的统一大业,不也是靠的武力吗,唐朝的拓疆辟地,称霸中原,让许多异族称臣朝贡,仍是靠武力。汉是刘姓,唐是李姓,宋是赵姓,打天下时哪个没有杀戮,只不过是同民族就是了,成王败寇,这江山汉人坐得,蒙人怎坐不得。" 听他振振有词的话语,君玉脱口说道:"杀戮,说的轻巧,那是屠城,你们屠了多少城池,还有记忆吗?"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毕竟他是太子,当面顶撞,自己还是第一次。 鲍硕确实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自己信口一说,却忘了眼前这位是汉人了,只看他温文儒雅,不想说话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他抱歉道:"是我疏忽,忘了大人的感受,确实征伐时手段残忍了,不过,如今外疆平定,内政宽松,朝廷也为建一个繁荣和平的大元努力了,我们靠的勇力统一,确实在治理上欠缺,如果加上你们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开创盛世还有何难?" 君玉道:"如今皇上是明君,可朝中大臣们,却不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才需要我与大人的努力呀,希望大人摈弃成见,扶持朝政,至少是为天下百姓造福了。" 君玉回道:"我若想的狭隘,就不会举仕为官了,太子英明,心系天下,实属难得,是万民的福气,郦君玉敢不效忠。" 鲍硕忙道:"我刚说了,这不是宫里,你我不用打这官腔,我从小是拜汉官为师,如今可算是大半个汉人了。与王华结义,是我诚心想要一个汉族兄弟,不想还未登基,就被身份疏远了,如今虽不能与明堂兄弟相待,还是希望你能在外放下君臣之份,像朋友一样交心才是。" 这一番话说的爽快诚挚,让君玉感动,十分随性的太子虽被人看做稚嫩,却是热情的可爱。她笑道:"既然太子不嫌下官愚钝,以后在外就做朋友,既是朋友,我可就直问了,太子前一阵是否征用过一批战马?" 鲍硕道:"不叫征用,那是给东征大军的,只不过宿卫军里确有些退役的马需要换,是帖木儿说要在这批马里挑几匹补上,就几匹而已,怎么了?" 君玉道:"不只几匹吧,剩下大多是只有后勤能用的马了。" 鲍硕气的一勒缰绳,站住说道:"这个帖木儿借我的名义,截留东征的战马,可恶,我饶不了他。" 君玉道:"先别生气,太子查清后,如若属实,定要罚他一下,以示惩戒。不过,此事不要引起宿卫军与东征军的矛盾,就说是太子查到的。" 鲍硕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事我来办,你也要尽快再与他们补充一些,免得误了出征前的训练。" "殿下放心,山东的那批战马已在路上了,只是下官刚才问的关于调兵的事,不知太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鲍硕笑笑,催马与君玉并肩走着,说道:"刚才扯了半天,差点忘了,我是有个主意,不知父皇会不会同意。三年前父皇让我调查吹台山的情况,认识了一位身怀绝艺的江湖白小姐,她说吹台山头领是她师兄,因被奸臣所害,不得已才走此路,本不想与朝廷对抗。我与她相约,若国家用兵,当说服皇上诏安。她也表示会说服义军为国家效力,不知现在他们是怎么想,这可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听说官兵几次围剿都对他们无能为力。" 君玉也说道:"我早听说过,这些人不同于其他土匪,如今势力颇大,已有五六万人马,如若诏安成功,征东的事还有何愁。既是太子有此意,我就安排人去联络,尽力促成此事,如果太子能给那位小姐写封书信,让她出面会更好些。" 鲍硕欣然应允,君玉看他一脸喜悦,问道:"太子见过的这位白小姐,可是江湖一位奇女子,不知容貌如何?" 她已猜定是长华姐姐,就想证实一下,不想鲍硕却是满口称赞道:"这位女子可不像江湖之人,那种高贵的容貌气质,非一般女子可比,我竟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的美,只能说是人间难找,惊若天人。" 不想鲍硕的话和他一脸钦羡的神色,竟让君玉起了些许的妒意,暗想,真是青楼无君子,后宫缺真情,这皇家子弟个个见貌起意,哪里懂得什么是情。不禁笑道:"太子之意,这竟是世上难得的美人了,若是喜欢,下官可以作个媒。" 鲍硕还是脸红了一下,说道:"不可,不可,这等美人不可亵渎。" 说完看了君玉一眼,却发现,在寒风和夕阳中这位儒臣的脸竟也是明眸如水,颜若春花,不禁呆了一下。此前自己怎没发现?竟脱口道:"其实也不难得,明堂的相貌,若是女子倒是能与她一比,可惜了这副脸面,却生成了男子。" 君玉脸一沉道:"太子不可这样说话,下官怎能和女子比,岂不乱了纲常。" 鲍硕自知失言,忙道:"明堂大人休恼,是我无心之语,大人不要误会,就当是玩笑了。" 君玉正颜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毕竟还有君臣之仪,下官担不起,若下官如此不堪,以后还如何立于朝堂,希望太子今后不可开这种玩笑。" 说完一拉缰绳,跃到了前面,荣发和金元等人见大人越过了太子之位,不知为何,又不敢问,便也大胆追了上去。 鲍硕见君玉竟敢在自己面前正言厉色起来,也觉的这位臣子不是好惹的,若换了别人,定会心存顾忌。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却是不在乎,反而觉得有一种吸引力。 他笑笑,对侍卫道:"追过去。" 然后双腿一夹马肚,放马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