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灵魂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清晨醒来，春雨正淅淅沥沥的落着，你匆匆穿戴整齐下了楼。雨滴已打湿草坪，紫荆花绽放得干净利落，你无心逗留，径直奔向大街，开启自己的人生之旅……
　　一个道口，环卫工人佝偻着身躯打扫路牙石边的杨絮和泛黄的碎屑。那是从法桐树冠上飘落的，况且你也认识扫马路的人，俺们住在同一安置小区，论辈分该称他舅舅。不过有些疏远，平时交流少而已。他很认真的做事，让草率走过的人不忍窥视，细腻的感觉他是在打扫自家院子，生怕有一丁点遗漏，仿佛每天都有贵宾路过这里。然而很难知道那双粗燥的手能写会画，曾是丹青里手，只是经年劳累，抽空沾沾毛笔罢了。雨水慢慢淋湿了他的脊背，街上行人稀少，他的存在几乎被路人忽略，兴许还不如跟随了他大半生的工作车重要，而且引人注意。他弯着腰推车，车轮缓缓向前移动，我们皆是城市匆匆的过客。从来没人留意头顶的蓝天与绿化法桐，黄色马甲与同样弯曲成直角的枝干。他呵护着每一片叶子吐芽。生长.变大直至枝繁叶茂，最终绿荫成为他的保护伞。街树的存在包含他的存在，他不怨天尤人，而我们以及漂泊的游子却总寻不到自己的归属感。每棵树占据的空间有限，虬枝需修剪成几十度角，抑或裸露着锯口，涂抹着鲜血的印迹，以钝角.锐角的长势伸张着扭曲的灵魂，坚韧.顽强.彰显旺盛的生命力。身体虽然弯曲了，但人格不能弯曲，变形，依旧要活出精彩来。
　　小城刚刚起步的时候，法桐树苗移栽之前已被斩断向上生长的灵魂，从它被第一场春雨叫醒便开始挣扎着活着，栉风沐雨中欣然承受护林员一次次惩罚性的剪裁，无疑会触痛那根敏感的神经。每一颗树努力张开手指般的枝丫，就像我们徐徐向上托起的手掌，双手支撑起蓝天和白云。夏季为他，为人类擎开无形的保护伞。看那被扭曲的灵魂依然秉持宁折不弯的心念，向每个季节宣告：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无尽的风雨丰富我们的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知道已活在当下，我们的明天将充满生存的快感。
　　记得去年第一场冬雪，小得可怜，竟把桐叶打落满地。他佝偻的背愈发弯得厉害，躬身不停地扫着，快要与地面平行，可是叶子照旧簌簌的落下。保护伞被寒风吹走，吹到爆满暖气的三居室里。一把等高的扫帚连同粘湿的叶片叠加着沉重，扫把杆支撑起平凡的人生，树身感动得啪嗒啪嗒滴着雪泪，岁月消瘦了街树，并湮没了诸多足迹。他一只脚脚踏蹬板，倾身俯在车梁上，同工作车融为黄色的街景。旱烟缭绕，仿佛闪动的月光，那正是离他最近的火焰与星辰。尚在经济匮乏的年代，叶身曾温暖过我们多少无眠的冬夜——
　　春雨揭开一层面纱，树身蜕化一层老皮，陡现光滑的树身，又开始挑逗那扭曲的灵魂。试想如果把树栽在乡野，它自由放纵生长的姿势该是多么优美。你曾经颂赞白杨，那象征北方汉子血性的树是怎样步步赢得钻天杨的美誉的，你便与树结缘，一次次打量着他佝偻的背影。
　　街树能提醒我们季节的变换轮回，当叶子绿了，再次为他撑起保护伞时，你蓦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失却了应有的存在感。好想把你有限的生命嫁接在街树扭曲的灵魂上，从枝柯间爆发出绿色的青春来，或许能减少一些他的落寞与孤独，让扭曲的灵魂不再扭曲。你与春天一起渲泄着青春的冲动，让所有的生命焕发出光彩，让生活充满正能量。
　　作者：刘智堂，山东潍坊市临朐县城关街道东郡村人。2018.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