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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子图


  藏在云雾缭绕深山中的天林寺是一座大有名气的寺庙。
  天林寺之所以名气大,倒不是因为菩萨多,也不是因为庙宇大,是因为寺里的和尚,个个身怀武功,而且,是非常出色的武功。
  而这些和尚们的武功,全都来源于天林寺里的一件也不知珍藏了多少年的镇寺之宝。
  这件镇寺之宝,乃是一尊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长长的细颈、大大的园肚、瓶口只有小碗儿那儿大,往里看去,仿佛深不可测,而瓶身上则画满了许许多多活泼可爱、正在嬉闹玩耍的孩童。
  这个瓶的上面还题有三个字:"百子图"。
  按理说,像这样的瓷瓶,在许多官宦富商人家都可以看到,一般都是装点厅堂、显示高雅之用,并不稀奇。
  但如果仔细察看天林寺这尊瓷瓶上的"百子图",就会发现,它不同于一般用作摆设的瓷瓶,而是其中大有奥妙呢。
  这瓶上画着的一个个正在嬉闹玩耍的孩童,每一个的姿势都不相同,而且很有讲究,看上去手舞足蹈、杂乱无章,其实内行人一看就看出来了,每一个孩童的每一个姿势都是一个招式,这些招式环环相连,而这许许多多的孩童摆出的一个又一个招式,从瓶的上面一直到下面,连贯起来,就成了一门绝顶的功夫。
  因此,这瓷瓶上画着的"百子图",实际上,是一本拳谱,这拳就叫作"百子拳"。
  天林寺的每一个和尚,一入寺门,就按着这瓷瓶上的"百子图",一招一招地练,直至练到最后一个孩童的那一招式,"百子拳"就练成了。
  曾有一伙从大漠流窜来的大盗,号称"野狼帮",在西北大漠上可算是横行无敌,却昏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来打劫天林寺。谁知刚站在寺门口,吆喝了几声,就被看寺门的和尚名叫泥巴的,三下二下就全摆平了,数 一下,横七竖八躺倒在寺门口空旷地上动弹不得的大盗,共有十三个,而泥巴和尚的"百子拳"才用了十一招。
  中州城里举行中原武功擂台大赛。七天下来,豫王府的大教 师爷呼龙豹接连打败了三十三位武林高手,眼看就要成为这场擂台赛的大赢家了。正当他站在台上神气十足,左顾右盼之际,偏偏遇上天林寺的伙房头儿多味和尚来到中州城,采购油盐酱醋,经过这里,忍不住手痒,一跃而上了台,片刻功夫之后,就将呼龙豹打得鼻青脸肿地跌下台来了,无味和尚的"百子拳",才用到了二十七招呢。【儿童睡前故事:www.qigushi.com】
  至于在武林最高层次的研讨会上,天林寺的"百子拳"本来在天下武功排行榜上只排到三十六位,可当天林寺的住持一木方方丈将以那套"百子拳"演练到五十七招时,作为武林界最高权威的评委们便一致点头表态道:"应该往前排,排到前二十位之中!"
  没想到,这"百子拳"越往后面的招式越是精妙,越是威力无穷。所以,当一木方丈演练到七十七招时,诸位评委们已经坐不住了,兴奋不已地说道:"还要往前排,往前排,排到前十位中!"
  而当一木方丈将"百子拳"的招式全部演练完时,评委中声望最高的太极门掌门人杨白翁就站起来郑重宣布了:"我们决定,天林寺的‘百子拳’可以排到天下武功的第三位,仅次于少林拳、武当拳!"
  其实,就是在场的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心里也明白,这是因为少林、武当是老资格的第一、第二,如果真的比试起来,他们也未必一定能赢得了这"百子拳"呢?
