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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传奇二


  (二)赤峰旅馆
  晌午就要到了,太阳火辣辣的,大街上行人逐渐的少了,飞尘似乎跟人过意不去,粘着人们的脸上和裸露的胳膊腿上。加上刘云此时烦躁的心绪,她真想一死了之。可她又一想,爸妈养育我这些年,我还没有报恩呢,在说我在爸妈心里难道还不抵那宝贝。她摸了一下胸口,心说:多亏它还在,要不然真的去死了。
  刘云想到这,身上才有了点劲,她推开宾馆门慢慢地走进去。
  登记处前站满了住宿的人,她只好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掏出手帕擦着汗等着。心说:皮箱被人偷换,是什么时候?是怎么被人换的?这个问题老是在她脑海里翻腾。她闭上眼睛苦苦的琢麽着,她想来想去仍没有捋顺出个头绪来。
  "家传宝贝"使她回想起很多往事。
  60年代中叶,刘家院内
  虽说是夏末初秋,但北方仍是酷热无比,时有小风吹过,可人们并不觉得凉爽。
  这天,刘芳林老汉坐在自家院内那棵老杨树下乘凉。他右手使劲扇着扇子,左手拿着一本&lt;&lt;西游记&gt;&gt;在看。<!--西游记-->
  突然"咣"的一声,大门被人撞开,随着闯进一伙人来。老人把书放在矮凳上,拿起身边手杖慢慢站起来。
  进来这伙人胳膊上都戴着红袖章,站在他跟前的是村南姜家小子姜远大,他身后跟着一伙陌生面孔的人,各个手中拿着扎枪棍棒,凶神恶煞般围住刘芳林老汉。
  刘芳林用手杖指着姜远大的鼻子说:"你们想干什么?大白天跑到我们家抢劫吗?不怕王法吗?"
  姜远大摇晃着他那半秃顶似肉球般的脑袋干笑着说:"王法,呸!叫它见鬼去吧!对不起老人家,有人告发你家藏有黑书、黑画,搞封建迷信,搞复辟资本主义,我们要清除这些毒瘤,烧毁砸烂!"
  刘芳林:"什么黑书黑画,你们这些没教养的东西,我们家的书画都是有历史价值的,是无价之宝。"
  姜远大:"老东西你胡说些什么,毛主席叫我们破四旧,越是有价值的越是要破;别听他的,给我上屋里搜。"
  那一伙人,听领头的发话,便像恶狼般闯进刘芳林老人的家,乱翻乱砸起来。
  刘芳林:"反了,你们这伙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净敢打家劫舍……"老人气火上涌,抡起手中手杖见人就打。他一边打着一边骂着:"魔鬼、禽兽、王八羔子,你们丧尽天良,邪恶的反抗天地神佛,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那伙人一看老人拼命了,便纷纷躲开。姜远大一看不干了,他上前左手将老人的手杖抓住,随后右手出掌击中老人胸口,老人支撑不住,吐了一口鲜血,晃了两晃,昏倒在院中。
  姜远大并不理会,他双手插着腰吼叫着:"给我堆在一起,泼上汽油,烧---"
  于是那些人将刘家的藏书、古画扔在老人躺着的不远处,一个瘦小枯干面部像猴子一样的家伙,从衣兜里拿出一瓶汽油,喷洒在那些书画上,然后从书堆里拿起一本古版书,一个矮胖子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瘦猴,瘦猴点燃,扔在那些书画上。火腾一下燃起,烈焰向空中冲去,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人一个个露出狰狞淫荡可怕的狂笑,一个个似魔鬼舞动着棍棒……
  这时,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哭喊着从院外面跑进来,一头扑在老人刘芳林的身上,哭喊着:"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村里
  因农闲,一些村民正在自家的门口阴凉处三一群两一伙席地打牌,有人看见刘家院内冒着浓烟,还有小孩的哭喊声,都以为失火了。就喊:"刘家走水了,快去救火…"
  不一会儿的功夫,左邻右舍纷纷来到刘家院内。
  刘家院内
  人们一看都傻了,红卫兵造反抄家,这已是家常便饭。这次运动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无辜生命惨死;可他们敢怒不敢言啊!
