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震惊 转眼昔日的孩子都长大了,嬉笑玩闹的身影充斥在街上,增添了不少生气。 简单的几年平凡奋斗的日子已经让教师的家告别了昔日的萧条,算不上富贵人家,也算是终于迎来了阴霾后的曙光。 夏季是个考验人们的耐心的季节,炙热的火球就像帽子一样盖在自己的头皮上,任何一丝清凉都变得可望而不可即。 一天,正在修车的如今的肖家的顶梁柱,也就是链禾的父亲被告知村里马上要进行重新分地,标准就是按照各家人头数。近几年来随着村里人口数的变化和由于生活改善迁往城里人数的增加,重新划分土地自然而然就被提上了日程。毕竟,农村人的头上顶的是庄稼的天。而这对肖家人来说可不是个好的消息,家里先是送走了两个孩子,后是老太太的逝世,人头数已不比往昔,家里的土地将被"瓜分"走一部分,此事无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正巧,自己的小外甥,随舅的小顽皮——天翔又来看舅舅那神奇的大手是怎样把偃旗息鼓的大大小小的车子再现雄风的。玩着玩着,小外甥就问舅舅说;"舅舅,舅舅,我妈妈说我还有个小妹妹是你家的,妈妈还说我会和她一起上学,我怎么一直没看见,小妹妹在哪啊?轰隆隆,暗声嘶哑的雷声一般,肖宗辰被自己的外甥一语惊醒了自己这个梦中人,这才想起此时的链禾已经和眼前的小天翔一般大了,这两个孩子是只差三个月啊,确实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按理是该接回来了。 这几年虽然自己和妻子断断续续去过二姐家看看小禾的成长状况,看着小禾在二姐家健康快乐的长大,谁也没提把孩子接回家的这一主张。一方没有要送还的意思正随了另一方没先要接回的打算,配合的默契和谐。 但这事一被自己的外甥提起,还有上学的事,肖宗辰才把这件事放到心上开始从严考虑。 肖宗辰是个头脑运转及其灵光的人,一边工作就一边把接小禾的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想了个遍,手头的工作干完后,肖宗辰就急急忙忙的拉了妻子到了内室。 "这个麦季过完,链禾就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现在又在搞什么按人头数分土地的政策,把她接回来不是一箭双雕么,你说呢?"肖父急忙的开门见山,语气里的迫不及待掺杂着一股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意,只是这股喜悦是源自六年未见的女儿终可承欢膝下还是家里的土地账目又多了一分,不得而知。 "我早就有这想法,之前迫于家庭的压力,不想让孩子回来受罪,可现在一切算是安稳了,先前去看小禾,我就恨不得让她叫我声妈妈,虽然她还不知道我们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是有冥冥之中的感应,她那么喜欢我们!快点吧,马上把她接回来。"性急的妻子更是一万个同意,唠唠叨叨之语掩盖不住那藏着的喜悦。 就这样,很快所有的意见都达成一致,接回小禾成为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第二天,肖父就骑着车子载着妻子去了二姐的家,去接那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亲生女儿,回家。 迫切的心情给车子加了油,转眼的功夫车子到了家门口。 "三姨三姨夫又来了,妈妈,妈妈…"稚嫩的声音里载着的是满满的喜悦,小链禾一边跑着一边叫着,由于他们的到来总少不了可口的礼物,自然让孩子简单的思维里把三姨三姨夫的到来和礼物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每次见到他们来也就表现出了极大地喜悦。只是谁也不知道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划上终点了。 孩子抱着好吃的被打发到了室外,相似的场景在不同的地点再次发生。 四个大人进入室内坐定后像平常一样闲话家常,感慨世事的变迁,一晃六年的光阴已过,谈着谈着,自然地转入了最后的正题,就像溪水般途中不管遇到了怎样蜿蜒曲折的岔路最后还是归向大海。 对二姐家的来说,晴天霹雳一样的闪下来,正中脑心。这几年,家里人一直把小禾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感情的深厚已如冰山积雪,千年不化了。又加之之前他们来时对接回小禾只字未提,默契里小禾已经是王家的人了,可是这突然而至的说辞打破了先前自以为是的解读,气氛一下凝结到制冷点,消灭了先前所有的燥热。 "可是,小禾还不知道你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一时间不知道她接受不接受的了,还有……"二姐语无伦次的找寻着能留下小禾的理由,口气却明显的透着一种惶恐感。 "二姐,到年龄了,得回去入户口,上学,现在小禾还不大,慢慢的就接受了,再说又不是不认识,不一直叫着姨姨父么,没什么大问题的。你就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妈亲爸不是。"是啊,亲爸亲妈这四个字就把所有的难题都消灭了,上天入地都难觅敌得过这几个字的存在。 只是,你们真的配用这样四个堪比天宇的字眼来接回小禾么? "是是是,到时候了,你二姐这是和小禾有感情了,不舍得了,呵呵…",沉默许久的姐夫发话了,"快别难过了,小禾终归得回家啊!"家字在姐夫的嘴里也变的很重很重,如果那是小禾的家,而这儿又算什么呢,真的只是暂时的居住地或是人生里的一个叫做驿站的歇息地么? 没有人能解答的了这一串串发在内心深处的疑惑,是啊,我们才是小禾的姨、姨父,已经当了六年小禾"虚假"的爸妈,该知足了,该还给弟妹了。 