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岁月五六七

　　五
　　刘张妹身体复原后却不敢走出家门，她不敢面对村里人的奇异目光。
　　趁姐姐姐夫不在家的时候，她拿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老家的详细地址，和姐姐放在她被子底下的一百元钱，走出了姐的大门。
　　她给大姐留了一封信：＂姐姐姐夫，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情。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在这个环境里活下去，我要出去闯一闯，等我挣了钱就回来报答你们。＂
　　刘张妹步行走到县城，坐上开往省城的汽车。
　　泪水流了一路，下了车又坐在候车室里继续流泪。
　　一位中年妇女走到刘张妹面前：＂小姑娘，我是和你坐一辆车来这里的。我发现你哭了一路，你有什么难处，想去哪里能告诉阿姨吗？＂刘张妹不说话继续哭。那妇女接着说：＂我要没猜错的话，你是瞒着家里人跑出来打工的。我看你是个老实孩子，怪可怜的。我是阳城纺织厂的工人，我们厂子正在招工。你要相信我的话，就和我一起去阳城，由我来给你安排工作。＂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刘张妹激动地对那人说：＂阿姨，真是太感谢你了！＂
　　就这样，刘张妹和那位妇女一起坐车来到阳城。
　　女人把刘张妹领进一家饭店，说这是她亲戚开的，要刘张妹在这里等着，她去给厂领导商量后来领刘张妹。此后，那女人就再没露过面。
　　六
　　刘张妹为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刘文。
　　饭店的老板说，刘文已成了这个饭店的服务员，他给了那女人二百块钱的介绍费。饭店里管吃住，第一个月没工资，第二个月一百五，以后慢慢涨。
　　刘文什么也没说，有活干有饭吃就行。
　　刘文每天的工作是：摘菜、洗菜、打扫卫生。
　　一个姓赵的客人天天来吃饭，来了就对刘文问寒问暖，说她小小年纪，一个人来外面打工真是可怜。慢慢熟了，赵就让刘文陪他吃饭。后来给刘文买东西，买衣服，十块、八块地给刘文钱。开始刘文不接受，赵板着脸说：＂你不要往别处想，我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才这样做的。＂刘文就收下了。
　　再后来赵就常喝多了酒，喝多了就对刘文说很多话。说他的媳妇不和他过日子，在外面和别人鬼混。他自己干着买卖，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有一天，赵突然说：＂我要是离了婚，你能嫁给我吗？＂刘文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我和你的孩子差不多大吗？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我可是一直喊你叔叔的。＂赵笑了：＂逗你玩的。我有两个儿子，就认你做干女儿吧。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福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终于有一天，赵软磨硬泡地占有了刘文。他给了刘文三百块钱，说以后她每陪他一次给她一百块钱。但他说他们之间不是买卖关系，他要做刘文在阳城的唯一亲人。只要刘文有用着他的地方，他决不推辞。刘文感觉没别的路可走，就半推半就地依了他。
　　七
　　刘文有了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老家的电话。几番周折，她终于找到了镇上的电话号码。听到千里之外传来家乡的口音，刘文泣不成声。接电话的是位中年男子，刘文叫着叔叔，说她是六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看世界的孩子，现在正在饱受思念家乡的痛苦，央求他想办法让她的母亲接一次电话。他犹豫着，但最后答应了。说二十天后，让她在这个时间再拨这个电话。
　　刘文听见了母亲颤抖的声音。母亲哭着问：＂你真是我家老四，我的张妹吗？＂＂是我，妈妈。＂刘文哭着回答：＂我现在长大了，已经能挣钱了。您好吗？＂＂不好。＂母亲继续哭着：＂妈妈命苦，又生了你们这几个苦命的孩子。你走后你大姐就没再给我联系过，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们的面，再听不见你们的声音了呢。＂刘文安慰母亲：＂大姐很好，只是这几年孩子拖累着，日子不太富裕。我爸、二姐、三姐和弟弟都好吗？＂＂你二姐走后也没和我联系过，你三姐和别人一起出去打工也没了结果。你弟弟正在上学，你爸还和以前一样疯疯颠颠。你妈活的难啊！＂＂妈妈，别难过。以后我会帮你的，过年我给你邮五百块钱过去。＂＂好孩子，你真是妈的好孩子。没想到我还没白养你。＂
　　刘文就这样和母亲一句一句地聊着，直到公话亭的人提醒她：＂你的话费已经一百二十元了。＂她才想起挂电话：＂妈妈，打电话要花钱的，你放了吧，我以后再给你联系。省下钱给您邮过去用。＂
　　刘文找老板要工资，老板没说话。老板娘说：＂傻孩子，你还知道要工资？你算算你干得这点活，够你自己消费的吗？你离家远，我和老板照顾你。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提供的？我们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收养，你倒要工资！想要工资也行，好好打扮打扮，练练口才，去单间里盯桌，工资高又有提成。＂
　　所谓盯桌，就是到单间里服侍客人吃饭。刘文想：盯桌有什么难的，别人能干，我也能干。再说，单间里的服务员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不用干厨房里又脏又累的活。
　　可是轮到刘文盯桌，麻烦来了。首先她不认识菜谱上的字，客人点的菜她也不会写。又不会花言巧语，唱歌跳舞也一窍不通。客人直嚷着换服务员。刘文又回到厨房干粗活。
　　刘文让赵重新给她找份工作。赵说这饭店的老板是他的把兄弟，他可不能干这挖人墙角的事。刘文生气了：＂你还说你是我阳城的唯一亲人，原来这亲人就这么当！＂赵说：＂别着急，我给你想办法。＂
　　要过年了，刘雯凑齐了五百块钱给母亲邮过去。
　　老板娘说：＂文文，咱们饭店二十七放假，你离家远，二十就可以回家过年。过了年再回来。＂
　　刘文明白，用不着她去辞职，老板娘已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