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九点的夜,这条并不繁华的街道已经让晚来的凉风灌得冷冷的,路很宽,人很少。 白白的路灯用力地裹着我的影子,我在左侧的路上靠右侧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树影——路是刚修的,树刚刚移栽过来,还很小,但很倔强,在灯光下强撑。 有时候我也替自己感到疲惫,质疑过我倔强的意义,但我就是喜欢九点的夜里,喜欢感受每一辆或大或小的车奔驰在与我只有一排树的距离的路上,喜欢他们带给我右耳朵的呼啸和厉气。 他们是黑夜里的主宰,撕破冷冷的空气,带着绝对的权利,让你敬畏。 强制着你即便是错误,即便是危险,也要一路走到底,以为那就是疯狂,那就是叛逆,那就是青春。 我想那时的我只是感受了人群的火热蜂拥而至,然后不断烧灼着我的心门,荧荧的光不断扑打,最后都静静地滑落下去,没有痕迹,没有波澜,死一般的沉寂,结成厚厚的孤独的茧。 比如说,你讨厌别人一身不吭地就把你的橡皮借走,然而别人却以为你小气;比如说,别人不小心踩了你的脚,你等着说没关系然而等到的是对方的漠然;比如你说了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然而别人只是保持距离的微笑,比如老师忽然提及了你少时迷恋的哈利波特,你就立刻变得不能自已,你拽紧同桌的衣袖不停的晃动,小声说尽故事里曾让你澎湃的情节,然而同桌却尴尬地说她没有看过。比如你上体育课鼓动大家一起在操场上跑,然而没有人附和说好,全都坐在一个小角落里刷题,只剩你自己。你有一瞬是凄凉的,然后那一瞬牵着早已压抑的伤怀呼啸而来,把你湮没,把你折磨。你明白了,曾经岁月积淀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如今粗糙岁月的战利品,闪耀着未曾磨灭的光芒并标榜着它只能被回忆,你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场突然而又必然的离开就又亲手给自己带上新的面孔。 我承认,我是多么的迟钝和无知。 我看着偌大的校园,红红的校服,蓝蓝的校服,一团一团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脚下奔向她们的步伐变重了,然后一节课只看着那一团一团的形状散开,然后呼啦啦从我身边走过。有段时间我就在想,既然没有一人可以让我将我的话肆无忌惮地倾泻出来,那我就去看书吧,我把书本上的老掉牙搬出来艰涩地啃嚼然后啧啧地说品出了味道。就这样,在不必红袖添香的浊灯下,我记得《茉莉香片》里的苦涩,让我觉得我现在的枯燥根本不算什么,我记得《罪与罚》里主人公尽多的无奈和悲愤,让我不屑之前的种种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矫情而已。直到有一天,我所有的混沌,疲惫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足够拿来包裹自己,形成一层厚厚的壳,任何外界的声音再传进来时都被无限的放大,变得或是振聋发聩抑或是似古井水。我便明白,这是离别的馈赠,它让你更加平静地面对惆怅和难过,它让你更加坦然地面对孤独。渐渐地,你明白你和他们不一样,原则,认知,习惯,各种让你觉得忍无可忍或者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事情就那样自然的发生在你的身边,并且避无可避,滋养你的每一寸肌肤。 "如果一些人和你不一样,又何必苦苦经营这种友情"。 是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合群就说出一些故作幽默的俚语,我们没有必要为了根本不值得,不认可的人做出让步和迁就。当然我们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但是同样,别人也左右不了我们态度和选择。所以我明白了,我可以变成你们,当然我也可以与你们不同。 我们总是在怀念,所以我们总在孤独。你可能在喧闹的人群中觉得寂静,也可能在寂静的人丁里觉得欢动。但你永远不要陷在孤独里,因为成长的年轮会不停地往前转动,他来不及让你眷恋,让你做片刻的停留。然而你也不必惆怅,因为如果一些人值得你怀恋,就说明他们会一直都在你身边,即便你们天涯海角。而你的生活也会在时间的渗透中完成从汹涌澎湃到平和如镜的重塑。然而成熟就是试着将这种过程不断缩短。 但并不能短到麻木。 ——送给热血,送给孤独,送给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