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从表哥杨的电器店抱着SHWA迷你音响出来时,时间是PM6:00。然后费了二十分钟找到那名顾客的地址。接着按了半天门铃,没有应答。但我跟那个女孩说好了的,是这个时候送过去。所以我给了她一个电话。那边响了很久,就是没人接听。我一口气又拨了几次。还是没人接听。但这是为什么呢?我在想。突然我听到在上面说话。我抬头望上去,是一名老爷。他问我,你在瞎按门铃干嘛?于是我告诉了他我的意图。他听了后问我那女的叫什么?我回答不知道,她没有留姓名,只有电话。——那你打她电话问她呀?——打不通——反正这里没有这个人——但,这里是不是新虹街一号?——是,但这里一号有很多。这里是新虹街七巷一号。说完头不见了。我抱着那混帐的音响走了走,结果真发现还有五巷一号,三巷一号,九巷一号——我便真感到晕眩了。接着我又再拨了几次她的电话。还是不通。因此我决定回去。但我还是不甘心。因此又拨了,至少十次。还是没人接。再拨了一万次。没人接。我生气了,决定回去。但仍然未甘心,于是又拨了最后一次。结果通了。生活就是这样。 我向她说明了情况。然后她告诉了我地址。我一下便赶到了。当她开门的时候,她向我抱歉了。她说她的手机消了声。她在睡觉。 没什么。我说。注意到在她的门口的一侧,堆放了一大片的鞋子。一大片。这么多鞋。我说。她没有回答。勉强笑。 然后我来到她的房间,拆了箱,把迷你音响装上。我注意到在她背后的那张桌几上,放有一瓶安眠药,盖开了,满满的一罐。接完线后,我走出去,对她说好了。结果看见她正侧身躲在沙发上,抽着烟,烟雾袅袅。那场面让我看了很有感触。当她说完谢谢后,我便选择告辞。只是在我要走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又吐了一句:其实,我是说,你应该把铃声打开的,可能某些事很重要——而你却不知。于是我打开门要走。而她忽然走过来为我开门,我没有想到。她说谢谢你,你是拨过我电话最多的人。她说的时候是挂着微笑的。我会记得。 我会记得过了几天,她给我来了电话。那号码我很熟悉。我以为是机子出了什么问题。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不是。她还是在侧躺在那个沙发上,吸着烟。我问她机子出了什么问题?她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她告诉我机子没有问题,音质很好——你抽不抽烟?我接过她递过的烟,点上。她告诉我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找个陌生人,你是拨我电话最多的人,从前也有一个。不过已经很遥远了。她说你会不会感到很无聊或没有空闲——但你知道,你应该看出,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神经质,歇斯底里。不错,我就是名妓女。你要烦的话,可以走了或是抽我几个耳光。 但我不会这么做,我从来不曾对谁有过嫉恨,歧视,以前或是现在。不管是谁,或是他所从事的职业。都不曾。生活是一段理解的过程。我静静的,陪她抽着烟,坐在她一边,听着她说话。 于是我知道她叫阿文。阿文的眼神充满了疲倦。阿文的言语里也透露着这么一个信息。厌倦。我想我能够从她的言语,表情,以及眼神中,体会到她的苦闷,但其实不能。生活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重重复复。但总会有人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文的述说其实并不流畅,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甚至歇斯底里。到最后,真是没有话说了,她的僵硬的脸突然绽开了微笑。眼角还有泪花。我看了很受动。她的一个简单的表情,常常会打动我。比如她吐烟的神情,我的灵魂仿佛就跟随那烟雾出了窍。这是个美丽的女孩,可能有些许软弱,但到如今,则完全是自甘堕落了。 那一晚我没有回去,阿文说,她要为自己的消费埋单。所以,那一晚她把身体付给了我。我抱住她的身体,紧紧的,牢牢的,而心底,却在颤抖。 一个人布了种,所以他将会收获。以后,我们的交往多了。或者有时候陪阿文上街,溜公园,坐地铁,从开始到结束。时间在总是很漫长中溜过。从来,我不曾知道,与一个人发生关系是这么随意的事。因为生活,总是被人想的很复杂。接着事情就发生了,摆在你的眼前。可能有缘份的因素,只是我认为很牵强。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我打开阿文的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在她的那一大堆的鞋海里,赫然出现了一对男士的皮鞋。