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情感秘史三


  难耐的暑假终于结束了,我持着早就到手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准备入学。
  上高中,得寄宿,什么书纸笔墨,洗刷用品,床上用品,换洗衣服,还有米,样样都不能少。本来上学激动的心情,被眼前这一大堆生活用品愁没了。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去离家三四十里路的学校没有专车,父亲决定肩挑着去,我负责拎小件物品。
  出门的时候,姐姐目送了我一程,走远了,姐姐才大声喊,要我努力学,别惦记家里。粗心的母亲,连人影都没看见,也许还在生我气,她是极力反对我读书的。录取通知书到家时,她就整天对我骂骂咧咧,骂得我几乎想放弃。而父亲和姐姐却反骂我,说我为了读书,连一点气都受不了,那有什么出息。最终我还是与母亲扭着干,硬着头皮去上学。
  一路上,父亲挑着担走在前面,我小跑步跟着。担子在父亲肩上前后晃悠,汗水从父亲的后颈沿脊背往下流,湿透了背心。我跟着小跑步,一路喘着粗气。正当年的父亲,壮实充满力量,只是脊背有点弯曲,肩上起着厚厚的茧,那是被沉重的生活负担压的。我明白,父亲肩上挑的不仅是这副担子,他的担子是我们全家。看着父亲承重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份愧疚,我为什么硬要读书,这么大人了,不但没替父亲分担担子,反而加重他的负担,良心何忍?不要认为能承担的人,就应该承担。生命是公平的,父亲真的被我剥削了,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欠父亲的,一辈子也无法还清。想到这,我只能下决心把书读好,用我的成绩和以后的出息来回报他,这可能是天下父母最大的心愿。我终生感谢父亲这一路为我承担和陪我走过这段路。由父亲陪伴的生活真幸福,我也会传承父亲的担子,为我的后代心甘情愿付出,这也许是每个人在社会应充当的角色,才使社会不断进步的吧。
  学校坐落在一座山坡上,这里地势不怎么开阔,没有校门,从低处往上拾阶二十来层,就是一块两千多平米的操场,进操场左边是一层红砖楼房的老师住室,正面横两排三层的教学楼,都是红砖裸露,而且非常老旧。学生食堂,则要绕过一口池塘,走点坡路才是。学生寝室就在教师宿舍后面,要横过塘堤,到处都是杂草丛生,两个月的暑假,杂草树木疯长,学校勤杂工不多,要等学生回学校除拔。规模像是高中学校,但显得有点零乱破旧。整个学校,除操场这块平地外,其余都得上台阶下小坡的,凹凸不平,晚上走路特别不安全。光是对学校的第一印象,从规模到房子,我觉得还不如初中学校。
  父亲替我办好一切手续,吃完中饭就走了,临走时那期望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记。说的话不多,分量却很重,嘱咐我一定要学出点名藏来。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知道父亲做到的只有这些,以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既然开始了,就得坚持,就得辉煌的进行,辉煌结束。我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没有依恋,没有孤独感,愿父亲一路平安,暗下决心,要在这里改变自己的命运。
  农民的孩子能吃苦,我虽然体力劳动拼不过别人,但在读书方面,从没认过输。从小学到初中,都是自信要强,成绩比较优秀。即使面对都经过考试筛选的同学,我也还是信心十足。当然竞争对手不仅是眼前这些同学,要面对全国严峻的高考,肯定要出黑汗,才能挤过那个大家称之为独木桥的高考。农民的孩子找出路,就得从这里开始。高考虽然残酷,但给了老百姓公平,这可能是恢复高考以来,社会上最公平的一件事。
  经过一个暑假,寝室里霉气熏鼻,凹凸不平的地面,很潮湿。木架子床,摇摇晃晃,破旧不堪,明显是多年未修。出于人的自私本能,好一点的床,早被占了。同学们都不喜欢上床,上床很不方便,还没安全感。尽管床和床,用铁丝捆牵着,摇起来,就让人不踏实,感觉地动山摇,头脑晕眩。由于路途远,等我找床铺时,各寝室快要满贯了。我没有选择的要睡上床,好在编好班之后还会调整,还有机会睡下床。第一次爬床,感觉床就要塌下来,手脚发颤无力,站在上面打扫卫生,差点摔下来,真让人心惊胆战,但我还是要静下心来,不能这小小的困难打击我的信心。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大多数是退休的或快要退休的,只有班主任还年轻,据说班主任的年龄比我还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一个车站站长的儿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年龄确实不大,刚从学校毕业,学英语专业的。大家都是来奔前程的,能让我们学好考好的老师,就是好老师,管他年轻的还年老的。细看班主任,发现他是那种秀气型的小伙子,浓黑的眉毛,眼睛黑而发亮,脸型却是像女孩样的瓜子型,看上去就知道没成熟。有个最大的美中不足,就是那口凸出嘴唇来的牙齿,好像口里装不完似的露出来,这还影响到他的发声,说起话来总有点漏风的感觉,舌头也似乎有点大。我们都怀疑他,英语口语测试是否走后门了,那当然是背后开的玩笑。因为班主任年轻,我们交流起来也很方便,班风当然很好,充满活力。相比之下,老老师严肃得多,那一惯养成的不苟言笑的作风,让人不敢接近,我们自然跟他们的距离要大些。
