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空忙一场 经过一个多钟头的紧张行军,东南线的队伍终于赶到了凌村桥一带。此地离县城约有五六里路,紫清公路正好从这里通过,上高中时我曾多次骑单车经过这里。 潘先阳带领的尖兵排,已经占领桥头一带的阵地。大队伍赶到后,他们把阵地交给了东郊连,然后撤回到附近的凌山村里宿营去了。潘先阳把任务交代给王波后,也带着通讯员跟着尖兵排屁股后面走了。其它公社的连队都没有占领阵地,他们宿营在凌村桥一带的村庄里隐蔽待命。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桥头一带山坡的草丛里便隐蔽着东郊连几十名战士。三个班占领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并修筑了简易的工事。我们埋伏在茂密的灌木林和半人高的草丛里,数十支枪口对准公路下面的桥头,两挺机枪被安排在距离大桥最近的位置上。 原来指挥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情报,说是清澜公社联总派民兵又集中了一部分人马,准备开赴县城参加围攻紫贝岭的战斗,凌村桥是他们必经之道。紫贝岭前线指挥部命令东南线在这里设下伏兵,利用优势兵力吃掉这一部分联总派。 我是第一次参加野外战斗,而且又在夜间,心中不免有点紧张,但是看到战友们个个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到我们有好几百人都在这里集结,要吃掉联总派几十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我那提心吊胆的心情也就慢慢的放松下来了。我提着枪,找到了一个长满茅草的土坎,后面有一个炕窝窝,正好可以掩蔽我的身子。我紧靠着土坎,把枪放在上面,并往枪槽里塞满了子弹,两眼紧瞪着公路,也作好了战斗准备。 凌村桥是清澜墟通往县城公路的咽喉,桥的两头地势比较高,上面长满了茂密的灌木林和茅草,地形非常险要,是打伏击非常理想的地点。一个星期以前,我们的大头头陈华训就是在这里被清澜公社联总派民兵杀害的,如果真的能在这次战斗中消灭这一批联总派,正好为我们的头头陈华训报仇雪恨。 我睁大眼睛,注视着我所要瞄准射击的地方。凌村桥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尽管夜色加浓,又没有月光,但大桥的两旁都是田野,地势开阔,能够清楚的看到四周的景物。大桥底下有一条不太大的河流,河水象一条白色的带子,从桥底下穿过,然后消失在远处的田野里。河水"哗哗哗"地流淌着,伏在草丛中的青蛙"呱呱呱"地叫得正欢。远处隐约地传来一阵阵枪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脆,这里距离县城不远了。 夜露很重,草叶上都沾满了露水,我的衣服也被淋湿了,湿漉漉的觉得很难受。寒风吹来,我觉得有点冷,从紫贝岭上下来,所有的生活用品都丢掉了,我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身上只穿着一条单衣,而且一直都没有换洗过。我渴望着天早点儿亮,可是,天上还是黑沉沉的一片,现在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过了一阵子,我觉得眼皮有点重,身上瘫软得很,睡意上来了,我抱着枪躺了下来,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班长黄良才拉了我一把:"学生仔,千万不能躺着睡觉,万一打起来,你要吃大亏的!提起精神来,下半夜够我们睡的。" 他这一拉,可把我的睡意赶跑了。我脑瓜一闪:我是怎么搞的?现在想睡觉,真的打起仗来,可是要吃大亏的呀!我爬起身来撒尿,脑瓜经冷风一吹,清醒得多了,精神也提了起来。 民兵们可谁也没有睡,他们还挺有精神呢。他们有的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挤拢在一起,小声的谈话,有的还抽烟,那烟头的火光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的。 我觉得孤独无聊,想抽支烟提提神,可是那包香烟已经送给潘先阳了,我想向人家讨一支,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闷在心里,硬着头皮听黄班长讲他在战争年代打仗的事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从村里黑模模的走过来一大群人,我急忙站起来,提起了抢,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时,蹲在地上的人都站起来了,有的还揩揩屁股上的泥巴,原来是一排来接我们的班了。一排长拍拍黄排长的肩膀:"你们滚蛋吧!该我们的了!"待一排的人全部进入阵地后,黄排长便带着我们这些急不可耐的人回村去了。 还好,上半夜没有事儿,这下子我们可以安安隐隐地睡上一觉了。路上,我问一位带手表的民兵几点钟,他说两点,我们还可以睡他妈的几个钟头。 回到村里,我班十多个人上了一家草棚,地面上铺上稻草,还发着热气,原来是一排民兵睡觉的地方。临睡时,班长再三吩咐不要睡得太死,以免临急时惊慌失措。可大伙儿都满不在乎的,十多条汉子横七竖八的躺在稻草上,不一会儿,草棚里便连继不断地响起打鼾声。 天亮了,大家直睡到太阳照到屁股时才爬起来。我挎着枪走到草棚外面,看见村子里满是背枪的人,这里一群,那里一伙,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跟着拿枪的民兵身后乱跑。听说桥头那边的队伍也撤回来了,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清澜公社的联总派没有经过那里。于是大家便骂街起来,先骂指挥部那帮人无能,听信谣言,害得我们白走十几里路,在山坡上过夜,接着又大骂那送情报的人是奸细,要抓起来枪毙才解恨。但也有人说无事更好,如果真打起来就麻烦多了。 吃了午饭,指挥部命令我们不得离开村子自由行动,并警告说这一带联总派的探子很多。于是我吃了午饭后,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又回到草棚里睡大觉去了。 下午,派到县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县城那边正打的厉害。我也隐约听到县城那里的枪声响得正急,而且还有大炮的爆炸声。紫贝岭正危在旦及,而我们这支作为井系旗派的主力部队,却躺在远离县城的山村里睡大觉,我不明白潘先阳搞的是什么把戏。 晚上,接到总指挥部的命令,潘先阳带领东南线又进行了转移。这次,我们没有开拔到原来驻扎的堂福村,而是来到了距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庄------西山村。 第二天,也就是12月30日,紫贝岭吃紧的消息就连续不断的传到我们的驻地,紫贝岭陷落的日子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