  既然天林寺的"百子拳"这么厉害,而这"百子拳"的精妙又全来之于这一尊大瓷瓶上的"百子图"上,那么,天林寺的上上下下,无不将这尊大瓷瓶奉为至宝,视作无上神圣之物,也就毫不奇怪了。
  然而,这寺中有一位年纪最小的小和尚,名叫偏偏的,偏偏就对这一尊瓷瓶上的"百子图"提出了质疑。
  这位小和尚偏偏今年才十三岁,不过,进寺也已经十三年了,他是多味和尚十三年前进城里去采购时,在路边拣到的一个被抛弃的婴儿,出于慈悲之心,带回寺里,抚养长大的。所以,可以说,这偏偏是从一开始学走路,就开始照着这"百子图"练"百子拳"了。
  而今,偏偏的"百子拳"当然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但是,这些日子里,他却天天坐在这尊古瓷瓶面前,瞪大着眼,从早到晚,一动不动地琢磨着,一边琢磨,一边嘴里还喃喃地念:"不对呀,不对呀,这,可不对呀!"
  "偏偏,你到底怎么啦?什么地方不对?"
  见他没到斋堂吃饭,特地给他送饭来的多味和尚,关切地问他。
  "这大瓷瓶不对呀,这‘百子图’不对呀!"
  多味和尚一听,不乐意了:"胡说,这是咱们寺里的镇寺之宝,是多少年前的祖师爷给咱们留下来的,怎么会不对呢?"
  "你瞧,这瓶上写的是‘百子图’,可是,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画着的孩童可只有九十九个,并没有一百个。"偏偏指着那大瓷瓶,说。
  这"百子图"上只有九十九个孩童,对于天林寺和尚来说,谁都知道,谁都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照着这"百子图"练"百子拳"练到最后一招时,恰好是九十九个招,也就是说,这"百子图"上其实只有九十九个孩童,从来也没有谁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你呀,真是个傻小子,这有什么不对的,这‘百子图’的‘百’,是个虚数嘛,表示有很多很多,九十九,不就等于是‘百’了吗,就好比,平常所说的‘百丈高楼’、‘百尺竿头’,当真就一定是一百丈,一百尺吗?"多味和尚说得振振有理,末了,还添一句:"偏偏你怎么就不懂这理儿!"
  可偏偏就是偏偏,他仍然不肯罢休,又一遍一遍地绕着那大瓷瓶,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这事儿惊动了寺庙的主持一木方丈,他特地过来劝说偏偏道:"偏偏呀,别数了,九十九个就是九十九个嘛,这是多少年来,咱们寺里多少位前辈大师都数过的 ,都是照着这九十九招练过来的嘛,他们都没有认为有什么错的,你又凭啥,说这不对呢?"
  "可是,这瓶上明明写的是‘百子图’呀,那就应该是一百个才对呀,要不然,就该是当初造这瓶、画这图、题这字的祖师爷弄错了!"偏偏执拗地说。
  "瞧你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了,祖师爷怎么会错呢,祖师爷绝对不会错的!"一木方丈一听这话,可就很有些恼了,正色地训斥道。
  "既然祖师爷不会错,那么,他写的是‘百子图’,就肯定有他的道理,这瓷瓶上就一定会有一百个孩童的!"偏偏就是得理不饶人。
  "那你就找吧,真是个不开窍的迂脑瓜!"生了气的一木方丈不由得拂袖而去了。
  偏偏继续数,继续找,又不知绕着这大瓷瓶转了多少圈,突然,他心头一亮,对了,一定是这么回事!这一明白,一高兴,偏偏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了。
  "怎么回事?瞧你高兴得那样子,你找到那第一百个了?"恰好看寺门的泥巴和尚进来,他也挺关心这事儿的,便饶有兴趣地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我知道在哪里了!"
  "在哪里?那第一百个在哪里?"泥巴和尚也兴奋地问道。
  偏偏说:"如果咱们的祖师爷当初造这瓶、画这图,题这字是真心实意的话,那么,这瓷瓶上就一定应该有一百个孩童,而不是只有九十九个,我想这第一百个孩童,很可能就在这瓶肚里!"