  语文老师则有点特别,他是退休老师,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脸上红晕润泽,很健康的样子,走起路来步履轻盈,充满生命的活力。听说他是右派分子,曾经经受过时代的压迫,复职才几年的时间,可能是因为受压迫后的扬眉吐气,他显得神采奕奕。每天看到他锻炼身体身影,说明他很不甘心,他要把失去的一点一点补回来似的。他的心态好像很年轻,跟我们学生关系很融洽,他喜欢跟我们呆在一起,尤其喜欢女孩子,有一种习惯性的动作,用头抵着女孩子的头,像小时候斗牛一样。对每个女孩都是这样。我有点不喜欢,每每要抵我的头的时候,我总昰借故偏开,他头上的头屑很多,我觉得有点脏,还有他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有点恶心。有些女孩子却不同,还经常跑到老师住室做客,一点防卫意识都没有。有个女孩终于出问题了,学校向外说她闭经,其实我们知道她是怀孕了,把她肚子弄大的,就是语文老师。如果把这事张扬出去,语文老师又得坐牢。结果学校还是把这事保住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没有一点防卫、自我保护意识,那是笨蛋。出了这种丢人的事,老师的责任不可推卸,女孩子也要受到教育。一个千金玉体,就这样被糟蹋,能怪谁?哎,皆叹惋!
  前车之鉴,学校后来有明文规定,女学生不能单个进男老师住室。为了避嫌,老师很少叫学生去住室,学生也不轻易去老师住处。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定有纪律约束,师生动乱就大大减少。人的贪婪、淫乱、为所欲为等劣根,可能是天性,就得要有约束。
  一个时代的人,就有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八十年代高中生,读起书来,拼命加没命,简直不分昼夜,从来不怨天尤人,从来不嫌累。老师的责任主要是监督学生及时休息和不受外界干扰。哪像现在的学生厌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们这些人基本为了将来那份工作和跳出农民圈子而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啃起书来,百读不厌,巴不得一天变成两天来用,满校园到处都是静静看书的学生,下晚自习后,教室熄灯,路灯底下就会挤满人,老师得把一批批学生,强行赶到寝室。而即使到了寝室,还钻到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书。都在时间方面竞争,忘了劳逸结合,一个个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这种读书的精神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非常怀念我们那时候的读书生活,那日子真是让人过得充实踏实。如今的学生,多数浑浑噩噩挨过每一天,没灵魂,没思想,没支柱,没方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要么慵懒得不想挪动,要么调皮逆反,什么不许做就做什么,硬是顶着干。性情暴躁不计后果,以损坏学校财物为快乐,互相之间打架斗殴,背棍拿刀,不管死活,甚至群体结伴殴打老师,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代人。我该怎么评价现在这代人,还得从细处着手进行观察思考,换个话题再说。
  都是青年男女,高中生谈恋爱的,也不乏其人,但多数只是结为读书讨论的伴,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既没有浪漫幽会,更不会有亲昵举动。大家一般都会约束自己,理智地禁锢自己异样的思想。学校对谈恋爱管得很严格,只要出现异样举动,就会纪律处分,甚至开除学籍。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有位老师的女儿,本来学习成绩比较好,就是有点叛逆心理,跟她母亲性格不合,为了与她母亲斗气,她故意不读书,还跟外地转来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吃商品粮的子女,没考取大学,也可以招工,有关系的话,会找到理想的工作。