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下面我要写的故事和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说《木木》完全无关。
　　她只是个孩子，任性而又乖戾的孩子。
　　某一天她突然毕业，然后在一个午后的雨天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房子是舅舅家的遗产，舅舅家的姐姐每个月准时出现在门后，露出一张寒蝉的脸，一杯茶的功夫，她就会离开，口袋里装着下个月的房租，这个家又变得安静。父母不在这个城市，他们远到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才可以见到。
　　她有时侯会任斜坐在地板上画一幅墨梅，开得无比张扬，仿如生命的恢弘，然后放在窗台上晒干。电话有时侯一直响，她不走过去接。
　　小曼是家里的常客，她或者直接就赖在这里几天不回去。
　　小曼说，＂哎，木木我们去买衣服吧？＂
　　小曼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小曼说＂我们去旅游吧？＂
　　一
　　木木一直笑。说好啊。好啊。
　　我喜欢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样我会被湮没，会像一下子跳进时代事变的车轮，这样我就像在凡世里较劲的风尘。木木在二十三岁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早晨木木很早起床，用一块买来的方形红木，刻成一个线条流利的小猪，很可爱的一张大脸。用一段红绳挂在手腕上，夏天在赤裸的手腕上晃动。
　　镜中是一张年轻的脸，眉角有淡淡的忧伤。棉布上衣旧的很合身，只是面无表情。
　　在挤共车的路上，看见窗外繁茂的梧桐叶。看到自己的脸映在窗上，背景却是一闪而过的商店，路边传来歌声。也是在这样的清晨，木木在医院缴费窗口排队，夏天很热，手里紧攥的钱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些湿。那个熟悉的小护士跑过来，拉出队伍中的木木，说你不用排了，卢林他……
　　有一首歌的歌词是，我走遍天涯海角找不到她谁看到过她遇见她快让她给我一个回答别让我惦念著她我走遍天涯海角找不到她……谁听说过她知道她好让她的心不再害怕告诉她我在等她……
　　我不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听这首歌，因为我老是把这个＂她＂想成卢林。
　　街道依然是繁华，我也会为了挣钱努力地工作，我终于攒够了能为他做手术的钱，在他死后的两年零六个月。可是我还是像那个无能为力的，爬在窗户上哭泣的女孩一样。两年了，我还是木木。
　　二
　　木木是我一直的好朋友，她来这个潮湿的城市是我强迫的。我以为换一个地方，时间一长木木就会忘掉那些事。我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木木一直不说话。
　　在车上度过的第二天晚上，木木深夜把我摇醒。她说，小曼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卖棉花糖的吗？卢林爱吃。
　　这是卢林走后木木的第一句话。我很想和她抱头大哭一场，可是木木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木木的老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爱要多远的距离，才能赶得上地老天荒！
　　那时候木木和卢林特别地安静，在雪白的病房里，他们摊上了最大的不幸。有一次我去看他们，木木说，我一定挣很多钱给你开刀。
　　然后是漫长的借钱，那年木木二十一，家长没有钱，做生意欠了一大笔债。卢林的父母不在了，亲戚联系不上。我还是个学生更是无力。
　　木木借钱用了两个星期，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来医院看昏迷中的卢林，我陪在医院。
　　重病房在单独的一座楼。在一天炎热的午后，我买饭回来看见木木蹲在墙角的树下哭，整个身子缩在一起。她倚着墙里躺着卢林。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当时心酸的眼泪夺眶而出。
　　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有一次木木说，小曼你知道吗？有一天我上夜班时打字，发现手指间的缝隙那么大，没有卢林温暖的手指缠在一起。我发现我握不住，握不住那怕一点点的幸福。
　　有些事谁都不明白，在那个夏天我就葬在了所谓的努力中，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留不住，留不住。
　　留不住。
　　后记；我在正月初，写这个故事。都没有主人公在一起的任何情节。这是我写的故事中最短的一篇。关于爱，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