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二中上上下下,没有不怵老雷的。后勤主任老周膀大腰圆,在心机智谋、社会历练上,不输老雷。老雷就和上级领导沟通,希望为了二中的稳定,二中领导班子的团结的大局出发,把相关的不利于自己开展工作的同志调走。这些同志哪肯轻易调走,要么到附近的初中学校当个正校长,主政一校,不枉此生雄心壮志,大展宏图,要么调到城里,享受城里老师的待遇。 二中的食堂员工,编制内的很少。大多是乡村或镇上来的。学校给他们的钱饿不死,也撑不着。学校食堂给学生改善伙食,炒点猪肉,都被这些家伙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都给抢吃净尽了。待到学生来吃正餐,哪里能吃到这么好的肉。食堂员工来自于五湖四海,意识和能力层次不齐,很有必要统一起来。老雷校长就有这个能力。他也必须去。 时任后勤主任林庆武是退伍军人出身,自身素质可以,但是讲起话来,嗓门不大,说到点子上的时候少。食堂员工也没有把完全他放在眼里。 老雷校长终于开口了。 "我们二中这几年高考全区有名,排在前列。"下面的听众都认为自己当初没有听爹妈的话好好读书才这样。一听这话,心里暖暖的。自感觉到二中工作,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二中在金州区北片是唯一一所高等学府,建校五十多年来,人才辈出,成为国家社会的栋梁和有用的人才。"老雷说到这里看看大家,与此同时,又深吸一口气讲下去。 "二中这几年升学率又上来了。"老雷没有说具体的原因。这原因大家都知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喽。 "学生离开家到二中来读书,不容易。"老雷深含着仁义长辈的腔调。 "到了二中,我们后勤部门就要把孩子们的伙食搞好,这是最大的一件事。孩子们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成天学习也很累。后勤搞上去了,二中的升学率还会再上一个台阶。"此时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二中真是一个好地方,二中也幸亏有这样一个亲近下层的好校长。后勤食堂静悄悄的,地上掉个针儿都能听到。 "刘主任后勤食堂要越办越好,感情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干起工作来,就要较真,丁是丁,卯是卯。"刘主任会意地点了点头。老雷校长这是给主管后勤的领导打气,"你办事,我放心。" "大家努力工作。学校也不会亏待大家的。节假日老师有的,大家也有。"老雷校长斩钉截铁地说。此时座位下面汇成一片喜悦的声浪。"老雷真能啊,能把一碗水端平了。"几秒钟之后,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老雷校长亲自主持的食堂员工会议在友好和神往的已经终结束了。大家各归各的岗位,该洗菜的洗菜,该切菜的切菜,该刷锅的刷锅,该大锅做饭的做饭。中午12点,在远离学生读书的教学楼六十米开外的食堂飘来了饭菜香。 老雷校长主政二中的时候,学校自己养猪。猪圈就在二中操场的南面。猪个个透肥,吃的饲料就是学生吃剩倒掉的饭菜。大红老师陪孩子去看了几次,猪圈干干净净,白色长条的猪,高高站立,就如同穿上了高跟鞋,猪屁股一扭一扭的,就像维密女模走台秀,生命力葳蕤,令人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庞然怪物。和模特不同的是,二中后勤养的猪脾气很大很凶,看到生人就想咬过来。猪圈很干净,猪的排泄物都顺势排到二中南侧围墙的下面,臭烘烘的熏死人。旁边就是一大片玉米地,以前这里不通车,杨柳长得柔情万种,婀娜生姿。凌晨经过,你会欣赏到"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凄美画面,但要远观。 老雷校长主政二中的时候,学校自己还养牲口,拉个东西什么方便。不过这活儿就来了。喂牲口的时候,车老板随手就丢过一捆玉米杆子,让黑色骡子自己吃自己的。反正别耽误干活就行,管你你吃多少,吃的慢还是不慢。 二十
负责给老师打饭的师傅有两位,都姓干勾于,大家就叫老于师傅,小于师傅。老于师傅胖胖的,小于师傅瘦瘦的。老雷在二中当校长时候,食堂和教工宿舍连为一体,矮爬爬的房子,远看挺让人压抑的。但在那个时候,看一个学校如何你就看它的建筑有多少。只有上级部门重视你这间学校,你才有拨款的机会盖房子。二中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大冬天教职工自己生炉子取暖,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安乐窝。 午饭都是新的,三五块钱不等。没结婚的这一帮老师,不管男女老少,都会过来吃。主食有馒头、米饭。有肉炒菜,说是肉都是肥的。菜都是食堂到北乐市场买的,新鲜无疑,口感略可。有时候,还会有旮旯汤,南方没有这种吃法,是把面和上水搅匀,再倒进早已烧开锅的飘着菜叶、油脂的滚烫里。吃起来有滋有味,味蕾顿开,关键是顶饿。 不同学科的老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起来。看见领导来了,就闭上嘴不说了。大家在学校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挺忙的,一切为了升学率服务。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会笑一笑,说一说。有一歌词说得好:"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活。" 王分成是大红的高中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大红很尊敬他。他也会利用午饭的时间,告诉大红,"上课的内容不要讲的太深。学生听不懂。"这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别无他意。这种感情不是伪装的矫饰的,是一种坦诚。 王分成老师和老雷校长最不对付。王分成曾经在1990年代包了辆拉客的面包车和家人做生意,发了一大把。他为什么恨老雷?一则老雷不让他上高三,不给他机会,就让你憋死才好呢。这里不排除当了学校领导的人看王分成发财眼红的成分。二则王分成就不给老雷送东西,也不和老雷主动沟通。老雷就处处找茬儿,修理王分成。不让他的拉客的面包车放在校园里,放到别处去。老雷自己不说,就让管工会的王永周去说。说多了,王分成都烦了。其实放不放车在学校都无所谓,就是你王分成就不行。三则制造谣言,利用学生去造王分成的谣言。"王分成上课不清醒,说打麻将的词儿和了。"这哪里是一位神经正常的一位校长所为的。不有又这么几句话吗"大家补台,好戏连台。大家拆台,一起垮台。"老师有了点儿瑕疵,当校长的应该去圆场,而不是利用手下人去散播不和谐元素。这是文化大革命遗毒在老一辈人身上留下的烙印,自己感觉不错,但是在深受过大学高等教育的毕业生来说,这不是现代农村版的莎士比亚剧本的故事情节吗,它是底层学校人性扭曲的反映。 王分成时常会在同事面前说自己当班主任多么努力,说当年白淑静校长对自己多么关心。他说的越入情,这周边差前差后陆续来到二中的新老同事谁也不敢发话。这发话谁都知道是什么答案,说了就会有"灭顶之灾"。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反抗,就在沉默中瘪茄子。 小的年轻老师在二中难处,难处和谁来往,来往到什么程度。老教师压制着小教师,唯恐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埋在河床下。这就是老雷校长在二中时代的一个特点,它如同一条河流,必须经过在它流淌之前就已经预定的一切。河流的付出,就如同二中群体的执着,不乏愚昧和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