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心世宗灭佛

　　第十四章世宗灭佛
　　爽婷烧好了饭菜，却总也等不到柴谅回来。仇十七娘觉得实在不对劲儿，咬着牙忍痛爬起来便要走。爽婷忙攥住仇十七娘，道：＂蓝烟，你这是要做什么？＂仇十七娘道：＂我是刺杀钱俶的刺客，久留此地、恐会连累你。＂爽婷含泪道：＂你说哪里话？若非苏州相救，奴家哪有今日？＂说到此处，仇十七娘也不免落泪。
　　少时，却听得门外有人说话。爽婷去开门，竟是惠王钱郁带的侍卫来了。柴谅也在其中，还有吴姬。爽婷有意叩门拒客，不想却为钱郁阻止。钱郁道：＂爽姑娘这般厌恶孤吗？门外可不止孤一个人啊。＂爽婷沉思片刻，道：＂奴家并非厌恶王爷，只是奴家与韩王已有婚约、还请王爷不要再来了。＂钱郁一声大笑，道：＂爽婷呀！孤对你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你与韩王有婚约也罢、你要嫁于韩王也罢，皆非孤所能干预。孤今日来，一则邀你吃孤和吴姬喜酒、二则想见仇十七娘。＂说完，钱郁便拉着吴姬的手亲吻。再看吴姬，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爽婷道：＂奴家不会吃酒，仇十七娘也不在屋内。＂钱郁有些不耐烦了，道：＂韩王把事情经过都跟孤说了，你还想瞒孤？＂爽婷乜斜一眼柴谅低头不语。钱郁一把推过爽婷闯入屋内，只见仇十七娘拿了一个板凳防御。钱郁命人拿下仇十七娘，仇十七娘不敌被捕。被带走时，仇十七娘大骂爽婷忘恩负义，并赌咒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爽婷听了，心里好不是滋味。
　　原来，柴谅担心仇十七娘被发现而坐罪连诛，遂将仇十七娘藏身驿馆之事告知吴越王钱俶。钱俶大怒，有意杀仇十七娘，不想为孙太真截下。孙太真向来不满俞萍盛宠、早有杀她之心，奈何没有机会。今日仇十七娘刺杀钱俶未成，倒了了孙太真心愿。孙太真非常欣赏仇十七娘的胆识，有意来邀、却为钱郁代行。前几日，孙太真无意于西湖落水、为吴姬所救。吴姬相貌端庄、心地善良，孙太真便要她作钱郁妃子。吴姬已有婚约，孙太真遂以爽婷窝藏钦犯为由要挟吴姬。吴姬总觉得亏欠爽婷的，为替母补过、她只好舍弃哥舒达，答应了孙太真。
　　柴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爽婷，爽婷并不肯原谅他。爽婷道：＂仇十七娘曾经帮过奴家、奴家不要做忘恩负义之人，难得今日可以报答于她、奴家好不开心。宗谞你竟做出此等事来，叫奴家好不痛心。仇十七娘被带走时那般赌咒……教奴家好不自在。吴姬明明深爱着哥舒达，却因奴家而嫁惠王。想到这些，奴家便似罪魁祸首一般令人作呕。＂柴谅搂住爽婷道：＂姿姝，我为了你、能以江北三州作赌注，你难道还要怀疑我的真心吗？明明知道是孙太真的圈套、明明知道会贻笑大方、明明知道父皇会恼怒于我，可我只爱爱我的美人儿！因此，我做了、我认了、我选了。仇十七娘是刺杀王妃的叛逆，钱俶能放过她吗？既然救不了她，何必还要冒这么大风险让她留下养伤呢？姿姝，咱们即刻起身回苏州好吗？＂爽婷挣脱了柴谅的手，道：＂你放手。弄丢了吴姬，奴家回去如何跟哥舒达交代？仇十七娘曾警告过奴家‘王室帝胄，往往三心二意。’奴家还不信她。奴家不过是苏州一个不知名的养蚕民女，不值得王爷如此厚爱。爽婷目不识丁，奈何河东甘公子垂爱赐名。王爷赐奴家字号、不敢相忘，若是悔了、只管拿去。然要舍旁人生命、幸福换取自己的爱情，奴家万万是做不来的。＂说完，爽婷便脱门而去。柴谅叫道：＂欲往何处？愿当同去。＂爽婷停住脚步，回头道：＂不必了，奴家自去寻吴姬。王爷千金之躯，爽婷不配侍奉左右，日后当永不再见。＂
