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我与他相遇在一个江南的林荫大道旁。 他是野菊,植物中的另类。梧桐,活在年代久远的优越感里。夕颜,恬不知耻的攀附在高大的架子上。家养雉菊,"犹向陶翁觅宠光。"所有的植物,都在大声嚷嚷。我要生存,我要开花。 在那大道旁,我见了最坚毅的生命,他绽于秋季,有着秋一般的颜色。这是上帝赋予他美的最惊心动魄一一成熟的黄色,灼灼的黄色。在田野上,举起开放的拓展的金旗,吸引着我的目光。在我能想像到的美景,大抵这般。 刺骨的秋风里,昂首挺胸挑战秋寒。他们开的热烈,洋洋洒洒,造物主把他们随意泼满田野,叫人心灵,久久震颤。不卑不亢,不为是否有人愿意赏他们一个眼神,不愿拘泥与一户人家。野菊受天之水,受地之壤,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方。他们的筋骨里,我找到人们泯灭的,生生不息的灵魂诉求。他们野性未灭。 他可以很入世。可以入药,为世人治疗。 他也可以很出世。他从不逆 来顺受,他与冷秋斗争,不允许身边的荒草占领自己的领地。左冲右突,向着四面八方,扩张,挺近,步步为营,为营步步。即使狂风骤雨,也不能将之倾斜分厘。叶落了,瓣熟了,又如何?根,如同利爪般,团结土壤。茎,傲立寒流。生待来年,再开他个惊天动地! 周公曾言:"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我以为不然。"欲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有哪次,野菊因寒冷而拒绝开花?有哪回,野菊因无人观赏而拒绝开花?他是野菊,有蔓延天地,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的风骨霜艳,他的灿烂辉煌,他的鲜明如火,他的浓烈如酒,他的狂放如战胜者,他的一切,都使我深深的恋着。 这是怎样的一种野性啊!这一生盈着激烈,盈着纯然,盈着不惑不悔的气质。在西风里,严霜下,万花纷谢的境遇中,孤军奋战,却绝不低头,绝不妥协,绝不屈服。 在这个沾染着脂粉气,奶油味的,矫饰又做作的世界里,我不由得佩服他的那最原始的野性。