我看见了马上明白过来,关上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我没有立即走开,蹲坐在楼梯上抽烟。抽到半支的时候,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黑裤白衫。背后是阿文。她在送他。她同时看见了我。所以,当男的下去后,她就走到我的身边。她带着微笑问我怎么不进去? 但我能进去吗?我在想,却不能将它说出口。阿文对我说刚才那位是她大学时的男朋友,交往了三年,毕业的时候分了手,跟了一名父亲当官的女孩。然后今天下午在超市的时候遇上。于是去了酒吧,到最后上了床。 阿文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去了。她说的时候是很随意的,或许掺杂有自我揶揄的成分,却不肯定。那你收他钱吗?我问,虽然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却已收不回。阿文听了还是在笑,很麻木。阿文说我不可能会要他的钱,不可能。你听见了没有,不可能,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其实并非如她所想。如果我没有产生幻觉的话,那么在她抽屉的另一端,CD包的下面,正压着几张人民头。我把看见的告诉了她。她听后,回过眸,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张压着的人民头,脸紧绷。突然,我看见,她居然笑了起来,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我感到非常的心痛。它刺激了她,而她,却在不经意间刺激痛着我。 这里面其实传递着某些信息。只是我没有敏锐的提前捕捉到。 下一次,我打她电话的时候,又像第一次给她送货时一样,拨了一万次,就是没人接听。我站在她的门外,思绪万千。但她从来没有这么久,让我守在外面。因此,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不仅仅是钥匙弄丢的问题。我再敲了几下门,依然没有回应。我再用力敲一下,结果门嘎的一声开了。 门其实没有锁。我走进去,没有看见阿文,却飘着一股音乐——POWEROFLOVE。从阿文的卧室飘出来的。于是我径直走向卧室。门没有关上,我一进去就看见了阿文。她躲在床上,像一朵花,绽开了身体。我以为她睡着了。但脚下的那一个空瓶子以及她的苍白的表情提醒了我。不错,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天,她在自杀。 我很快的把她送去了医院,虽然很慌张,但意识还很清醒。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估计是上次的那件事刺激了她。本来,她已经很麻木了。 约么有二个钟,医生出来了。抢救及时,她还活着。 我进去的时候,阿文还闭着眼。我在一边静静的坐下,看着她,看着她那美丽而疲倦的脸。我吻了一下她的手。她睁开了眼。她说是不是把你吓坏了?我点头。我说怎么,你又把手机消声了? 阿文说其实,上次的时候,我就应该结束了的,但是我没有把手机消声,你一个劲儿的打,像疯子一样,它弄烦了我,因此延迟了。但——某些事,一定时候,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对呀,我说,它发生了,我来了。——这说明什么呢?——我想不出什么劝你或是开导你的话,生活从来就是一场苦难。我在想我是能理解你的心底的苦楚、辛酸的,但其实不是。我不可能体会的那么深刻。——阿文,你若真是对此厌倦了的话,你可以选择离开,到别的地方走走。我相信你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但如果你还是怀着先前的意识,我这身边还带了一瓶。它会令你永远的睡着,而令我永远的心痛。 说着我把那瓶安眠药拿到她的眼前。她看着它,又看了看我。突然,她从我手中夺过了瓶,举在她的眼前,久久的,久久的,久久的,望着它,于是把它摔在了地上。我抓过她的手,贴上嘴唇。眼泪划了下来,打湿了我的脸。 第二天,我下完班去医院的时候,阿文已经不在了。护士给我一封信,还有那瓶安眠药: 林: 我去了西藏。抱歉不辞而别。放心,你那瓶药我不会用了。还给你。我只是到外面走走,有机会的话还会回来看你。还有,我准备继续读书,考研。可能我奢求过多了。(?)不管怎样,我会记住你,我的过客。虽然很短暂,因为是真情。 阿文。 匆念。 我读了二遍信。把它举到鼻前,闻了闻,有香烟的味道。可能还有指香,意识做祟。而安眠药,是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我把盖子打开,朝下,小石头散落了一地。 阿文,我不想骗你。这是第一次。虽然很短暂,因为是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