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爷爷喝酒闹事,受了伤后,奶奶的心情开始变得捉摸不透。看着看着电视,她会忽然猛地拍一下椅子,叹一口气;吃着饭,她会忽然停下筷子,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爸爸的工作实在是太忙,太忙了。不过,尽管如此,爸爸也常陪着她说话,但奶奶的脸始终绷着。 这都没事,因为我那脸上总挂着笑,手总拎着袋子的叔公时常会来串门,他每一次都能让家里人乐起来。然而,在那来年春天将到的时候,叔公离开了,一样东西也没带走,甚至也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最后的希望是家里人在一块儿。 好久,也没人再来调节什么气氛,奶奶就一直沉默着。一天,奶奶的心情出奇的好,这让我们都很高兴。爸爸还特意做了一道非常有意义的菜——红烧肉。那是爷爷最爱弄的,也是叔公的最爱。餐桌上,奶奶正和我们讲着她在我们小区的所见所闻,但当菜端上来时,奶奶的话戛然而止,餐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汤冒出的热气慢慢向上升,盘里的青菜正一点点地变蔫、变黄。我看了看奶奶,她的笑容僵化了,凝固在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越发的清晰,奶奶似乎从未如此衰老。最后,她埋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窗外的景色是美好的:凤凰花正开得艳丽,香气扑鼻;知了在树间鸣唱;小径上,有大人小孩一块儿走,还有老夫妻挽着手甜蜜地散步。爸爸看了一眼,对奶奶说:"快进来吧,外面太热。"奶奶进来了,看上去像竭力克制着什么。忽而,奶奶积攒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半是生气,半是伤心:"我叫他少喝酒,不听,出了事,才让我伤心……"奶奶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哭出了声。爸爸扑过去拉住她的手说:"别哭,儿女都能陪你,我们一块儿。" 公园的花都开了,爸爸带着我们去看花。我们去得早,天还有些冷,公园里的事物都深睡着,只有在草丛里,才能发现那冒寒开放的牵牛花。我们也算是明白了叔公的希望,我们要一块儿。爸爸问奶奶中午吃什么,奶奶笑着说:"都可以,最好,还是那道菜吧。"我们都笑了。 奶奶看向那草丛,那里面藏着一簇,两簇,又或者许多簇紫蓝的牵牛花开着口笑着,奶奶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开花了,我们周围的花又竞相开放了,环绕着我们,也环绕着那最早开放的牵牛花。我们知道,她是想起老家门口的那簇牵牛花了吧。 我们也会像那簇牵牛花那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