高中生里不读书的,基本上是那些吃商品粮人家的子女,或者高官干部的纨绔子弟,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家里条件优越,用不着拼命读书,也能有个好前程。跟老师女儿谈恋爱那个男生的父亲是某军区重要官员,由于这男生不听话不读书,他父亲把他专托咐给朋友管教,结果弄巧成拙,天高皇帝远,他更加放纵自己,结友喝酒外宿,谈恋爱。这些恰巧对上了老师女儿的叛逆心理,他们很快就走到一块了。老师的女儿从小没在父母身边,跟爷爷奶奶生活长大,与父母感情生疏,而她父母对她要求较高,这让她更反感,干脆拿谈恋爱来跟父母怄气。那时出现这种事,就是败坏风气,严重违纪,要开除学籍,就因她父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才留校察看。她父母被她整得焦头烂额,做人尴尬。其实,从现在来看,哪有什么大不了事,不就是没给她父母争脸面嘛,她本人很有文才、口才,社交能力也不错,在我们学校,算得上是个才女。可那时候社会风气严谨得多,学生谈恋爱很出格,不能让人容纳,并惹来鄙夷的眼光,逆着社会走,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农民的孩子,没有资格瞧不起吃商品粮的孩子,纯朴、诚实、谦卑的农民孩子,不可能顿生高傲的心态。对那些叛逆者,有的只是佩服和羡慕。再说我们没有更多时间,浪费在关注他人身上。几百上千学生的学校,出几个新闻,出几件在当时被认为的丑事,也不足奇怪,社会本来就是复杂多元的,读书人认识水平总要超前一点。老师女儿的事,我们不足为怪,只是老师们内部有不少叽叽喳喳咂舌头的,总喜欢看别人笑话,巴不得人家出事闹笑话。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社会的复杂性,哪个圈子都是这样。老师素质高,但坏心眼的也不少。总之做人难。
  每当晚自习铃声一响,学校里两栋教学楼里,鸦雀无声。这时候,教师宿舍经常传来动听的男高音歌声。我经常被这歌声吸引,在辉煌灯光下读书,又有歌声陪伴,感觉有点陶醉,我觉得这是一大享受。高中学习期间,音乐课,体育课都很少,上我们音乐课的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听说她能哼几句花鼓戏,其余音乐修养怎样,我们没机会也没时间领略,但她外表形象与音乐不太相称,五大十粗的肥婆,气质也较粗俗。紧张的学习占住我们的时间,头脑总沉浸静默思考、记忆中,平常能听到那么美妙的歌声,实属上天对我们的眷顾。听同学讲,那个会唱歌的老师,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语文老师,是高三班主任,他多才多艺,性情温和,很受全校师生欢迎。尤其很受女学生青睐,我也不例外。我这人本来就对声音特别敏感,声音感觉较好,发声条件不错,如果当时有考音乐特长的机会,我肯定会报考的。别看我平常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但唱起歌来很投入,模仿能力强,听过的歌,基本上能把握它的音高,旋律,节奏,发声部位,人家说我音色好,音域宽,音乐感觉好,是学声乐的料子,没在机遇上,有特长也施展不了。
  听到高三语文老师的歌声,我简直像遇到了知音,很痴迷,很佩服,很崇拜。甚至暗下决心,努力读书,考取大学,将来找个像他一样的丈夫,不怕别人笑,那时候我确实这样想。对这个老师,在很长时间里,我只闻其声,没见其人。从他的声音判断,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帅气的年轻老师,歌声圆润高亢,具有穿透力,底气十足,控气适度。像是经过专业训练。我好生敬慕之情。暗暗地询问过同学,同学把我拉出教室,指着他的背影告诉我,就是那个个子1米63左右的青年男老师,背影有点墩,腰身长腿短,不怎么匀称协调,还重重垂着头。哦,我倒吸了一口气,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那种痴迷顿时减了三分。在唯美主义学生心中,追求的当然是理想的完美。人总喜欢以审视的目光看待他人,忘了现实中的自我,把自己的未知未来想得太完美,于是目中无人。
  时间在不经意中流逝,高中三年一晃就快要结束,高三后半个学期要举行预考,筛选参加高考的名额,我们文科班七十多个学生,只二十五个指标。其余的,考完就得回去,无情的预考,挥刀大砍,要砍去了多数同学的希望。我虽有一定的把握,但还是在忐忑不安中得到预考录取通知书。当重返学校复习迎考时,有几分激动,有几分自信,但更多的还是紧张、担心。决定命运的还在后头,正式高考要面对全国的竞争对手,是更加残酷的筛选。我们每个返校同学,在短暂的欢笑之后,很快就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在这短暂的复习时间里,想不到会出现令我至今还胆战心惊的事。预考之后,高三学生骤减,教室里显得空荡荡的,老师讲课的声音也似乎变大了,一切都没有以前那样拥挤厚重,让人感觉空荡轻飘。凭栏远望,徒添几分惆怅和伤感。高考沉浮,命运几何?多少同学高中四年五年六年,还是被无情的拒在高考门外,头发都有些花白,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毛长嘴尖身消瘦。足见高考制度之下公平中的残酷。为了前途,个个都在拼搏,优胜劣汰,看谁在拼搏中更坚强更有方法,关键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品质。中国的应试考试,令多少学子望而兴叹。我没有更多时间,为别人叹息,自己的命运怎样,都没法把握。