　　爽婷虽是不曾入泮，却也懂得恩怨分明。柴谅听了爽婷要跟自己分手，便知她已非初见时的懵懂少女了。他好不悔恨，江山丢了、美人跑了，自己又当栖身何处呢？爽婷跟自己志趣不同、路也不同，既是这样、再走下去也是徒劳，迟早要散的。正愁无处可去，柴谅忽然想到了六和寺的志南和尚。柴谅徒步赶往六和寺，求见志南和尚。志南和尚见了柴谅，笑道：＂一别数月，韩王还是回来了。＂柴谅行佛礼，道：＂弟子心有困惑，想请教大师。＂志南和尚问故，柴谅将自己和爽婷的事一一说明。柴谅问道：＂大师，敢问我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志南和尚道：＂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根本没有对错。人之贪、嗔、痴、畏，尽皆有之。无欲为高，然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进。江北换妃，卿之愿也！告发仇十七娘，自求安保也！皆人之欲，何谓对错？爽氏奔汴，她之愿也！私藏仇十七娘，报昔日恩情也！皆人之欲，并非‘对错’二字可谬论。贫僧早已言明，爽氏乃六乐女之首、有着惊世骇俗的大秘密。金鲤鱼之事，你也亲眼看到。若非你百般强求，也不会做出江北换妃这等事来令周天子难堪。到头来，失去了周天子宠爱、爽氏也分道扬镳了，你还要强求吗？＂柴谅获益匪浅，拜志南和尚为师；剃度后，取法名＂怀丙＂。事后，志南和尚将六乐女的大秘密告诉了怀丙。
　　一日，志南和尚问怀丙、道：＂怀丙，你既已出家、可还恋家？＂怀丙答道：＂既是出家之人，又何来‘家’可恋呢？＂志南和尚道：＂非也！昨日怀亮来报为师，说你父周天子并未攻取江北三州。吴越王欲斩你泄气，亏得吴姬央求孙太真、方才作罢！条件是数日内，吴姬与惠王完婚。虽为出家之人，不理俗世。可人家毕竟是为了救你才身陷囹圄，你当修书致歉、登门谢罪才是。＂怀丙道：＂多谢师父，弟子会修书给吴姬及家父的。＂
　　柴荣收到怀丙的书信后，大怒道：＂朕是天子，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六和寺的僧人好大胆，敢骗朕的儿子当和尚。传旨下去，给朕灭了这些骗人的寺院。＂佛教自东汉时期传入中土，共经历了＂三武一宗＂的劫难。＂三武＂即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帝李炎，＂一宗＂就是周世宗柴荣。柴荣带头毁灭佛像、寺庙，让和尚、尼姑还俗。数月下来，后周一百零一州疆域竟废掉三万多座古刹。柴荣一则是增加了劳动力、减轻群众负担，让那些光靠念经就能吃饱饭的僧尼也能自己劳动；二则是敲山震虎，告诫吴越王钱俶：我儿子在你的国土上出家当了和尚我管不了，可我管得了自己国土上的和尚。你自己看着办，终有一日、我也要管管你国土上的和尚。
　　事后，柴荣派人去劝怀丙回国、怀丙拒而不肯，并回道：＂佛即我家，陛下灭佛之时、即已灭了我。＂柴荣听后，哀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