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他走的那天,他穿着一套新衣。没有节日,没有庆典,但对他而言那是个大日子,确实是个大日子。在机场等待时他坐在她身旁滔滔不绝,她也为此化了妆,穿出最值钱的连衣裙,安静地听着,伴他笑着。 他对她描述起自己将要去的是个如何美妙的地方,一个优越于自己想象的美妙的国度。当他同样对她述说起自己的抱负与野心时,她望着他激动万分的侧脸,笑容依旧。只是她感受不到他的喜悦,她所知晓的只是他的希望,他的心境,以及他不得不为的种种。她将其视为一切,所以也自然欢愉即便不明。 女人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清晰的敲出有规律的嗒嗒声,拉杆箱滚轮的声音,孩子的笑声,这些让她分神。她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怎么了?他问她。一缕薄荷的香味掠过鼻尖,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再次注意到他,摇了摇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他问。 她点了点头,很小的动作,然后低着头拨弄起自己的手指。 你会想我不是吗?我想听你说。 是的,当然。 但是不能哭,一个人的时候,少喝酒,少抽烟,至少保证必要的休眠。 她看看他,她想她知道他需要怎样的答案。这我不能保证,至少不哭很难做到,如果多吃合成氨对我有所帮助,或许我能做到。 他伸手摸起她的头发,眼神和之前不同,没了兴奋。多少的留恋,至少在相恋却该分开的人之间是无法避免的。可是留恋能延续多久,能在他和她的心底驻留多久,她怎么也没有掌控的能力,同样去计算也好,去估摸思量也好,怎么都做不到。 大块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跑道,白色的机械大鸟等着发呆。她会觉得它们回头看过她,它们假装不知道一切,其实满满车厢的秘密它们只因为习以为常而不会再去在意。比如分别,比如夙愿。这样的人太多,见的多。他的脸庞,他的眉目,他的嘴角,他的温度,他的味道。这些因为都足够熟悉,所以她知道她会一直记得,即便时间并没有尽头,即便生命的延续没有尽头,她想她的记忆也多少能够持续到没有尽头的尽头。 这个给你。他把首饰合打开,放在她的眼睛下,结果由于凑的太近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她看见那里是一只银镯子。你说过你喜欢,我给你买来,带着它,在我离开的一年里带着它。 它可以代替你在我的身边是吗?她淡淡的笑了。她看见他羞红了脸。这没什么不好。她拿起它,把它戴在手上,左手手腕有了重量。她甩了甩手,或许她穿错了衣服,这条裙子和镯子并不相衬。可他对她说很美。 电台广播催促他离开,于是她最后陪着他走到门边,望着他离开,渐行渐远。她知道,也许这一年的等待就是一生。她向他挥手,在远处她依稀知道他回头对她说了什么,或许只是等着我这么一句话。她在机场又坐了会,直到机械鸟起飞,再也没能出现在视线中的任何角落为止。 她从行李寄存处取出了旅行带,从并不多的行李里她扯出一件外衣披上。走出机场,找了一辆等候的的士坐了上去。司机问她去哪?长途汽车站。她这么说。 如果必须用尽一生去等待,她想那个地方并不该是这里,至少不是这个城市。而是一个比她想象得更加美好的地方,即便那儿没有他想要的梦想。她却只能在那。他走了,现在是她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