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不负光阴的你

　　每个人都曾因疼痛而舍弃过一些事物，也许因为十年怕井绳，所以不愿多加碰触，甚至不愿多加回想，谁都会害怕疼痛的过往，于是刻意忘记，隐藏到内心深处，连岁月都无法触及的地方。然而，如若记忆并未消失，总有一天会卷土归来，让你溃不成军，莫不如慢慢接受，将光阴变为生活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我从不养宠物，却恰恰对植物十分钟爱，甚至一度迷恋植物志，大学时候，有一段时间，一遇空闲时间，必跑到图书馆，翻着各种植物志。有朋友问过，为什么不去开花圃，做一个园丁呢？我微微一笑，总说，不想将自己的兴趣变作职业，人总是可以保留一些很喜欢的事物，待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沉迷其中，缓解一时之乏，短时之困，何故不为呢？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小时候，我也很喜欢养宠物，养过蝌蚪、狗、猫、鸟、鱼、蚌壳等等。正如种花一样，似乎睡醒起来第一件事，与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去淋水，就这样看着花花草草笑，就觉得很好。有时候，和它们说话，聊天，其实是我自己自言自语，想象着它们的争先恐后地回答，说着有趣的故事，傻傻的童年，却很快乐。
　　然而，我实在很难接受死亡，特别是投入了很多感情之后，它们突然离去，像生命被抽空一般，生命底色忽然变为灰暗，定格在心里久久无法散去。
　　曾经，春天的时候，到池塘岸边，随便用小勺子一舀便是满满的蝌蚪，兴冲冲地将它们装在可乐瓶里，割开瓶口，放入几块小石头和几条水草，为它们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待到手指都因泡在水里发白了，手上残留着腥味，但是心里却是满足的，如同拥有了另一个世界一般。然而两三天过后，蝌蚪却渐渐死去，即使已经天天换水了。心里难过，知道它们都不适应被圈养，它们需要自由的环境，它们在用生命抗议，于是，某一天，终于将它们倒回池塘里，看着它们游走。也许，我无法看着它们成长为青蛙，但是某一天，某一个地方，也许那只青蛙就是它们其中之一吧。
　　大约十一岁的时候，父亲从姑姑家领了一只小狗回来，刚出生二十来天，被父亲用小皮条栓住，看到我与弟弟走近，眼睛泪汪汪的。此前曾看到牛的眼泪，此时再看到小狗的眼泪，心里瞬间柔软了，走过去和它轻轻说：＂我们知道你离开了妈妈，很难过，但是以后你就和我们一家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此后，我们经常带着小狗出去玩，教它坐下握手，给它好吃的，带它到田里奔跑……有时候，我抱起来，笑着喊：＂快点跑，绿绒！＂它真的撒开欢地跑，不一会，就超越我了，我调皮地转方向快速奔跑，待它回过头来，发现我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又赶紧追过来。等它追上我的，我又停下不跑了，摸摸它的头，抱着它笑着说：＂真是小笨狗！＂
　　常常如此戏耍它，它还是会上当，于是田野里留下很多这样奔跑的痕迹，跑着跑着，它就长大了，而时间也悄悄过去，将夏末变作了春天。
　　一天放学回来，奇怪怎么没有看到它，每次还未走进家，它都远远摇着尾巴跑出来迎接了，然后用头蹭蹭小腿，待我蹲下，摸摸它，它就更加欢快地摇着尾巴，舔着我的手。后来，母亲说，小狗吃了一个老鼠，老鼠应该是吃了老鼠药，死了。当时，觉得脑袋里一轰隆，瞬间空白了，弟弟哭了。我走开了，走到旧屋旁边的池塘边，有着树木掩映，人迹较少，此时才敢哭泣，渐渐放声哭起来，像是那一次的哭泣将内心深处所有的伤痛都以泪水的方式，给天地万物看。每一次哭泣，特别是晚上，眼睛肯定要肿很久，所以平时很少哭泣。