  "在这瓶肚里?"泥巴和尚一怔,但再一想,不由得连连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让我来看看!"
  说着,泥巴和尚纵身一跃,像是一只轻盈的燕子从地上掠起,在空中一个转身,一只脚尖钩住屋梁,像猴子一样,倒挂下来,将眼睛凑到大瓷瓶的瓶口,仔仔细细地往里瞅,可瞅了好半天,却摇摇头说:"里面太深了,黑咕龙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嘛!"
  "看不见?"偏偏打量着这大瓷瓶,是啊,这瓷瓶这么高,这么深,瓶颈这么细,口子又这么小,怎么可能看得见瓶肚里画着的东西呢?
  "看不见就等于没找到,没找到就等于不存在!"泥巴和尚从屋梁上下来,口中喃喃地念道。
  "要想看得见,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偏偏脸上露出毅然决断的神情,像是决心要干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办法?"
  只见偏偏猛吸一口气,面对那大瓷瓶,攥紧了拳头,只听得拳头上的骨节格格直响,他是在将浑身功力全聚凝到拳头上。
  "偏偏,你想干什么?"看到这情景,泥巴大吃一惊,急忙想要出手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呯啷"一声响亮,响得那么惊心动魄,原来是偏偏用尽全力,一拳击向那大瓷瓶,大瓷瓶毕竟是瓷的,哪里经受得起这一拳的千钧之力,顿时被击得粉碎了,眨眼之间,好端端站立在那里不知有了多少年的大瓷瓶,就变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 碎片了。
  "你疯了,这一下可怎么得了!"泥巴顿时被这泼天大祸惊呆了,可偏偏却胸有成竹显得十分从容,他双眼瞪得老大,细细察看着这溅落一地的碎片。
  突然,他眼前一亮,叫了起来:"瞧,我看见了,就在这里!"泥巴顺着偏偏的手指望去,只见就在那残留的瓷瓶底上,赫然画 着一个孩童,他也与瓷瓶外面九十九个孩童一样,摆着一个招式,但是那招式十分奇特,十分古怪。
  偏偏与泥巴蹲在那瓷瓶跟前,细细琢磨起这一百个孩童的招式来,这一琢磨,便发现,这第一百招,乃是集前九十九招之精华而成,必须将这九十九招练得刻骨铭心,十分娴熟,方能理解和掌握这最后一招。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第一百招,整个"百子拳"才是真正完整的,毫无破绽的一套拳功,而且,有了这第一百招,整个"百子拳"的威力便陡增了几倍,这第一百招,乃是石破天惊、画龙点晴的一招。
  这一发现,可让他们惊喜若狂。
  然而,刚才击碎大瓷瓶的那一声可怕的响亮,早已惊动了寺里的其他人,他们纷纷赶来了。
  面对着眼前这一幅情景,他们先是惊呆了,既而,就怒不可遏了。
  "偏偏,你怎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偏偏,你这罪过可大了,竟砸了咱们的镇寺之宝!"
  "这大瓷瓶已经传了多少代,你竟把它砸了,这怎么得了哇?"
  偏偏解释道:"可是,我找到了这‘百子图’的第一百个孩童!"说着,他将画着第一百个孩童的瓷瓶底儿捧给大家看。
  这一来,大伙儿不作声了,他们一个一个细细端详着这第一百个孩童的独特招式,因为大家都是行家,都是好手,都已将"百子拳"的那九十九招练得炉火纯青了,所以看着看着,有的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极了!"只不知这是在赞这第一百招的招式好呢,还是在赞偏偏这一举动好!也许两者兼有;有的则似乎若有所悟,但却默不作声,大概一时间对这大瓷瓶的被毁还有些 难以接受。
  唯有一木方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真不明白,咱们的祖师爷当初造这瓷瓶时,干吗要将最要紧的一个,这第一百个孩童画在瓶肚里的底儿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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