  村民中有一上了年纪的老汉叫卢德仁,他看了这场景,愤怒地大喊:"你们造反,也太出格了吧?都出人命了!……"他挤出人群走到刘芳林老汉身旁蹲下慢慢地将老人抱起,急切地叫着:"大哥快醒醒,大哥快醒醒。"
  "喀_"一声震雷,在不远处的树梢上掠过,吓的人们向那儿瞧着。天,不知啥时侯已经阴下来,一阵凉风从西北方吹过来,吹起一些烟火,扑向那伙造反派,吓的他们瑟缩挤靠在一起。只有姜远大挥舞着刘芳林老汉的手杖喊:"怕什么,给我烧…"
  这时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着,极像老人的泪。
  刘芳林老汉一直没醒,那些造反派慌了手脚,他们怕那些紧握拳头的群众,毕竟是人命关天。其中一个悄悄地离开向院外溜去,接着第二个又跟了出去……
  这时乡亲们把刘芳林老汉围住,卢德仁老汉叫两个年轻人把老人抱好,他把刘芳林老人的两条腿盘上。自己迅速从腰间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皮盒,小皮盒在油汗的浸润下变得乌黑滑亮,打开盒盖取出一根银针,分别在刘芳林老人的人中、合谷穴上各扎了一针,老人才慢慢地苏醒过来,他看着围站在他身旁的乡亲们,老泪纵横,他对乡亲们说:"这是啥世道?难道就无人管他们了。"当他再次看见没走的姜远大几个人,愤怒地骂着:"姜远大你们这帮魔鬼!还我宝物。"老人欲挣扎起来,可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姜远大一看情况不妙,骂了一声:"老家伙看我以后咋收拾你!"然后将刘芳林老汉的手杖扔向火堆,吐了一口吐沫,领着剩下的几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镇卫生院
  内科病房靠里边的三号病床上躺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他就是被邻居卢德仁老汉送来的刘芳林老汉。站在病床和卢德仁说话的这位,就是刘芳林老汉的儿子刘有道。他今年四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头,长方型脸膛。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他在乡村中学任校长,是五十年代大学生,是这偏僻地域有名的才子之一。今早他听学生讲父亲出事,就急着赶来了。
  刘有道:"大叔,我爹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您知道多少,能给我说说吗?"
  卢德仁:"我不是叫捎信的学生都告诉你了吗?"
  校园
  刘有道这时脑中浮现出学校办公室中的一幕:一个男学生气喘嘘嘘地跑进来,他两手紧握着拳头对他说:"校长,你快回去看看吧,那些造反派把你家爷爷打坏了,现在镇医院呢,是卢德仁爷爷送去的。快去看看吧!"说完跑出去了。
  镇医院
  卢德仁:"是姜远大那帮造反派干的,他们不但抄了你的家,还把老哥打成这样,这是怎么了,我真不明白,搞运动非得把人整死?历史上秦始皇搞焚书坑儒,现在造反派这样搞,不是比秦始皇还霸道吗……"
  刘有道:"大叔,你不用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被他们打成反革命不值呀。"
  卢德仁:"啊,你爹现已经脱离危险,刚睡着。你来了,我出去给你爹买点吃的,顺便我也吃一口饭。对了,医生说这病需要好好调理、静养。"
  老人说完走出病房心说:"大侄子,你可别怪我,你爹是胃大出血外加脑震荡,是姜远大那小子打摔的,是轻是重一会儿医生会告诉你的。"
  刘有道站在父亲的床前,仔细地瞧着父亲那苍白的脸,不自觉流下伤痛的眼泪。心说:"这是什么呀…好好一个人,竟遭这无辜的伤害。"他掏出手帕擦着自己那模糊的泪眼。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父亲好像动了一下,赶忙低下头说:"爸,您快醒醒,儿子来了,爸,儿子来看你了。"
  好一会儿,刘芳林老人才慢慢睁开眼睛,他张了张嘴巴,意思是说:"你来了。"
  刘有道:"爸,您觉得怎样,好些了吧?"
  老爹眼睛直直地望着儿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用微弱的声音说:"儿子呀,世道要变了,家里那些书、画都被他们烧了。我真的不明白,这些有历史价值的文化遗产,他们都不知道珍惜。这些人真的疯了。还好你头些日子回来藏起的那几样书画和祖上传下的宝贝没被他们抄出来,记住,玉龙是祖上留传下来的,无论什么情况也要保住它。…"
  刘有道:"烧就烧了,烧没了他们也就不惦记了。"
  他掏出手帕擦了一下老爹欲出来的眼泪,然后直起腰。这时他听得走廊有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警觉起来,他大声说:"爸,您别着急,将来我想办法给您买。"刘有道右手在身后摇着,脸却朝着门口。这时门被推开了,拥进一伙人来,为首的是一位满脸胡茬茬的中年人,刘有道并不认识,那人凶霸霸的对他说:"你就是刘有道吧?有人告发你是内人党头子、叛徒、特务,造反派现在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你跟我们走吧。"
  刘有道:"谁说我是内人党、叛徒、特务,你们有证据吗?"