　　过一段时间后，父亲又从姑姑家抱了一只小狗回来，与绿绒一母同胞，毛色却无一点相似之处。我面对它频繁的摇尾示好，看着它欢快的样子，终究会蹲下来，沉默地摸摸它的头，那时候，总犹豫着，是否再像对绿绒一样对它。如果一样对待，是否是对绿绒的背叛，如果是对它弟弟好，应该它也是欢喜的吧。然而，有时候，连狗的命运都会弄人，在我还没有投入所有情感的时候，它也病死了，知道它死讯的那一刻，眼泪还是流出来了，却再无嚎啕大哭。此后，开始初中的寄宿生活，虽家里陆续养了很多狗，然总是命运多舛，我已无太多时间与之相处，每次总是远远地看着，再三犹豫才蹲下摸摸它们。也许一开始避免付出，就能避免后续可能的苦痛。
　　人总是如此，在面对伤痛时，总是下意识的回避，已经没有此前一往直前的乐观和勇敢了，不管是情感，还是生活。前两天，看了一个港剧，年轻警员，高干子女，总怀有一直往前的勇气和坚持，不管别人如何，都坚持乐观地相信，也许微小的线索都可以帮到当事人。这样的女孩，很单纯，很可爱，就像阳光一般，不知不觉吸引别人的注意。
　　也许，内心之间，我是羡慕这种一往直前的乐观的，因为曾经也经历过如此鲜活的青春年少。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开始用更理性的想法生活，用以往的经验避开生活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和地雷，不想被生活绑架，其实是否就是恰恰被生活绑架了呢？我们总是以为，不走过去的老路，不回头看，不将生活置于危险和不安之中，其实就是生活极好的方面了，然而，确实如此吗？其实我不知道答案，生活也并非准备好所有的答案，每个人的答案也有千差万别，因此，这倒是无须介怀。
　　这两天，忽然想起，年初的时候与一位朋友在高中校园里走走，经过教师办公楼前的湖和亭子的时候，停了停，后笑笑又踏步往前走。这位朋友定是不知道缘故，甚至不知道当时我心里的突然涌动，那是属于我自己的回忆，并未打算一一分享。高三的时候曾在这个湖边，背着历史、地理和英语，背着背着，忽然哭了，觉得很累很苦，然而十八岁十九岁的时候，总是不管如何都一定要坚持，一定要走到终点，一定要活出光彩，不能容忍自己的怯弱。于是，哭完，难受过了，拿起书来，继续读着背着，似乎在与命运对抗。我笑了笑，是因为似乎又看到曾经倔强的脸庞，不服输的眼神，与这样的女孩擦身而过，越来越远，没人知道当时心里刹那间悸动与安宁。
　　这两天，下班回家，在安静的房间里，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回想了很多往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地说，很多事情，十八岁的时候能做，现在二十八岁也能做，甚至三十八岁也能做，年龄并非人生的桎梏和枷锁，给自己上枷锁的，只是害怕受伤与疼痛的心，并非年轻的自己才会义无反顾。
　　面对真实的自己，曾经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如若一件事情，是真的想做，那就去做吧，即使曾经有过伤痛又如何，即使现在的自己不一定比以前的自己做得好，但是坚持去做，不用害怕可能受到的伤害或者遭遇的失败。年龄的增长，也许就是在事情是否需要坚持上有了判断的标准和经验，在过程中估量可能的风险与损失，用理性的选择避免部分的风险，在遭遇损伤的时候能付出相应的代价。相对于青春年少的冲动，如今的年龄，或许多了更多理性的选择，何不再给予自己多几分周全的勇气，不管前路漫漫，一直走到底吧！
　　生活，有些遗憾，有些故事，有些回忆，有些灰暗的色彩而不止五彩缤纷，有些沉重的过往而并非仅仅轻松快乐，有些滚烫的泪水而不单笑靥如花……生活就是因为多样性，酸甜苦辣，不同感受，不同回味，随着时间流逝，会改变，会沉淀，会升华，才会如此多娇，使人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