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八十岁的母亲经常把我这个小儿子和她的大孙子弄错。傍晚家里来了亲戚,她一会让我喊堂叔,一会让我叫爷爷。有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一脸无奈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儿子呢。过了一会发现又弄错了,便又不觉自嘲:真是老糊涂了!不久,她很快地又把我的身份弄错。 母亲的一只眼睛基本看不见东西了,另一只眼睛也快看不见了。 父亲的视力很好,可是,两只耳朵如果不用助推器基本听不见声音。每次我从西藏给他打电话过去,他总是把电话递给母亲:给,你儿子打来的。因此,一年来,我没有和父亲在电话中说过一句话。 在老家,现在只有父亲和母亲坚守着,一旦他们老去,这个老家将不再是家,我也将不会再回去。而我的子女,甚至连老家在哪里、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老家的土地基本荒废了,今天抽空去曾经收割过麦子的庄稼地看看,发现地里没有一颗庄稼,倒是草长得异常茂盛,足足有一人高,里面藏只狼也发现不了。 曾经,让我垂涎三尺,还没有成熟,就被我偷偷摘光杏子、李子的树上,现在杏子、李子早已熟透,但是没有人去摘。走上前去,把树轻轻一碰,杏子、李子掉落一地。而这已经不知道是杏子、李子第几次掉落了。因为,地上掉落的李子很多很多,有刚才掉的、以前掉的、更以前掉的、更更以前掉的。随便捡起一只品尝,甜得悲从中来,甜得泪如泉涌。 以前总听人讲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留守老人什么的,现在才发现,其实,村里根本只有一个留守,那就是留守老父母。 村里早已没有孩子了,孩子们都随着进城打工的年轻父母去了城里上学。留在村里的只有年老的父母。偶尔,有谁家的孙子来到村里,便一下子成了全村人的宝贝,不,是全村老父母们的宝贝,金贵的不得了。 夜里,村里人从不上锁,因为,这里没有贼来,老父母们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偷呢?而老父母们想,要是真有个贼来陪我聊聊天多好! 因此,子女来电话是每一个老父母最开心的事,每一次来电,可以让老父母们高兴上好一阵子。 现在的通讯方式上何等的多样、何等的发达呀!可是,孩子们好象都很忙,一年来电的次数寥寥无几。 老家,已留不住乡愁,更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