  高三冲刺,学校开绿灯,允许学生加班加点,白天课排满,晚上可延至十点半。夜深人静,是记忆最好思维最活跃的时间,同学们谁也不想错过。高一高二的同学快入梦乡了,却是高三同学最用功的时候,自学起来就没有时间概念,往往会超过学校规定的时间。学生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周围的一切,全部精力投入紧张的复习当中。就在我进入最佳状态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夜深人静的夜晚,同学们有节制地回寝室休息了,我收拾东课桌里的东西,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周围静得吓人,我才慌得心咯嘣咯嘣直跳。一个劲的往寝室跑,谁知路边突然蹿出个人影,吓得我魂飞魄散,惊魂未定,我以为是是谁闹着玩,从我后面搂着我,可那人久久不松手,我意识到遇到危险了,就急中生智,大声呼叫,那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夜空,惊动了对面教师住室的老师,有老师大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一面跑出来。那人见势不妙,把我扔到地上,夺路逃跑。我吓得瘫倒在地,手足无力,半天爬不起来。等老师来了,我还在挣扎着站起来。老师问我发生什么事时,我哆嗦着说不出话,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师不好多问,把我送到寝室。我没惊动同学们,静静钻入毯子里,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总是闪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学校坐落在山村小镇上,只有稀落几栋房子,没有围墙,没有大门,四通八达,社会上的人可以随便出入,经常发生侵扰女学生的事件。学校附近有个大型国企钢铁厂,还有小型国企纸厂等,人口密集集中,流通人口也不少。学校没有一点防卫措施,学生受侵扰在所难免。好在当时社会治安相对安静,不然,学校更不得安宁。
  第二天,班主任调查昨晚发生的事,我总是闭口不说。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没看清那人什么样,那人是从背后袭击,根本就看不清,没法查。这等丑事,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没必要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我不希望班主任调查,班主任好像理解我的想法。在安慰我几句之后,再没提这事。可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能集中精力复习,晚上经常做恶梦,有时候突然惊醒,吓得一身冷汗。白天头脑很重,昏昏沉沉,听力也下降,老师讲课很难听进去,心里很着急,越急状态就越差。考试在即,我没法调整好自己,吃东西腻而作呕,人消瘦,精神也恍惚,像病了一场一样。我多次背着同学哭,觉得自己心力交瘁,高考没希望,精神状态陷入最低谷。
  哎,命运多桀。平常喜欢沉默寡言的我,不能解释当时的境况。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命运,在这节骨眼上,有人来侵扰我,是有意还是偶然?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让我幻觉不断。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总觉得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睛看我,鄙视我,嘲笑我。我好想被人奸污了,被人看做不干净的人。我给自己心理套上了阴影,没法挣脱。我怀疑总有人跟踪我,晚上不敢独自出入,洗澡漱口的次数都减少了。同学们发现我的异常,不想跟我多接触。我陷入极度孤独无助之中,但我又不甘心,不服气,想方设法尽量想让自己多学点东西,成绩本来就不错,有老本撑着,成绩没有下滑太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临近考试了,状态非常糟糕,头脑总不清醒。真让人着急,可谁也帮不了我。我几乎想放弃考试,想到自己为读书付出的努力,家人为我付出的艰辛,我有何脸面、有何权力言放弃?我无数次敲问自己,我该怎么办?老师进行考前心理疏导,对我来说不起作用,反让我更紧张。