  领头人:"有证据无证据都一样,再说你不是学校最大的走资派吗?你妹妹不是在国外吗?"那人洋腔怪调摇晃着肉球般的脑壳对刘有道讲着。
  刘有道:"谁说我是走资派?"
  那领头人身后闪出一个人来,他头戴军帽脸上戴着大口罩,他沙哑着嗓子吼叫着:"我们说的,你不是?那为啥家里藏着玉龙不交出来?"刘有道看着他虽然认不出是谁,可他那变调的语音和眼神,仍然被他认出庐山真面目。
  刘有道:"我们家原来有,不巧二十多年前被贼偷去了。"刘有道瞧着那人的眼睛,那人低下头,可他还是说:"狡辩。"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突然怒吼起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还有一点人性吗?有没有玉龙管你们屁事!"老人怒吼,可发出的声音并不大。
  那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问刚进病房的护士:"他是什么人?"
  护士:"他是病人,是这位的父亲,你们是?"
  那个戴大口罩的家伙翻着白眼说:"我们是革委会的,他是革委会的孙主任。"
  孙主任:"对,他是黑五类的爹,不许他在这住院了,告诉你们院长,就说我说的。哼,老家伙活的不耐烦了。走,把刘有道给我押走。"说完一甩袖子走出门去。
  刘有道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愤怒地向那些造反派喊叫着:"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你们不觉得这是对人类的人权、信仰的自由和基本人性的践踏吗?!"
  那个戴大口罩的家伙说:"我们都是无产者,不懂得你说的什么大道理。走吧!"其余那些人不由他分说,七手八脚将刘有道架出医院。
  刘有道:"你们这些痞子无赖,不得好死……"
  一个造反派:"再喊,就要你的狗命,把他的嘴堵上。"
  另一造反派:"好的。"他拿出手帕强塞在刘有道嘴里。
  刘芳林:"反了,反了!"老人气的干咳一声又昏了过去。
  这下可把屋内的小护士吓着了,她大声喊:"李大夫,快来呀!"
  闻声赶来的李大夫问:"怎么了?"
  护士:"您快看看吧,病人被那帮造反派吓死了,快给他急救吧。那些人还说不准他在这住院呢,您看。"
  李大夫把着老人的脉对小护士说:"快拿针灸盒来。"
  "是。"小护士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正好和刚进门的王院长撞了个满怀。
  "慌什么?"
  "院长,您快去看看吧!"
  王院长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刘芳林老汉,他眼圈鼻孔发青,呼吸微弱。
  "李大夫给。"小护士把针盒打开递给李大夫。李大夫拿出一根银针在刘芳林的身上连扎了几针,老人才慢慢苏醒过来。
  李大夫开了药方问:"病人家属呢?"
  护士:"病人家属叫造反派抓走了,那个护床的老人吃饭去了。"
  李大夫:"那你去把药取来,把药给他输上。"
  "是"小护士刚想转身出去,那个院长说话了:"等一下,把药拿回来,输完液等家属来了,叫他出院吧。"王院长说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无可耐何的样子。
  "爷爷―"一个小女孩从外面跑进病房,紧跟着又走进一个中年妇女,她手中提着一个饭盒,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刘芳林老汉病床前,探着身子问:"爸爸您好多了吗?"
  老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两只无神的眼睛看着小孙女刘云。
  院长:"好多了,输完液你们出院吧。"
  儿媳白远梅:"为啥?我爸还要多住几天呢。"
  院长:"因为造反派不叫住,我们也没有办法。"
  白远梅:"求求你们了,叫我爸把病治好了吧,回家会危险的,我给你们跪下了!"
  她跪在院长跟前苦苦哀求着:"求求你们,老人回家会死的,他的病还没好呢。"
  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大夫说:"院长,就叫他们……"
  院长:"好了,就照我说的办。"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白远梅:"求求院长大夫,我给你们磕头了……"中年妇女苦苦哀求声久久在镇医院的走廊上空回荡着。
  刘云(童年):"爷爷—―爷爷,您醒醒。"刘芳林老人吐了一口黑紫血,在小孙女的哭喊声中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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