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飞歌第五章

　　当晚，何老师用他带来的一瓶药酒，给赵书勤父亲涂抹关节。外敷内用，还让父亲口服了一小杯。约摸一小时后，父亲的关节疼痛有了明显的缓解。母亲王慧中很高兴，宰了一只母鸡，款待何老师。
　　言谈中，赵书勤得知，何老师在他们天同师范教书。更早之前，何老师在天同二中任教。那时候，父亲赵德胤还是何老师的学生。随同何老师来的小女生叫何淑懿，是他的孙女。由于适逢周末，又是大雪封山，道路不通，父亲赵德胤便挽留何老师住两天再走。何老师也不推辞，于是就住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母亲王慧中要赵书勤带着何淑懿玩。母亲的命令赵书勤自然不敢违抗。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跟这个城里来的女孩在一起，但还是带着她扎扎实实地玩了两天。关键是，这个女孩貌似还乐意和他玩，他去哪里都跟着，如形随形，不离不弃。两人一起滚雪球，推雪人，打雪仗；一起上山玩雪橇，掏鸟窝，捉野兔；一起下田凿冰捕鱼，到溪边筑堤引水造水车，到河边飞歌亭吹木叶击水花赶鸭子。总之，花样繁多，应接不暇。
　　何淑懿有时候还特别顽皮，浑如男孩子一样，不是高举柴刀把邻居的鸡鸭撵得满地跑，就是挥动木棍打砸人家的白菜株，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左邻右舍因此怨声载道，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城里来的女孩子教养太差，品行恶劣。何淑懿却自己玩得很开心，乐不思家，都不想回城了。
　　两天后，雪霁天晴，积雪融化，班车运行。何老师要回城上课。父亲赵德胤带着赵书勤送何老师到村口。何老师嘱咐父亲几句，交代他需要忌口和注意的事项，便带着何淑懿登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何淑懿大概是不想离去，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赵书勤。赵书勤其实也有点舍不得她。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女孩子还是蛮有趣的。跟城里来的其他女孩子相比，他觉得何淑懿脾气比较好，不是动辄发火的那种；不怕冷不怕脏不怕苦，无论带她去哪里，再怎么跌爬滚打，都吃得消，也不哭；也不挑食，他家里有什么，她就吃什么，从不挑三拣四。因此，赵书勤自然而然就对她多了几分亲近感，跟她在一起玩也很开心。现在她要回去了，赵书勤自然也就有些失落。
　　班车起动，徐徐向前驶去。何淑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赵书勤父子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再见。赵书勤发现，她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些晶莹的泪花……
　　然而自那以后，赵书勤就再也没有见过何淑懿。后来，通过一些零星的道听途说，赵书勤得知他们家搬到炉江去了。因为相识短促，赵书勤对何淑懿也没有太深的印象。随着岁月流逝，他也就渐渐地把她遗忘了。要不是此次随父亲来炉江，到炉江学院来，意外邂逅何淑懿，他可能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呢？看一看啊，我这件裙子到底啥样？＂何淑懿娇嗔道。
　　赵书勤回过神来，浅浅一笑，敷衍地回答地说：＂好，很好！＂
　　何淑懿看出了他的心思，紧追不舍地问道：＂好，好在哪里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赵书勤脱口而出地说道。说罢，他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肉麻，便又羞赧地低下头去。
　　＂真的假的？是说裙子，还是说人啊？＂何淑懿甜滋滋地问道，扭扭捏捏地把脸转向一边，脸上红通通的。
　　＂真的！真的！＂赵书勤恳切地说道。
　　这时，外面有人呼唤赵书勤。赵书勤连忙向何淑懿说声＂抱歉＂，而后夺门而逃。
　　何淑懿望着赵书勤狼狈的身影，忍俊不禁。她觉得这个男孩太可爱了。
　　当晚，在炉江唯一的一间五星级酒店——炉江香格里拉大酒店七楼最豪华的一个包厢里，赵德胤做东，宴请何建教授、何兆峰等一干人。前后一共到场一十三人，其中包括赵书勤和何淑懿。赵德胤安排了满满一桌菜，荤素齐备，水陆杂陈，极尽丰盛奢华之能事。好多菜品都是赵书勤长这么大以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虽说赵书勤来自农村，但由于父亲赵德胤能干肯干，也颇具经济头脑，在金洞淘金时意外发了一笔横财后，就转型干起了工程，赚到了不少钱，家里的经济条件也逐渐得到改善，生活水平也不断提高。村里人能吃到的，他赵书勤基本都吃了一遍。村里人吃不到的，他也吃了不少。一些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很陌生很遥远的东西。即便如此，当看到服务员把一道道他从未见过的菜品端上桌来时，他还是觉得有些震撼。虽然他不知道每个菜品的具体价格，但这满满一桌的新鲜玩意，肯定会花去父亲不少钱。最后的数字肯定是他意想不到的。晚宴用酒由赵德胤自带。一共是三件，都是十五年的年份茅台。
　　客人到齐，菜品上全后，赵德胤举杯站起来，简单地作了一个开场白，然后开始第一轮豪饮。首先是每人饮尽满满的三杯。赵书勤和何淑懿由于年少，不许饮酒，就用饮料代替。饮完三杯，便由何建教授来主持。他先逐一地简单介绍了到场的客人。他们有的是州市教育局的负责人，有的是炉江学院招生办的领导，有的是小有成就的企业主，等等。通过介绍，赵书勤得知，何淑懿的堂伯父何兆峰原来就在炉江学院招生办工作。他满头银发，目光精明，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不过，赵书勤对这些领导老板几乎不感兴趣。他唯一关注的，就是坐在他身边的商总。商总真名叫商荣文。据何教授的介绍，商总以前也是何教授的学生，是何教授到炉江师专执教后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商总从炉江师专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被当时的炉江市委相中，继而顺利进入炉江市委办公室，从普通秘书干起，一路升迁，二十八岁时就官至炉江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妥妥的正科级领导。
　　彼时，公职人员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的风潮兴起。年青的商总也难以按捺一颗躁动的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也毅然辞职下海，独自到深圳闯荡，从摆地摊做起，逐渐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后来，商总回到炉江，买下一间濒临倒闭的酒店，开始进军酒店行业。经过几年的发展，商总的酒店生意越做越大。他又陆续到炉江周边的城市去跑马圈地，开疆拓土，一步步缔造自己的酒店王国。而今，商总名下的酒店达十余家，资产逾亿元。
　　商总不仅经济头脑了得，而且才华横溢。市委秘书出身的他，文采斐然，佳作频出，是炉江市作协的负责人，还是炉江市政协的常委。不过，商总最出彩的，还是他的侗歌演唱实力。商总是北侗人士，对北侗山歌的研究颇有造诣，是炉江市侗歌研究学会的权威专家，被誉为北侗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