  所有的考生,在考前一天,到达考试地点,熟悉考场。我们乡下初次进城的学生,感觉非常不适应。就是一路乘车,就弄得许多学生呕吐不止。到达城里,城里的空气刺鼻,闻着让人胸闷、熏头,更让我们不适,一个个耷拉着苦瓜脸,好在早一天适应,不然没法进入考试状态。我们住进政府二招待所,条件比家里好,第一次看到吊着的风扇,日光灯,光滑的地面,床上干净整洁。在大圆桌用餐,碗筷白得发亮,早上西餐,家里学校都不曾有过,伙食比较丰盛,吃住都舒服。适应一天,同学们基本没问题。就是晚上睡觉时,风扇呼呼直响,搅乱了睡眠。家里学校,晚上阴凉,也很安静。城里温度高,在我们一进城就感觉到了,风扇煽出的风,并不清凉,倒把皮肤里的水刮走了。鼻子眼睛都干干的,身上皮肤好像起了一层伽,没弹性。我总觉得城里没乡村好,第一次进城,就感觉这里不是我喜欢的地方,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城里生活。城里繁华,生活丰富多彩,又方便,但我至今都不向往城市生活。
  大家都把高考看得很神秘,进入考场不免有些紧张。实际上,考试既考学生的知识掌握情况,也考学生的心理素质。在心理素质上,我向来很失败,尤其那次受了惊吓之后,闹得我经常心慌意乱。第一堂考语文,进入考场后,听到开考的哨声,我半天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没开笔。眼睛看题目看不清,信息似乎输不进大脑,混混沌沌的,不知写了些什么,到临结束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还没写作文,简直吓傻了,急急忙忙开笔写作文,胡乱写一通,连自己都不记得写了什么。我让第一场考试击垮了,一塌糊涂,出来就哭了。想起父亲从家里捎来的香瓜,我没有勇气啃一口,我辜负了家人对我的期望,恨自己那么没用,当初为什么硬要选择读书,弄得自己无脸见江东父老。情绪激动之后,我还得继续考,好在第二堂考试,比较容易,地理是我的强项科,考完后,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了,但还是有失败的感觉,知道自己上大学的希望渺茫。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走到快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就塌下了,倒在路上,正在田里劳作的父亲姐夫,一个箭步跑过来,把我背回家。整个暑假,家里人从不提高考的事。看到我的状态,都明白怎么回事,分数下来时,还没出分数线,成绩在往年的线上,我没心情去打听,直到快开学还没来录取通知书。父亲打算让我复习,这次我自己没要求,也不热情。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承受再次打击,高考的残酷无情,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考取,加上志愿填写关,抛档关,录取关等,都包括命运成分。那得承受很大的压力,命中没有的何必去抗争呢。从此我就奉行一种宿命论,整个人慵懒消极。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做事也心不在焉,也不在乎周围的取笑和幸灾乐祸。
  母亲脾气更大了,整天骂骂咧咧,说我这么大年纪,还不找人嫁了,赖在家里没人要。听父亲说让我复习,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恨不得一棍子将我打出去。整天不给好脸色,眼珠子都鼓得快要掉出来。这个家实在难呆,无事的时候,我经常到山间小路上转悠,不敢回家,母亲看见我就来气,我又不能跟她斗气,也不敢,只有走开。我想,如果这时谁能收留我,我就跟他一辈子算了。哎,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嘛。
  或许是老天怜爱我吧,当所有同学准备上大学时,迟来的补录通知书,来到我手中。我没有激动,只轻声告诉父亲,我可以上大学了,只是师范类的。父亲出了一口粗气,如释重负,赶紧替我准备生活用品。没有惊动任何人,放了一封鞭炮送我上学。然后,我家有两个大学生的消息传开了。人生就是这样,曲折迂回,起起伏伏总不平。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的人生迎来了一个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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