室外的小禾和姐姐正美美的享受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对接下来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别完全没有丝毫的概念和察觉,眼下,美味就是一切。 室内的谈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嘱咐的事项交接了一圈又一圈,只是再怎么感谢再怎么强调,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重来一次。 大人们静静地走近两个正在狂吃的孩子身边,小禾的"三姨"弯下身子问小禾说:"小禾,喜欢三姨给买的好吃的么?喜欢三姨么?" "喜欢,喜欢,都喜欢。以后三姨还要给小禾带好吃的。"嘴馋的小禾几乎是头也不抬的回答着这对自己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那,这样吧,小禾,跟三姨到三姨家去玩吧,三姨家还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你的小清姐姐可以陪你玩,好么?"三姨选择了糖衣炮弹的轰炸之术。 对孩子而言,哪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而且这炮弹还是自己一向喜欢的三姨扔过来的,孩子照势全收,立即下了马投了降。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小链禾兴奋的跑进家门找小清姐姐去了,此时在这个孩子的心里可能认为自己只是个客人,但再也回不去的事实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划上了铁定的符号,封印般更改不了,大门关上了,永久的对小禾关上了,出去成为梦里的事。 嘻嘻哈哈的晚餐进行的温馨而和睦,小禾的到来让这个家更加的成熟完满,呵护和问候像桌上的饭菜一样秀色可餐,两个孩子更是快乐极了,看着眼前这一切的父母会心的微笑着,仿佛在诉说天伦之乐敌得过付出任何的代价。 只是所有的事情,小禾还被蒙在鼓里,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一切还会像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此甜美么? 三天过去了,孩子的新奇很快就被思念打败了,想爸爸妈妈的心情已经无法再被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哄住,链禾终于哭着吵着要回家了。面对事实的时间比预料的早了许久。 夜色十分,黑的比往常更彻底纯粹。 秘密揭开之前大人还是信心百倍的认为六岁的小禾接受这个现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的,血缘间的亲人是无可替代的。 可是等到真正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疯狂掩盖了血浓于水,真实父母的事实终究敌不过六年来的缺席,毫无缘由的缺席,赤裸裸的遗忘。 等到父母把事情以最简短的情节讲述完毕,小禾没有家人预期的欣喜或是愤怒甚至是过分的要求回去,只有沉默,一整夜的沉默,死寂死寂的沉默。一个超乎六岁孩子的表现惊讶的不仅是自己的父母还有家里一向最有智慧的爷爷。 等到沉默抵挡不住时间煎熬的疲惫之时,睡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方式,睡着了,你就逃离了发生在你身上的痛楚或无奈,下一个天亮的时候起码增获了满身的能量对付睡前遗留的一切。 小链禾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表情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下一秒就把自己交给了黑暗。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家人唯有等待,等到小禾愿意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再用一套套的哲理说服还没有概念的孩子。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反应,直接就是没反应,她还这么小不应该啊?"回到房间的妻子担忧的向丈夫寻求能安慰一下自己的答案。 "说实话,这孩子的态度确实反常,我也搞不明白,可能是一时震到了还没法接受这现实,明天可能就正常了。"丈夫尝试的解答着。 躺在床上的小禾,把自己埋在黑暗和安静里,小小的脑袋里认定的却是一个自己杜撰的另一个版本:一定是自己太调皮了,爸爸妈妈生气的不要小禾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想着想着眼泪顺着眼角沾湿了枕巾。这是小禾第一次无声的流泪,从心口流出来的眼泪。 "不行,妈妈说过犯了错误的孩子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了,小禾只要向妈妈保证以后不再调皮,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了,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太好了,明天就好了,明天就能回家了。"想着这些的小禾终于抗不过疲倦,带着眼角的泪水陷进了松软的梦乡。 自己欺骗自己到底是在怎样的抗议甚至绝望下做出的选择,一个六岁的孩子,不谙世事,怎么会采取了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