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越来越黑了,白诺没有站起来打开大灯,而是伸手打开电脑边上的小台灯。台灯在显示屏后侧方的边缘处发出眩人的黄灰色的光晕,白诺的心情也越来越晦暗,有一个黑色旋窝把白诺慢慢的向里面吸着,白诺克制着心绪,不敢再胡乱想下去。 白诺绝望地打开电脑中的空当接龙游戏,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老天,告诉我,儿子能否回到过去,依然那样爱我,能否接受我,我们之间还能和好吗?如果能就顺利摆开扑克牌。屏幕上的扑克牌刷的展开,白诺的手颤抖地抓住鼠标怯怯地移动扑克牌,摆开了,虽然中间几次几乎成为死局差一点摆不开。 白诺的心开始颤抖,全身无力,扑克牌摆开了,儿子仍然爱白诺。真能吗?再来一局吧,那样可以更肯定。第二局很快没了移动空间,死局。白诺开始感到恶心了,全身弥漫性的疼痛,视力原本就不好的眼睛开始模糊了,白诺咬牙挺住了。再开始第三局,开了。白诺觉得必须连开三次才行,这样才真的准确。 最后一局了,让这局定结局吧,白诺在心里紧张的祷告,可是,这局的游戏扑克牌却被白诺移动的支离破碎。白诺眼前发黑,从心脏开始颤抖,一圈一圈向下快速颤抖,腿开始发抖,头沉重起来,快坐不住了。白诺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崩溃了,想站起来走动一下,可是房间仿佛一下黑暗了,空气把白诺紧紧包裹起来,她身体向下倾斜,第一次感到衰老,第一次感到心脏的痛可以蔓延全身,第一次感到精神的痛苦可以在身体上迅速有所反应,白诺整个身体没有了支撑,身体里的血肉变成无数根线条拉扯着,旋转着,抽动着。白诺慢慢感受着,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疯了,是不是要死了。自己是要疯了,还是要病了,还是疯了并且即将死去。白诺不怕死,可是白诺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白诺抑制着情绪和身体,顽强地把最后一局艰难的摆开了。心里如同久旱逢甘露般的忽的闪出一道亮光,愿望仿佛要实现了,儿子漂亮的面孔离白诺很近,很近。 白诺的呼吸加重,紧张激动,还没等高兴起来,无望和无助很快袭来。这几年儿子的绝情带给白诺的痛苦,让白诺明白自己不应该在幻想中欺骗自己,更不能让自己疯了,病了,必须挺住了。白诺站起来,转身走到门边打开大灯,她怜悯的抚摸一下脸庞,冰冷冷的,活着就要忘记这些忧愁,无论儿子对自己持什么态度都要接受现实。儿子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和白诺相处了,现在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甚至电话都没有打过。在这几年中他先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找女朋友,结婚。工作后白诺为他买了他喜欢的汽车,帮助他把疯狂追求他的女孩子劝退,热情接待他的女朋友,到厦门拍订婚照,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买高档小区的三居室大房子,装修时尽职尽责,筹备完美的婚礼。婚后出资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转年又到香港旅游。这个过程中白诺几次囊空如洗,并且用了父母的钱。婚后没有停车位,白诺把刚刚积攒下来的钱统统给了他,他岳父母又赞助一部分买了一个二十几万的地下车位,每天不用到外面就可以上下车了。白诺心里特别高兴。虽然,白诺自己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冰雪天都不舍得打车,虽然,白诺只买打折的衣服,却不肯让他和儿媳妇受一点点委屈。 儿子小时候白诺抱他上班,在通勤车上白诺每次都是轻轻地把他放到座位上,旁边的人说:这么软的沙发椅还像放鸡蛋似地,大家都笑白诺。上学后,白诺把他送到刚刚建好的全省最好的私立学校,他所有的学习都是去他想去的学校,哪怕花很多的钱。不是白诺富裕,儿子的爸爸在兵工厂上班,转制后工厂倒闭他就不再上班了,家里很困难,白诺的父母家人都在帮助白诺,白诺更是一分钱掰成八瓣花,节衣缩食,一分钱都不愿意花在自己身上。婆家聚会时偶尔谈起化妆品,她们用的基本上是上千元一瓶的名牌化妆品,白诺却抱怨过去九毛多钱一袋的护肤油涨价到了一元零五分了。家人都笑了,然后,又纷纷抱怨自己白花了那么多的钱,皮肤还不如白诺只花几毛钱的好。 当白诺把儿子养大成人,工作,结婚成家后,白诺不想再忍受除了儿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生活。怯怯的白诺在一次次痛苦后,历经了反反复复无奈而去。然后就是无尽的痛苦、忧伤、无助,甚至是死去活来。儿子的不理不睬,甚至是暴怒使白诺生不如死,一颗心像悬在万丈悬崖边,随时粉身碎骨的感觉,白诺的身体每况愈下,连续住院。万幸的是白诺的儿媳妇非常明理懂事,给了白诺无限的安慰。 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一夜熬过去了。早晨,白诺的心脏好像不能固定住似的,哐哐当当的撞击着,跳跃着。白诺不相信扑克牌能说出什么结果,她不能迷信了。要想办法让儿子知道妈妈爱他,什么都没有他重要,如果是这样,他还是一如既往冷酷的对待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办? 放下,活好自己,能做到吗? 能!儿子彻底不要妈妈了,白诺不能再无穷无尽的痛苦下去了。 不能!他是白诺亲生亲养的宝贝儿子啊。 心脏依然难受的要死,头脑依然和以往一样混乱。打开电脑,打开游戏里的空当接龙,扑克牌刷的一下摆好,白诺要再摆扑克牌,看看儿子是否能回到自己的怀抱,能否还像儿时那样爱妈妈,需要妈妈,母子之间什么时候能合好?什么时候能过上平平稳稳,什么时候白诺的一颗心能落下来,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